陆则回忆起三年和聂子璇签订合约的场景。


    在得到聂子璇肯定的回答后，他便在合约上签了字。


    在遇到聂子璇之前，他就像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看不清前方的路在那里，心里只有一个要往前走的愚蠢信念，身体越走越累也不知如何停下来。


    而聂子璇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他原本黑暗的生活里。


    他问聂子璇后不后悔的时候，其实他在害怕，他害怕聂子璇今后会后悔。


    签完字之后，他一刻都不想多待着，一心想着要去外面跑几圈，感受着这种与光同在的真实的世界。


    可聂子璇叫住了他。


    “我想起来，我们还没有加微信呢。”


    说来也真是讽刺极了，明明签了合约的他们马上就要成为同一本红证书上的人，却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陆则打开手机，扫了聂子璇的名片二维码。


    她的微信名很简单，一朵小花加一个“璇”字，头像是一副刺绣作品——荷塘里的荷花。


    这一点都不像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所喜欢的头像。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发去了“陆则”二字的验证信息，且很快通过了验证。


    “你的头像怎么乌漆嘛黑的？”聂子璇一边给陆则打备注，一边好奇地问。


    陆则低头浅笑，将聂子璇的微信备注成“os”，回应她：“马上就会换了。”


    因为我的世界不再是一片黑暗了。


    到底是谁挂了她的电话？


    聂子璇在通话被无情掐断后陷入了沉思。


    是李明吗？


    他难道是什么太平洋警|察？连陆则的电话都要控制了？


    或者是李明背后的“老大”？


    或者是小潘故意挂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聂子璇决定亲自去了解下陆则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她当机立断地订了一班最快能到达横城的飞机，什么行李都没带，只背了个包就出发了。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一睁眼就到横城了。


    横城比s市要闷热和潮湿，一呼一吸之间，仿佛都能感受到空气里的水珠。


    聂子璇之前在关注陆则各大社交媒体帐号的时候顺带关注了他的超话，超话里有粉丝拍到了陆则在医院接受检查的照片。


    糊糊的一张图，聂子璇看不出在哪，便让金特助去找，金特助很快发来了医院地址。


    所以聂子璇一下飞机就直接打车到了医院。


    她想着以陆则这样的身份肯定是会住在病房的，在病房所在楼层随便走一圈总能找到。


    结果这医院对病房提前做了设置，像去这种特定的楼层需要刷专门的卡。


    一股子挫败感油然而生，聂子璇站在陌生的医院电梯口，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她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22：22。


    这时间仿佛是在嘲笑她是个冲动的傻子。


    就在她深吸一口凉气，转身准备离开之时，身后传来“叮——”的一声。


    电梯门向两侧打开。


    “聂子璇。”


    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


    聂子璇不敢相信地转过身，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魔法，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坐在轮椅上的陆则定定地看着他，单手控制住轮椅，另一只手按着电梯，眼神清亮，催促道：“你要进来吗？”


    身体比脑子动得快，等聂子璇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和陆则在电梯里独处着了。


    “你怎么在这？”一样的问话来自两个不同的人。


    “凑巧。”陆则梗着脖子抢先道。


    “啊？”聂子璇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凑巧下来。”


    陆则这回答让聂子璇很是困惑，他的行为明明是一副特意下来接她的样子。


    “那我也是凑巧在这。”聂子璇满不在乎地撇过头。


    “哦，是吗？”陆则的语气透着讥诮。


    聂子璇还想张嘴辩解，正好电梯到了病房楼层，陆则看也没看她就推车出去了。


    心里有点憋屈的聂子璇一跺脚，跟了上去。


    “怎么就你一个人？小潘呢？”


    聂子璇本来觉得空无一人的一楼大厅已经够吓人的，没想到病房这层更是静得可怕。


    “下班了。”


    “李明呢？”


    “回家了。”


    “啊，他们怎么能这样丢下你一个人？”


    陆则突然停止推动轮椅，聂子璇没来得及刹车，撞了下轮椅靠背，一抬头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走到病房门口了。


    “时间不早了聂大小姐，你也请回吧。”陆则伸手推开病房门，冷冰冰地说道。


    因为没有休息够的聂子璇发现自己脑袋彻底短路了，她不解地看着陆则，“你怎么了，今天怎么说话这么奇怪？”


    从一开始见到她时，说话就夹枪带棒的。


    陆则往前推了两步路，将轮椅调整了角度，侧着身子望向聂子璇，“你真的是凑巧来这儿吗？”


    疲惫感一瞬间大爆发，酸涩的胀痛感在聂子璇心脏处发酵，她忍不住急红了眼，反问陆则：“你说呢？”


