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别靠近它！”


    浑浑噩噩的楚见尘正准备爬起来，却毫无预兆地被一股大力按了回去。


    双眼逐渐模糊。


    失去意识前，只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师兄！你醒醒！”


    萧弈雪两手按着他的肩膀，同时一步跨上，将他的身体死死钉在床板中央。


    “嗖——”


    断尘出鞘。


    萧弈雪躲都不躲。


    果不其然，剑刃在距离他脖子毫厘之间顿住，只能剧烈地颤抖着，怎么也无法斩下。


    楚见尘眼尾发红，双眼毫无焦距，仅有微张着的嘴在大口呼吸。


    萧弈雪顺着剑锋看向他的右手，只见无名指上的同心印记正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没想到，原本是为自己准备的后路，竟然让楚见尘走上了。


    “师兄？师兄，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平日里楚见尘都是束着马尾，此时披散长发躺在这里，哪怕剑气凌人，也多少有几分凌乱的美感。


    单薄的白绸睡袍从腹部渗出了血迹，隐隐透出一只狰狞凶兽的脸。


    萧弈雪拉开他的衣襟和衣带，血红的图腾呼之欲出。阵阵波动中，丹田的魔咒和地上的魔阵互相响应，互相吸引。


    不见门开，崔云山虚空一步踏入。


    “血池……”萧弈雪喃喃道，又好像是对来者说的。


    地上一滩血迹就相当于一个“血池”，萧弈雪对抗血池的方式就是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所以现在也只能暂时把楚见尘摁在床板上。


    “这就是所谓‘魔渊召唤’……？”崔云山不确定地问。


    “嗯，”萧弈雪点头:“但这只是初期，只要不踏入阵中，也许再过半个时辰，师兄就能醒来。”


    崔云山一脸凝重，默默看向断尘剑。


    他看得出，萧弈雪并没有用多大力气，但却用四肢封死了楚见尘的去路，除了一剑劈开，没有任何办法。


    可就像萧弈雪说的，持有同心印的双方，绝对无法向彼此痛下杀手。这是刻在灵魂深处的契约，哪怕双方都失去意识。


    “虽不能治根本，但也不失为一种抑制的办法……”崔云山摸了摸胡子，视线最终停留在楚见尘空洞的双目里。


    当他知道原来是楚见尘用自身转移了萧弈雪的魔咒时，就和后者的反应一样，他也是恍惚的。


    不过也仅仅只是恍惚。


    若是反过来，他一定不会相信这是纯粹的宗门友谊。


    因为他更了解自己的徒弟。


    萧弈雪不是那种舍生忘死的人，如果遭遇相反，他一定不会这么毫无保留地“一换一”，顶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忙。


    而楚见尘就不一样了，崔云山敢打包票，无论楚见尘在魔渊看见的受困人是谁，只要不是明显的恶人，他都会救。


    也正是因为这样，此时看着心地纯良的楚见尘遭受折磨，崔云山的心里五味杂陈。


    “弈雪，同心契也不能直接唤醒他吗？”


    “……”


    萧弈雪眉头一跳，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窘迫。


    “怎么？”崔云山看他的表情，或许也猜到了。


    “……做道侣该做之事。”萧弈雪言简意赅。


    崔云山扶额。


    最后，他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要做到什么地步。”


    萧弈雪沉默许久:“可以先试。”


    前期魔咒的力量不大，唤醒应该不难。


    断尘剑还架在他脖子上，他视若无睹，直接用左手握住了楚见尘持剑的右手，后者疯狂地在反抗与无法反抗间挣扎。


    “铛——！”


    剑离手瞬间，被萧弈雪挥袖甩到地上。


    紧接着，铭刻同心印的双方十指相扣。


    只是怎么看……都是楚见尘被动，


    甚至是“被迫”。


    因为，十指


    相扣是相扣了，但却是连人带手被摁在那里，难以动弹。


    崔云山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


    楚见尘也不说是一朵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但切切实实是七灵宗的门面之一，更是剑尘峰有史以来最有名望的峰主。


