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欲望之花9

作品:《[文野]妄想系作家

    从帖子退出去,清水清衣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论坛里又多了许多关于“三水游”和《欲望之花》的帖子。


    几乎每个帖子后面都跟着“九鬼老师”“接班人”之类的,让人意味深长的标签。


    她略略扫了一眼,不甚在意地退出了论坛。一旁,在清水清衣准备退出帖子时,就关注着她的太宰治好奇似地问:“清衣酱看到他们这么说,不会生气吗?”


    清水清衣有些疑惑地扭头看着太宰治,反问:“为什么要生气?”


    太宰治露出气愤的表情,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因为他们说清衣酱的小说不如那个‘九鬼夜’写的,还说你在学‘九鬼夜’出道。这种话对作者来说是很糟糕、很过分的评价吧。”


    清水清衣愣了一下,然后用更加奇怪和疑惑的眼神看向太宰治。


    他难道不知道“九鬼夜”是她之前的笔名吗?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太宰治不知道的事情?


    太宰治表情无辜地回视,让人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虽然没能从面对之人脸上看出什么,但是她还是解释说:“没关系,井岗编辑那边会处理的。”


    太宰治恍然大悟似地点头,得出一个看似跟前面的话题毫不相干的结论:“原来清衣酱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啊。”


    清水清衣:“???”


    就算她已经对太宰治仿佛时空跳跃一样离谱的思维感到习惯,但是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男人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得出这么脱离现实的结论。


    想想她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的父亲,想想她早亡的母亲,再想想她前天刚被卷进杀人案。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受到过宠爱。


    然而这个结论竟然也得到了江户川乱步的认同:“是这样,清衣酱是被宠爱着的孩子。”


    因为自始至终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才会对别人的恶意不屑一顾。


    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对此心照不宣。


    满心的疑惑没能从眼前这两个绝顶聪明的人口中得到回应,不过她也毫不在意。而是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叠稿纸递给江户川乱步,这是她之前答应了对方,以后要让江户川乱步做她的第一个读者。不过因为她的最新章还没有写出来,所以只能先把之前的稿子拿给他看。


    江户川乱步接过稿子,唰唰唰地翻了一遍,随口说道:“要是清衣酱也和坡一样写侦探小说就好了。现在市面上根本没有我一眼看不出凶手的小说!”


    清水清衣拒绝:“我没有那样的才能,就算写出来大概率也会让乱步失望的。”


    江户川乱步不满地嘟囔:“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没有,名侦探可是对你很有信心的。”


    太宰治也在一旁添油加火:“那这样清衣酱是不是又要开一个马甲了?”


    清水清衣默默地转头:盯.jpg


    太宰先生果然知道“九鬼夜”是她的马甲之一,刚刚就是在故意试探她的反应好看戏。


    然而太宰治脸皮一向很厚,被少女用“谴责”的目光盯着也面色如常。


    闲聊的时间到此结束,吃完了清水清衣带来的点心的江户川乱步开始赶人了。他摆摆手对挤在他办公桌前的两人说:


    “好啦好啦,名侦探要去忙正事了。你们快让开,都挡住我的光线了。”


    但是清水清衣知道,所谓的“正事”,其实就是花5分钟处理完今天的工作,然后在距离下班的2个小时时间里,一边喝着新口味的波子汽水,一边看她的,以及爱伦·坡从远洋寄来的小说。


    自认为看透了江户川乱步不走心的借口,清水清衣一边婉拒太宰治的“约会”请求,一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既然这样,那我也下班好了。”太宰治双手往风衣口袋里一插,就要跟在清水清衣后面一起离开。


    而早就已经对他明目张胆摸鱼的行为忍无可忍,只是因为他在一直在跟其他两人聊天,不好插嘴的国木田独步立刻大步上前,一把薅住太宰治的领子,把人拖回到工位上。


    然后一打半米高的文件被重重地砸在太宰治的办公桌上,扬起的灰尘让太宰治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国木田独步目露凶光,指着桌子上的文件冷酷无情地说:“这些文件,你下班之前必须处理完。处理不完你就别想离开侦探社的大门!”


