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中的婴儿睁眼。


    漫天的雪花飘落，一口棺材在风雪中被送葬队伍抬着消失渐远。


    生下他后，他的母亲死了，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几年过去，小男孩长大，被立为太子，从小文武双全，时常在皇宫中乘象游荡，百名美女供其玩乐，过着富贵享乐的生活。


    成年后，取了他国公主为妻，整日在后宫风花雪月。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渐渐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他选择了出宫，逃离这个只有鱼水之欢的地方。


    向西而行的路上，他遇上了很多人。


    最后来到一个边陲村镇。


    一个乡间垂垂老矣的农夫，手持拐杖，步履艰难。


    他不禁开始思索:“随着日月流逝，世人到了暮年是不是都逃脱不了衰老的痛苦？”


    他随老人来到村镇之中，见一瘫痪男人面色苍白，气喘呻吟，蜷缩在树下。


    “世人饱受疾病的折磨，如何能够逃离人生中的病痛？”


    一群送葬的队伍吹锣打鼓的向着村外行去，跟随着的家人泣不成声。


    太子再一次见到了那口鲜红的棺材，亦如儿时模糊记忆中的那般。


    自次，他开始迷茫。


    人，为什么会死，又因什么而生？为何经历这百般痛苦，最后又都归于虚无。


    直到他回宫的路上遇见一个样貌不凡，精神爽朗的修士。


    修士给了太子答案:修行，是解脱人生诸苦的唯一之道。


    那一夜，太子出家。


    与众多苦行者一起，入山求道修行。


    欲求得克服老、病、死、等人类最基本的痛苦的方法，决心要为世人寻求一条解脱一切痛苦的大道。


    几十年后，他于菩提树下悟道，斩去心魔，成佛。


    而正是这一年，天地忽然变得昏黑，无尽的冰寒侵袭了人间。


    他站在菩提树下，看着人间生灵寂灭逝去，抬头看天，眼中露出了悲悯之色。


    多年后，世界恢复光明。


    侥幸活下来的人族再次繁衍生息。


    他在世间传道，想让更多人成佛，更多人不再经受世间疾苦。


    这一次，佛道之花遍地盛开。


    可迎接这片花海的却是比上一次更为恐怖的冰寒。


    众生皆是化作枯骨，只有少数人在他的庇佑中活了下来。


    世界再一次复苏，这一次，他从世界的新生与毁灭中悟得了无量的玄妙秘法。


    第一个佛宗的法器出现，棋盘世界。


    每一次永夜，他都将自己的信徒迁移进去，躲过灾难。


    可渐渐他发现，他救不了所有人。


    每一次永夜，为了保护信徒，都会损耗他千年的修为。


    如此下去，他也会归于虚无。


    一日，他看见众生豢养猪羊以供自己生存，忽有所悟。


    百年后，一座悬空寺出现在大地上。


    无数的“猪羊”进入到寺下地底的深坑之中等待着屠杀。


    这一次，他成功了，没有任何损耗，度过了永夜。


    而且因为“猪羊”的营养，他感觉到自己离超脱一切更近了一步。


    之后的万年，他都是如此。


    直到有一天，他的修为达到极致，似乎突破了某种界限。


    他看见未来的某一天，苍穹之上一道光华落下。


    生与死已经不能限制住他，永夜再一次降临。


    他看着棋盘世界中的芸芸众生，发现他们似乎依旧无法如自己一般脱离生死病痛。


    于是，他将自己的涅槃思想灌输给了他们，抹去了他们的情感。


    感受着众生如我的佛国，他笑了。


    解脱，成了他心中的执念，他决定将外面的世界也变成这样。


    或者说，他要杀死棋盘世界外的那尊掌控众生，每隔千年便灭世的“冥佛”，取而代之。


    那一日，他成为佛祖，不再是佛。


    ······


    长安的百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他们每个人的眼前都出现了一座琉璃山峰。


    一个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正盘坐在其中，闭目，手指指向天空。


    “孙猴子，你怎么还被关着呀！”


    一个扎着小辫的孩童走上前，抬起粉嫩的小手，伸出手指，与山中之人的手指隔着琉璃薄层点到一起。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蹒跚来到琉璃山峰旁，皱起眉头。


    “是哪个兔崽子把持阵人关进去的！？”他手持拐杖愤怒地敲打在了山中之人的指尖处。


    一个身着雪白长裙的女子来到琉璃壁前行了一礼，端详了片刻，似有所悟。


    “是需要我帮你一起写出这道符么？”


    与此同时，千万的百姓，抱着各异的思想，将指尖与山中之人重合在一块。


    他们共同感受到了彼此的心意。


    众人的手指随着韩夜。


    一撇。


    一捺。


    行书极为缓慢，却无比的认真。


    无数个大大小小，形态不一的“人”字，在琉璃山峰之中，绽放出无尽的光华。


    颜瑟身后的百姓与他共同写下。


    交叉着的一道人字形空间裂缝骤然出现，下一刻依附在了风暴海中的金球之上。


    琉璃山峰上出现了三条裂痕。


    整个佛国上空横跨过三道燃烧着的光路。


    佛祖化作的昊日之下，无穷无尽的身影在地面上显现出来。


    他们有的没有耳朵，有的没有舌头，有的眼珠被捣烂，有的缺胳膊断手···


    他们是这几万年之中被豢养的千万农奴。


    他们抬起手，在自己的伤口处沾出血液，对着天空中那轮佛光闪耀的昊日挥舞。


    无数的血色人字向着昊日飞去。


    “我想让世人超脱痛苦轮回，寂静安乐。”


    “我想让这世间众生都成佛。”


    “有何错？”


    佛祖的身体上三条裂纹正向外散发着佛光。


    血色人字汇集上去，让得佛光颤动不已，裂痕贯穿全身。


    琉璃山峰破碎，韩夜自其中走了出来。


    “人类的未来应该由他们自己决定。”


    “我们修行者，只是给他们多一个选择。”


    佛祖正在溃散的双眸似乎在众生的眼中看到了一些高于生死的东西，他的身体在光中崩解。


    “是自由么···”


    苍穹之上的三条光路展开贯穿整个佛国世界，无尽天河如同决堤一般倾泻而下。


    洪水顷刻间在人间大地上肆虐开来。


    这些自天上倒灌进来的洪水，淹没一切，熄灭所有地底窜出的岩浆火焰，人间沦为一片汪洋。


    天河持续垂落，水势还在不停的上涨。


    本是一场末日之景。


    韩夜却看见泽国之中的一花一草，一虫一木都散发着欢欣的情绪。


    它们化作流光，自水面中如鱼跃出，飞天而起，随着亿万农奴的灵魂，不知归向何方。


    佛祖消失之处，一道模糊的金光忽地从生死虚无中钻出。


    顷刻间没入了韩夜的眉心。


    白衣女子出现，将昏迷的韩夜搂入怀中，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这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