    走廊里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在一片静谧之中，无声也变得有声，能听到穿堂风呼啸而过的呜呜声，诉说着无情的哀怨。


    下一秒，陆则一把拉住聂子璇的右手，指尖顺着她来不及收缩的缝隙侵入，牢牢扣住。


    “担心我？”陆则脸上的冰瞬间化了，浮现出笑意。


    “你说呢？”聂子璇继续反问。


    “为什么？”


    聂子璇刚刚有点被他无语到，故意开玩笑，“看到热搜，以为你要不行了。”


    陆则扣住聂子璇的那只手动了动，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怎么不行了？”


    他刻意压重了尾音，带着一丝狡黠的意味。


    听明白过来的聂子璇立马就想抽出手走人，不过她还是忍住了这份冲动，转移到了重点话题上。


    “说认真的，你伤得怎么样？”


    陆则点到为止地放开了她的手，重新开始推轮椅，边推边回答道：“就你看到的这样。”


    “下半身瘫痪了？”聂子璇看到陆则推着轮椅的背影，一半认真一半开玩笑地问道。


    轮椅停在了床边，陆则的头向右边侧了下，用非常客气的语气询问：“你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聂子璇的右手由于刚刚被陆则扣住过，此刻还发着热，麻麻的，为了方便，她贡献出自己的左手给陆则当拐杖。


    陆则双手抓住面前的“拐杖”，缓缓站起来，先是抬起自己的右脚搁在床上，人向后仰去，艰难地半坐在床上。


    聂子璇此时终于看清楚他的右脚被包得像个粽子。


    “怎么受伤的？”看起来虽没有聂子璇一开始想的那样严重，但想好起来估计也挺费事。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


    陆则没有急于回答聂子璇，他正在紧紧拽着聂子璇的手，努力把另一只腿也挪到床上。


    聂子璇眼瞅着自己手肘上的衣服褶皱越来越厉害，被拉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突然一个过猛的拉扯力度直接让聂子璇由于惯性向前倾倒，整个人失去控制地撞到陆则怀里。


    陆则被重重地撞倒在床上，后背砸到床板，发出巨响。


    聂子璇紧接着便听到了陆则的闷哼声，她一抬眼，正好看到陆则刚刚因为使劲而微微出汗的额角。


    不知道是谁的心脏开始狂跳，温热的气息在病房里蔓延，室内温度迅速飙升。


    聂子璇觉得自己的脸不断升温，靠在陆则胸膛那半侧脸快要控制不住热意的侵袭，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陆则的伤腿，想让一切复归原位，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可她发现自己压根动不了。


    原来陆则的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过她整个肩膀，箍住了她的背，将她困于那滚烫的胸膛上面。


    “为什么褚川是？”陆则温热的唇几乎贴在聂子璇耳边。


    “褚川？”聂子璇压根不知道陆则还认识他，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解释道：“他想在成衣店里多订制几套衣服，所以给他升级成。”


    “那我要是在成衣店里比他订制更多的衣服，会成为vv吗？”属于陆则的气息里带着几分鲜有的强势和占有欲。


    聂子璇耳朵发痒，脸已经烫到不行，说话变得不是很自在：“我们店倒是没有vv，只要订制的衣服达到一定数量，就能成为。”


    沉寂了几秒钟时间，陆则终于轻笑了一声，松开了手。


    聂子璇趁着这个机会，匆忙起身，揉着自己耳朵，她不解地问：“你怎么突然问他？你受伤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是因为他受伤的。”陆则受伤的右脚平放着，左脚曲起，左手搭在左膝上，给了聂子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聂子璇第一反应便是陆则在和她开玩笑，“怎么可能？褚川今天早上刚从w市飞到s市参加活动，他哪有时间跑去横城害你受伤？”


    陆则双眸的颜色加深，唇线冷硬，是不屑的弧度，他拿出手机，打开聂子璇的朋友圈，飞速在底下评论了一条留言，并示意聂子璇看。


    聂子璇在陆则眼神的压迫下，打开自己的朋友圈，看到了陆则的评论——


    请问聂总，为什么上次我参加活动时，您没有发朋友圈？


    看到这条评论的一瞬间，聂子璇终于明白陆则这一晚上的反常行为到底是为什么。


    同样都是为成衣订制店站台，为什么你和他合影留念？


    同样都是请来的在不同领域有所知名度的人，你发朋友圈感谢他，却从不在朋友圈提及我？


    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啊。


    陆则问不出的话却因为这条评论让聂子璇自动脑补了出来。


    她被陆则问住，也被自己问住。


    心不知所往，亦不知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