    太宰治顿时软的跟面条一样,上半身搭在桌面上逃避工作。他侧过脸,看见还没有离开的清水清衣,眼里缓缓亮起期待的光芒:“清衣酱……”


    “清衣酱”立马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侦探社。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还能听到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好像漫才表演一样的说话声。等走到楼下,所有的喧闹声都离她远去。


    回到家里,在石田明织欲言又止的表情中躺在床上,清水清衣总算有时间和精力复盘这两天发生的事。


    原田惠。


    她默念着这个还有些陌生名字,竟难以将她和她笔下的葵再联系到一起。


    以清水清衣短短20年的人生阅历来看,在大多数情况下,人和人的交往都是从交换姓名开始的。不问姓名、不问来历的遇见固然带着不求结果的浪漫,但是,如果当之后一个人知道另一个人的名字,是在这个人死亡的情况下,一种不可言说的荒诞感就会把浪漫杀死。


    害怕麻烦的人会立刻撇清与那个人的关系,有同理心的人会为一个生命的离世唏嘘。然后他们会把这件事当做人生中一段独特的经历,或隐瞒或宣扬。


    就像她母亲去世的时候,知名作家的身份随着她的离去被周围人所知。和她母亲生前有过龃龉的人惴惴不安,对和母亲有关的事唯恐避之不及;而其他人,无论是否和母亲真的有过接触,都在短暂的唏嘘过后,把这当做引以为傲的谈资。


    但是清水清衣不是这两种人中的任何一个。短暂的惊讶过后,一切普通人应该对此产生的情绪都被无形的阻挡在她的世界之外。


    她不会为任何事产生动摇。


    像个怪物。


    想到这里,清水清衣在心里自言自语道:或许她应该加快进度了。她担心自己很快就会对这个故事失去兴趣。


    其实她自己是无所谓的,但是总不好让读者看到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而且,说不定井岗编辑会每天打电话来请求她改变主意,乱步也可能会生气。


    不,乱步一定会很生气。


    想想江户川乱步生气时不好哄的样子,清水清衣立刻翻身从床上坐起。在磨磨蹭蹭犹豫着要不要来问问情况的石田明织疑惑又惊讶的眼神中,抽出一张空白的稿纸就开始奋笔疾书——


    【阿初又来了。


    但是葵并不高兴。


    像往常一样坐在少女的对面,少年担忧地看向她,问:“葵在想什么?”


    葵回答说:“我在想智三郎先生,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见我了。”


    阿初没有见过葵口中的“智三郎先生”,只从她的描述中知道,这是葵爱恋着的、对她很好的人。


    他对此感到困惑。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如果这真的是个爱着葵的男人,那他一定舍不得葵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和等待。


    可是他不知道该不该对葵说出他的困惑,只能问:“是因为什么呢?”


    葵眉头蹙得更紧,情绪低落地说:“我也不知道。”


    还没有经历过情爱的少年,不能对葵的为情所困感同身受。他无法在此事上对比他年长几岁的少女提供安慰和建议,只能笨拙地用自己的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于是,阿初问少女:“葵离开过游花街吗?”


    葵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有。游花街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阿初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主场,侃侃而谈到:“游花街外面很热闹,但是和游花街不一样的热闹。”


    “外面有干净整洁的街道,街道两旁是各种商铺。有卖糖的杂货铺子,卖布卖衣服的布庄,卖首饰的银楼玉铺,还有女孩子很喜欢去的胭脂店……”


    “我和我的同学每天下学,就会从这个铺子逛到那个铺子。但是只逛不买,因为东西很贵,我们买不起。”说到这儿,阿初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开始老板碍于面子还会笑呵呵地招待我们,时间一久就把我们当成妨碍他们生意的坏孩子赶出去。”


    第一次听到这种事的葵也笑出了声,连声催促阿初接着快讲。


    阿初当然乐意,接着说:“所以我们最喜欢的还是挑着担子站在路边的货郎,因为他们总是会拿出来一些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当然最重要的是很便宜,就算是零用钱很少的小孩子攒攒钱也能买一个。”


    “捏糖人的山村叔叔是最受欢迎的。他有一双被神明握过的手,眨眨眼的功夫,就能把一团黏糊糊的糖捏成人和动物的样子,就像真的一样。”


    葵捂着嘴惊呼出声……


    一整晚,葵都在阿初描述的烟火人间中度过。那日之后,葵第一次对游花街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向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