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个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的四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便是福宝嘴里念叨的“师虎”了。


    没人知道林瞎子的原名叫啥，也没人记得他是从哪里来的。


    土山村年纪大些的老人们倒是能说上几句，不过要是仔细些的也就都不清楚了。


    “林先生，我奶奶让我们送鱼汤給你吃。”


    二娃悄悄咽了口水，把手上端着的鱼汤給放到院子里的石磨盘上。


    这里以前是村里榨果子油的旧油坊，后来废弃了。


    运动的时候就分给林瞎子住了。


    “回去替我向你家大人道谢吧！”


    林先生眯着眼睛摸索着坐在石凳上，一套动作十分利落轻盈倒是不像个瞎子。


    “师虎～鱼鱼可香啦~”


    小福宝凑在他跟前期待的叫唤着。


    “是很香，哪里来的鱼？”


    林先生轻声笑道。


    今天倒是难得的在福宝面前也保持了一本正经的形象。


    “是我和哥哥捡到哒~”


    福宝说起捡到鱼鱼的事情就更兴奋了。


    二娃知道林先生是好人，所以也没刻意瞒着，把捡到鱼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我奶说了，福宝是我们家的福星，所以我们家运气都变好了！”


    二娃摸着福宝的脑袋憨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你奶奶说的很对。”


    林先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微微低头向着福宝的方向问道。


    “咱们福宝几岁了？”


    小福宝便兴奋的伸出一双小肉手掰开两根手指头。


    “三岁啦！福宝三岁啦！”


    “嗯，好好长大，日子越来越好了。”


    林先生表情微妙。


    林先生的话像是意有所指，可惜对于福宝和二娃来说都太深奥了，他们听不懂。


    “师虎带福宝上山，福宝給大伯伯采药药！”


    福宝曾经跟几个哥哥一块跟着师父去山上采过采药的，所以记住了。


    想到大伯伯的腿，福宝天真的觉得去山上找到药药就能給大伯伯治腿了。


    林先生摸摸下巴上的胡须眯起眼睛来，“再等等吧。”


    二娃带着福宝从林先生家出来后，直到走远了这才牵着福宝的手轻声说道。


    “福宝，山上的药草治不好我爹的腿的。你不要缠着林先生上山，他看不见，不方便的。”


    “为什么？”


    福宝歪着脑袋有些不解，看着一向活泼的二哥哥这会儿脸上露出来的惆怅有些不懂了。


    “因为我娘说，爹的腿只能以后攒钱去大医院治。”


    二娃说着也垂下脑袋叹了口气。


    他很小的时候爹就瘫在炕上了，大娃二娃打心底里其实很想亲近他们爹的，但是爹总是淡淡的，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让他们不敢靠近。


    二娃很羡慕别人的爹爹能出屋子，能跑能跳···


    “师虎经常上山哇～师虎说药药很厉害哒，能治病哇~”


    福宝被哥哥牵着手，另外一只手有些焦虑的挠挠头说道。


    她真的记得师虎说过哒，不一样的药药能治疗不一样的病~而且虽然师虎看不见，但也不耽误他经常进山的，每一次师父都能找到许多好东西～


    二娃牵着小福宝的手紧了紧，觉得妹妹还是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要是林先生能找到草药治病，那怎么治不好自己的眼睛呢？


    不过二娃没再说这话，他还是不想让小妹失望的。


    二娃自然是不知道福宝没有撒谎的，以至于后来福宝从山上背回来各种药材时，老姜家上上下下都惊呆了。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两个孩子手拉着手到家时，从生产队忙碌了一大半天的大人们也都回来了。


    “哟，这么香，哪来的鱼？”


    张晓红一进门就闻到了，顾不上洗把脸


    直奔灶屋。


    王秀娥掀开锅盖努努嘴。


    “这是孩子们弄回来的，两条呢，够咱们全家好好吃一顿的！”


    “娘的手艺就是厉害，我从老远就闻着咱家往外冒香味了！”


    姜土也挤进屋，跟张晓红两口子一唱一和的说道。


    夸的王秀娥心里高兴，嘴上却笑骂着。


    “属你们两口子嘴甜，还不洗洗脸搬桌子吃饭！”


    “哎，这就去！”


