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林观南换了衣服披了件外套打算出门。


    回到京海的这几天，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林枢听见声音也从房间里出来了，衣服整齐显然也还没有休息。


    “这些天事情够多了，”见他要跟着，她开口阻止：“你休息吧，让他们跟着。”


    “我跟着吧，我也不困。”林枢没有听她的，反而跟了上去。


    林观南每次出行暗中都会跟着人防止有特殊情况，林枢虽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但基本上一直跟在附近。


    见他坚持，林观南没再说什么扔给他一条围巾。


    “那就多穿点，外面降温了。”


    林枢明白对方会去海边，这是她失眠时的习惯。


    京海的海风大浪也大，夜晚的海面漆黑一片，清冷的月光也无法照亮夜里的这片海域。


    常亮的除了天上的月亮也就只有远处隐约闪烁着光亮的灯塔。


    将车停在海滩上熄了火，林观南打开车门侧坐在那看着大海。


    在这样的夜里，就连打火机的声响都有些大了。


    杨健趁着晚上出来遛狗，一只不知道什么血统的大型犬。


    是同是缉毒警的好友因公殉职前托付给了他照顾的“儿子”。


    只能在下班还有时间的晚上领着它来海边散步。


    原本这也应该是一个普通而平常的夜晚。


    在遛狗的路线上，他远远看见海边似乎站着一个人，对方站在海浪冲刷着的沙滩上不知在想什么。


    这么安静的夜里孤身一人站在海边。


    几乎所有人都会将事情想到坏处，更何况身为缉毒警警惕性更甚的杨健。


    走进了才发现对方指尖猩红的点一闪一闪。


    “你好，方便借个火吗？”他怕吓到对方，毕竟深夜陌生人搭讪总会激起别人的警惕，他只能站在几步开外询问。


    对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打火机扔给他。


    “谢谢。”杨健道谢间一只手将嘴里的烟点着。另一只手则拿着手电牵着狗，它正安静的坐在在他脚边。


    “不用还给我了。”对方开口，语气温和。


    听到声音杨健手里的手电筒不自觉的动了动，隐约的照到了那人。


    她将被海风吹起的碎发挽到耳后，指尖夹着细长的香烟，于飘渺的烟雾中侧眸瞥他。


    他连忙将手电筒照回地上。


    “抱歉。”


    “没关系。”林观南看到手电筒照到了他脚边的狗狗，此刻正安静的歪头看着她，见她看过来身后的尾巴甩了甩。甚至有几下打到了他主人的身上。


    听声就觉得有些疼。


    杨健也是不由得动了动地方。


    林观南笑了笑没再看它，将目光投向海面。


    虽然她劝解陈书婷戒烟，可是很早之前……只有黑夜里的大海和尼古丁才能稍稍缓解她失眠时的焦虑。


    两人也没再说话，杨健始终在几步之外的安全距离里。


    他也知道对方并不是像他之前猜想的那样想要跳海。


    等到一支烟燃尽，她将它碾灭在烟盒里。


    “那个，”沉默了许久的杨健见她可能要离开，忽然开口。


    “我们之前见过，你车上后排打闹我拦停过你。”


    见她看过来，他将手电筒照向自己。


    不过是自下而上照的，在这样的夜里有些惊悚。


    见她异常沉默甚至小声的倒吸了口气，他也想起来不对劲，重新改了打光的方法。


    这才让林观南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一向心理素质过硬的人还是觉得有些紧张，甚至觉得有些唐突了。


    怎么会记得他？毕竟第一次见面是几年以前了，更别提上次单位门口两人其实并没有实质性的交流，他甚至还叫错了性别。


    就在他觉得两人间的安静似乎太难熬了，想要说点什么补救的时候，终于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啊，我记得你。”


    “后排打闹不安全的警官，对吧？”


    “咔哒”一下，手电筒忽然灭了。


    杨健回过神来马上又给手电筒按亮，只是这次将它照回了地上，没让对方看见自己现在脸上的神情。


    “是，你还记得啊。”


    “虽然像是自吹自擂，但是我的记忆力还算不错，”


    毕竟那是她唯一一次被交警查驾照，她想不记得都难。


    这时林观南回想起来，似乎前阵子也见过这人。


    “上次市局门口也是您管我借的火对吧？”


    “啊，”听她竟然上次也记得，杨健忍不住笑了一声：“是，上次实在不好意思，昏了头没看清。”


    “没关系，也不算是什么事，见了三次还没问您怎么称呼？”


    “杨健。”


    “林观南。”


