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文殊兰

作品:《金昭玉粹

    楔子:


    冷冽的寒风卷着冬雪,裴戎身穿铠甲,站在城门上,看着那曾经熟悉的脸,风姿绝代。他心中悲恸只因他亲手杀了那个爱而不得之人-厉昭昭,在溧水旁,那把刀捅进了她的心脏。他想着过往曾经,不知从何时是他错了,还是她错了。


    他曾把她困在后宫,用她的哥哥,她的母妃要挟她,让她每日承恩受宠,她亦低眉顺目。他想着也许她就从了,他一三国之主,受万人敬仰,她又有何不愿。他要她做皇后之位,此后余生与她执手终老。


    可他错了,她毒他,刺他,联合反臣,把他困于牢狱,让他受尽折磨,他想不通,他何时这么对过她吗?


    她说“我从未爱过你,从未。裴戎你不懂爱,我亦不懂。那些日子,我不喜欢。别怪我无情。”


    “所以你还爱着葳筠吗?”裴戎问


    “我亦从未爱过。你不明白,我爱不了人。”


    厉昭昭要让众臣看着他被砍头,让他们看着曾经皇权的陨落。


    为了巩固她的江山。他便成了她的踏脚石。


    正文


    景厉末年,厉景帝驾崩后,三皇子厉昭璋坐了皇位,改年号为文德。宸太嫔拖着五个月大的肚子住进了京郊的松月寺代发修行。


    皇子们争皇位的那些年,宸太嫔都看在了眼里。


    三皇子是兵部尚书公孙颋的外孙,常年在外征战,军功灼灼,厉景帝昏迷,太子把持朝政,三皇子打完匈奴回京发动了政变,把太子和四皇子都杀死在了他父皇的床边。


    后厉景帝驾崩,众人暗疑。三皇子在没有遗诏的情况下,自封为帝。


    宸太嫔在松月寺天天向佛祖祈求肚子里的要万般是个女娃。


    文德元年五月,宸太嫔在松月寺产女。名字早在厉景帝还在的时就取好了,若为公主,则赐名厉昭昭,


    “昭昭若三辰之丽於天,滔滔犹四渎之纪於地”-1


    小公主呱呱坠地之时,通体发紫,似有缺氧之症状,又无啼哭声,周围人以为这小公主命短,宸太嫔抱着这个孩子,心理万般凄凉,


    她自认从未做恶,为何自己的孩子总是留不住,第一个还是幼童就被人所杀,而这第二个却也要没了性命。


    上官清秋明明在家躺在床上深眠,却被两名微白透色魂魄把她从身体里拉了出来,穿越到了这里。


    上官清秋飘着自己的魂魄看到了这个发紫的女婴。突然,天空雷声嗡鸣,数道闪电齐齐降下。她的魂魄被吸进了女婴体内。


    厉昭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众人欣喜。


    文正帝知道宸太嫔产女,派身边的太监总管归云来赐了好多赏,同时也询问这小公主毕竟先皇血脉,不宜养在松月寺,还是回宫里住着好。


    宸太嫔自是决定以后余生和青灯古佛相伴,也没打算让厉昭昭再回皇宫。


    文德六年,厉昭昭本该进学,若这公主一直住在寺庙,既无教书先生指导学业,也无宫里嬷嬷指导礼仪,等到及笄之时,又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就连这般小的小尼姑,寺庙里面也是找不到的。


    宸太嫔本想让教书先生和嬷嬷到寺庙。但是厉昭昭的性子实在太安静了,天天和寺里的尼姑一个作息时间,也天天安安静静的听着寺里的讲经课。若是再长几岁,可真真就是一座佛像了。


    宸太嫔想着自己是不是错了,应该让这孩子回宫里,又想着回宫里,学了一身人算人的本事,这是要把自己的孩子往坑里推。


    所以写了封信,又上了个折子,厉昭昭就被送到了江宁府两江总督杜拓的家里,这也是宸太嫔的母家。


    杜拓,两江总督兼右都御史,官拜正二品,此生只有一个正室妻子,早些年薨了,两人共育膝下三子,宸太嫔为长,下有两个弟弟,分别是杜锡阮和杜锡宗。


    文德十五年年出,在京城


    江宁府粮仓监督和漕运的官粮同知,一同上折子,告两江总督杜拓贪墨夏秋田赋每年多达三十三万石,共十五年,折合白银四百九十五万用于己用。


    文正帝震怒,令户部左郎中闻时之,左副都御史葳筠,翼尉曹墨领一千兵马下江南进行彻查。


    厉昭昭正坐在马车里,看着春物志,这些年她每年都会去松月寺陪宸太嫔过年,等到初春之时再返回江宁府的杜府宅子里。


    她现在也是赶着回江南,此年按照历国规制,今年是她及笄之年,宸太嫔问她“昭昭,杜家表哥中可有中意之人?”