    平日里一向温文尔雅，人前从不失仪，此时却散发凌乱，衣衫不整。无论眼神还是气息，都充满了被制约后无处发泄的暴戾。


    地上的断尘剑在嗡鸣，仿佛下一刻就会凌空飞起，从背后给萧弈雪送个一剑穿心。


    见状，崔云山暗暗皱眉，到底还是他俩的“感情”太浅。


    若换成真心相爱的道侣，八成就没他们现在这么困难。


    萧弈雪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看楚见尘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嘴唇一咬，左手的力度猛地收紧。


    “昂……！”


    印记突然光芒大放，隐有龙吟凤鸣声。


    瞬间，血阵和魔咒皆是颜色一暗，仿佛被强行压制下去似的。


    ——到底就是一个优先级的关系。


    萧弈雪在崔云山面前实力证明了，同心契的优先级大于魔咒。


    或者说“大于一切”都不为过。


    “师……弟……？”楚见尘眼中有了断断续续的清明，但气息依旧十分不稳。


    “师兄？！”萧弈雪大喜。


    崔云山见此情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同心契一事十分重要，眼看萧弈雪能控制住楚见尘，他也不再逗留:“弈雪，你好好照顾见尘，我得开传送阵去一趟仙盟了。”


    “好的，师尊。”萧弈雪的目光从没离开过楚见尘的眼睛。


    崔云山像来时一样消失，清心苑只剩师兄弟二人。


    “咳咳……！”


    楚见尘又吐出一口血，不过不再是黑色。


    看到地上残留的“血池阵”，他眼皮一阵狂跳。


    ——这玩意儿失控起来果真六亲不认！


    忽然觉得右手有点麻。


    扭头一看，仍然紧扣的十指已经明显发白，可想而知萧弈雪用了多大的手劲。


    “师弟，你刚才就是这么弄醒我的？”楚见尘诧异。


    “嗯。”萧弈雪松开了他的手，指缝间迅速因充血而泛红。


    “神奇……”楚见尘翻来覆去观察自己的右手:“这是什么原理？牵个手就能唤魂？”


    如果崔云山现在还在这里，一定会气愤地提醒萧弈雪，让他赶紧从楚见尘身上下来！


    但也许是各有心事，两人都暂未发现他们的姿势很容易令人误解。


    血阵终于消失得干干净净，楚见尘腹部的魔咒也逐渐下沉，身上的血污用一个洁净术就能处理。


    只不过此时的楚见尘属实很虚弱。


    面色、唇色，皆是肉眼可见的苍白，还得依靠打开的嘴缝才能好好呼吸。


    若是有人不知前因后果地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以为萧弈雪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比如，用寻幸蝶来查看“战果”的顾灵，就僵直地杵在那小木桥上。


    ……


    一丝魔气都没有！


    萧弈雪就是萧弈雪，和墨弈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灵扶着木桥的扶手，脚下一个踉跄。


    “不对吗……？”


    “难道……一切真的都是幻觉吗……？”


    还没等她给自己找理由，便通过落在窗边的寻幸蝶听到了屋里的谈话。


    “萧弈雪！你干什么这么用力？”连师弟都不叫了。


    “谁让你反抗我？”熟悉的不羁语调。


    “那又不是我故意的，本能反应好不好？”


    “管你本能不本能？那种时候，我只有让你乖乖服从。”


    “服你个……下次轻点，我人都麻了。”


    “下次你听话点还差不多！动来动去，想累死我。”


    ……


    顾灵的心境在迅


    速崩裂。


    她对着夜空大喊一声，跑下了剑尘峰，消失在山下的密林里。


    许久，


    后面的辛明像僵尸一样站了起来。


    “这师姐真能站……我坐着都麻了……”


    他扭扭腰，转身朝着新生四合院走去。


    “这么晚了，说不定大家都睡了。”


    “我不过是出来打个山泉喝，结果白白浪费了练功时间，都叫什么事啊……”


    “算了，以后天黑不出来了。”


    “夜路走多了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