    不远处的车晃了晃远光灯，林观南见此和对方道别。


    “很晚了，我要先走了，那，再见了杨警官。”


    “啊，再见。”


    上了车，林枢将电话递给她。


    “哥哥，下午好。”她接过电话直接开口。


    “又失眠了吗？”林知行那边还处于下午，刚刚结束了繁重的工作和会议就给自己妹妹打去了电话。


    他自然也是清楚她的习惯。


    “还好，你不用担心。”接过递过来的保温杯她随手摆弄着，语气里满是轻松。


    “京海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囡囡。”林知行清楚她的性子，陈泰的事情对她来说并不轻松。


    这些年他远在国外扩展海外业务，国内的生意和人际关系都是妹妹在打理。


    见她压力大，做哥哥的自然也是心疼的。


    “嗯。”


    “哥哥会尽快回去。”听见她的回应，林知行看向办公桌上的全家福。


    年纪尚小的孩子被父母抱在怀里笑的开心，而今年他们爸妈的忌日再有几个月就要到了。


    “这么久没回来了，记得带礼物呀。”电话里传来妹妹的声音。


    “好，哥哥一定给囡囡带礼物。”他伸手擦了擦相片几人的笑颜，回她。


    林家兄妹打电话的间隙，另一边的杨健看着对方离开，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对方。


    他们已经偶遇三次了，还能再偶遇第四次吗？


    显然，是可以的。


    第四天，杨健终于又有时间出来遛狗，更晚的时间还是那个位置。


    远远的就看到了她。


    听到声音林观南看过去，见到是他才开玩笑的问道：“杨警官今天带火了吗？”


    “带了。”杨健点头。


    “正好，麻烦借我个火。”她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打火机，刚才她打了半天没出一个火星子“我的打不着了。”


    “等下。”他将手里半截没抽完的烟咬在嘴里，翻找着火机。


    见他一直来回翻兜还没见他找到，林观南看到他嘴边的烟提议。


    “要不，借我对个火？”


    衣服口袋有些深，杨健的手指刚刚碰到火机的一角。


    “好，我拿着吧。”


    听到她这么说，他将打火机推往口袋更深处，拿下嘴边的烟说道。


    就着他的手，林观南拿着烟微微低头。


    夜色昏暗，离得近了他似乎能看见对方的眉眼模糊在自己指尖升起弥散的烟雾里。


    “谢谢。”点燃了烟，林观南抬起头向对方道谢。


    对方和她的目光一触即离，看向海面说着不客气。


    “它叫什么？”她看向坐在两人中间一直看着自己的大型犬，打破沉默的气氛。


    “闪电，它叫闪电。”杨健也低头看向它，见他们两个看向自己，闪电显然很开心，就连尾巴在身后甩的飞快。


    闪电，是击破黑暗还是绚丽夺目？


    见它一直看着自己没有展露出来任何攻击性，还是忍不住用没碰过烟的那只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真是个好名字啊，闪电。”


    见闪电和她亲近，杨健站在一旁安静的没有说话，连带着因为上班时造成的紧绷思绪也轻松了些。


    那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杨健有时间遛狗时总能碰见对方。


    干缉毒工作让他负面和沉重的东西看得多了，人也自然变得沉默寡言，时间长了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少的可怜。


    他们只是互通姓名，其他一律不问，不知。


    像是熟悉的朋友，也是偶遇的陌生人。


    就着养狗有时也能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更多的时候则是在伶仃烟火里，沉默与安静的看着海浪拍打在礁石上。


    他们都是一样的，想在这黑色的夜里找到一种宁静来安抚住焦躁的内心。


    “你很喜欢狗？”终于有一天晚上，看着她和闪电玩的开心，杨健忍不住开口。


    “喜欢，”林观南正坐在地上给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闪电挠着肚子。


    “狗忠诚，而且也藏不住心思，开心还是生气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很简单。”


    她细数着狗的优点。


    “那你怎么没养？”这些天他已经知道对方并没有养宠物，见她这么喜欢却没养有些好奇。


    “我不是一个能对另一个生命负责的人，”对此，林观南只是简单的解释。


    “那样的话，就好像自由也没了。”


    毕竟，能过好自己已是不易，没办法再负担额外的期盼了。


    似是明白她的意思，杨健沉默半晌再次开口。


    “要不，你以后想和闪电玩就给我打电话？我的意思是正好你喜欢狗，我不太擅长和它玩，它以前的主人不在了以后它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他在口袋里的那只手紧紧捏着手机，等着对方的回复。


    “好啊。”在他就要放弃的时候，对方回应了他。


    “你电话多少？”


    至此，两人才算真正的成为了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