    厉昭昭此生并无想着婚配之事“并无中意之人,母亲,昭昭无待嫁之心。”


    “那昭昭又有何打算,女子嫁人,可得一方依靠,我之婚姻,虽艰难万分,却也愿我儿可得一良人,可成上上之美。”


    “母亲,我无意婚嫁,良人亦无所求,往后余生,或如母亲一样,入佛门清修,得佛祖开悟,或领养一名女童,了却此生。”上官清秋想作为厉昭昭的一生,只愿此生无所烦,无所恼,无所求。


    厉昭昭坐在马车里,想着母亲脸上神色之复杂,心理不由一笑,宸太嫔明明自己婚姻艰辛,却也脱不开世俗之见。


    厉昭昭这次出来带着侍女桃溪和侍卫庞丘出来,庞丘说到“大小姐,桃溪,你们坐稳咯,我们要加快脚程了,要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青州,晚上就要在山林里过夜。”


    “庞丘,我看看风景,不看书了,我们要是早点赶到青州,就去同福楼吃一顿,念了几个月,来的时候也没吃上。”厉昭昭说。


    庞丘和桃溪自是知道他们大小姐的脾气,极容易相处,看着像棉花,但里面却是实打实的枣核似的坚硬。


    同福楼的这顿饭,去松月寺的路上,因为时间早没赶上开门,回江宁的路上也一定要吃,这顿不吃,他们都回不去。


    突然,耳边一阵马蹄声,他们的马车被人截停,一个身穿石青色素面常服的男子驾马停在了厉昭昭的马车前“打扰阁下,截停马车,实属无奈之举,我们公子似是生病,但是我等此行,均无备马车,不知是否可以借马车一用,待到青州之时,便可归还。”


    厉昭昭微微掀开车帘,露出缝隙,看到前后一共六匹马,马上之人,都穿着常服,面容出色,其中一匹马坐两个人,前面之人面容发白,额间渗出涔涔汗珠,表情却是痛苦难忍之色。


    厉昭昭的马车乃是商贾所乘马车,每次出门,他们都是扮作商贾,所以马车宽大,可容三人在里面坐躺,里面也有她们的行装和一些常备的药材和食物。


    话说,这次去江宁府察贪墨案,翼尉曹墨率先领一千人马,日夜先行,感到江南去控制相关的重要人证物证。而户部左郎中闻时之,左副都御史葳筠,他们一行六人一同出发赶往江南。


    闻时之乃是勇义侯闻人安的嫡长子,勇义侯早年跟着先皇历秋樾打下了这厉家江山,有从龙之功,闻人安不愿闻时之习武,所以闻时之在中了进士后,就被先皇指到了户部,当起了文官,从粮仓监督,再到三库员外郎,现在做到户部左郎中的位置。


    葳筠在去往青州的路上,突感头昏脑胀,头疼难忍,实在无法忍受,竟昏过去,还好侍卫何寅眼疾手快,才没让葳筠从马上跌落。


    文德六年,葳筠高中探花,因文章中针砭时弊之犀利,被文正帝指到了都察院从正六品都事做起,用了九年做到正三品左副都御史的位置上。


    葳筠自入官场就成了京城有女儿各家的中意郎君,不单单是无量的前途,更有那颜色让各家女儿留恋。葳筠身高八尺,身型犹如松柏,眉峰挺拔,高眉弓,高鼻骨,一双桃花眼,整个脸型如玉般被雕刻,笑起来如面春风,似是一多情种,但葳筠却从未近女色。


    葳筠生于书香世家,但是父母早逝,家中只有一位祖父抚养他成人,自祖父去世后,葳筠就换上头疾之症状,每每发病,都难以忍受,大夫说,葳筠是忧思过重,需要长期服药调养,是以每次发病都会给他开些元胡用以止疼。


    这病本不会如此,但葳筠一直在赶路,加上头疾未有发作过,所以他一路上都没吃药。没想到一发作起来,却真真差点要了他的命。


    庞丘眉目紧锁,他拉着缰绳,把头转入马车车门中说道,“大小姐,有六人,且四人配剑,若是强意拒绝,咱们恐怕会吃亏。”


    厉昭昭知他们只两名女眷和一名侍卫,要是和对方动武,以一抵多,庞丘无有胜算。


    厉昭昭面露不悦,隔着车帘问到“敢问公子此去青州是为何事,如此匆忙,竟不知自家主人生病?”


    葳筠的侍卫何寅听到马车内有女子问话,似有责备之意,便开口说到,“我们大爷和二爷赶着去扬州城奔丧,二爷因知家母去世,心中万分悲痛,才突发头疾,劳烦姑娘借我们马车一用,我家公子必有重谢。


    “男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我若不应,你们当如何?”


    闻时之听到此话,也是一愣,没想这燕语莺声,却如此不近人情“姑娘救焚拯溺,我们一行六人,都可为姑娘证清白。只不知男女之别和他人性命,姑娘作何选择?”


    厉昭昭感觉今天如果不应允对方,恐有麻烦。便隔着车帘无奈的说到


    “罢了,把人抬上来,我们也赶路去青州,公子一行人亦可和我们一同随行,但马车只能那位生病的公子上来,我和我家侍女可在马车上照顾一二,庞丘你搭把手把人抬进来。”


    闻时之先让同行中的两人快马赶往青州,去找大夫,自己和另外三人一同陪马车前行。


    厉昭昭看了看躺在马车榻上的生病公子,二十几岁书生打扮,面如冠玉,神采英拔,风姿特秀,好一俊美的小公子。


    桃溪在厉昭昭耳边悄声说道“大小姐,这公子长的真俊啊。”厉昭昭摇了摇头,桃溪比她大几岁,却也到了念儿女情的年纪。


    这是葳筠似是做了噩梦,口中念念到,“祖父,祖父,我错了,别打了。”然后葳筠似是不停,脸上尽是痛苦神色。


    厉昭昭想自己这一路不会都要听这公子噩梦吧,便从马车旁的锦盒中拿了一粒“乌夏麻蒲丸”,让桃溪喂葳筠吃下。


    厉昭昭虽是一名外放的公主,但是皇家该有的供奉一样也没少,这药丸是皇家秘制,每年只有一颗,有保养强身之功效,厉昭昭生病时吃过,确有通体顺畅之感。


    厉昭昭却是没想过这葳筠的死活,但想到自己被老天指来来到这异世界,自己在这里顺手救个人也算是积德,不过这药丸也不一定对什么病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