    张晓红爽快的应道，今晚上有鱼吃，以至于干了一下午的活现在都不觉得累了。


    李桂花则是洗了把脸回自己屋去看自家男人了。


    姜山正靠在炕头看报纸。


    这些报纸是大队里的。


    姜老二隔几天就去大队里找会计和大队长借走大队干部看完的报纸，拿回来給大儿子解闷看。


    老姜家三兄弟都是念过书的，姜山瘫在炕上也没事做，所以姜老二就想了这个法子給大儿子解闷。


    “回来了，累不？”


    见媳妇儿进屋，姜山合上报纸笑道。


    李桂花点上煤油灯放到炕头上的箱子上。


    “不累，就那些活早就干习惯了！”


    难得的回来见丈夫心情不错的看报，李桂花心疼男人，怕他累坏眼睛，所以哪怕外头天才刚暗下来，还没彻底黑天就点上煤油灯了。


    “吹了吧，我不看报了。留着孩子们写作业时候再点。”


    姜山便说道。


    “不差这一会儿，你啥时候见这兄弟俩黑天写过作业？”


    李桂花笑道。


    这话倒不是说大娃二娃对学习不认真。


    实际上是大娃二娃对学习太过积极，回回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每次不用等黑天就能完成作业。


    而且两个人学习都很不错，每次考试都算是前几名呢！


    “家里今天吃鱼，等会我去端进来咱俩在屋里吃。”


    李桂花拿毛巾擦了脸后笑着说道。


    有时候担心丈夫一个人在屋里吃饭太闷，李桂花就会特意端自己的饭也进屋陪丈夫一块吃。


    姜山知道媳妇儿的好意。


    “行，你多盛碗汤，你也好好补补！”


    姜山看向他媳妇儿时眼睛才会浮出温柔来，这些年要不是李桂花撑起来他们的小家庭，姜山估计早就活不下去了。


    ···


    王秀娥給盛出来两碗多的鱼汤，又夹了几块红烧鱼块和一小碗的乎咸菜，拿了四个黑馍馍，让大儿媳妇端进屋和大儿子一块吃。


    老姜家其他人也在堂屋里摆好了桌子准备吃饭了。


    依旧是王秀娥姜老二先动筷子，其他人这才开始夹饭吃。


    地瓜面箩出来的黑面用来蒸出来的馍馍就是这时候家家户户经常吃的主食了。


    盘子里还有一个玉米面馍馍，谁也没有去拿。


    王秀娥拿起来递到福宝手里。


    这也是姜家的规矩。


    家里最好的总是会留给福宝吃，这是王秀娥明面上的偏心。


    但老姜家上下没人有意见。


    就连一向计较的张晓红也都早已经习惯了这条规矩，毕竟都知道是福宝出生后家里才越过越好的。


    “哥哥吃！”


    福宝拿着和自己脸一般大的馍馍掰开，分给几个哥哥一人一块。


    这是娘教她的。


    虽然奶奶最疼福宝了，但是几个哥哥也是小孩子，也想吃好吃的东西，要是每次都只给福宝一个人，对哥哥们是不公平的。


    福宝记得娘教她的话。


    “福宝你吃吧，我爱吃黑面馍馍！”


    大娃赶紧说道，像是为了证明似的拿着黑面馍馍往嘴里塞进去。


    二娃也想把最好的留给妹妹吃，也把玉米馍馍重新放到小福宝的碗里。


    三娃四娃年纪小，但也有当哥哥的派头了。


    学着哥


    哥们的样子，把玉米面馍馍还给福宝。


    “咱家小子都知道心疼妹妹，都是好样的！”


    姜老二眯起眼睛满意极了，伸出筷子給四个孙子的碗里都各夹了嫩白的鱼肉。


    一顿饭吃完，几个孩子都吃的肚子溜溜圆被大人们撵出去在院子里消食儿。


    大人们则是收拾桌子，洗刷碗筷。


    兄弟妯娌之间互相拉着呱一边就把活給干完了，气氛十分融洽。


    “晚上估摸着要下雨啊。”


    姜老二蹲在堂屋门口在墙上敲了敲自己的烟杆抬头看着天嘟囔了一句。


    福宝凑到爷爷跟前来。


    “下雨好哇，下雨不热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