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作品:《瑰色危机

    魏惜手中动作停了,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心里涌上不知名的感觉。

    有点暖心,又有点害怕。

    ‘她’和其他找她办事的人不一样。

    魏惜不敢夸大其词,但她觉得自己看人识人还是有点心得,诸如林佳祎这样的女生,不管对她态度怎么不客气,她都不会害怕,因为一眼就看透了。

    看透她们的性格,行为模式,所以能很好的预判,与这样的人交易安不安全,是否能物超所值,建立稳固的合作关系。

    但这个辞一她看不透。

    他提要求的语气很冷硬,比林佳祎更没有温度,但这一句关心却能实打实地砸在人心上。

    姑且认为是关心的话。

    魏惜不由抬眼,看了眼窗外。

    雨还在淅沥沥的下,在玻璃上留下匀称密集的斑点,天空与水泥地砖是一个颜色,中间隔着刷了天蓝色墙漆的教学楼。

    看来整个阑市都在下雨。

    她重新挂好外衣,安心等雨停。

    三月底这个时间非常尴尬,在教室里穿外衣会有点热,但脱掉外衣只穿卫衣时间长了又会觉得凉。

    下雨天,超市的热咖啡应该会很畅销,不过老板只给一种罐装的速溶咖啡加热,而且加热箱的空间有限,去晚了,不一定会有。

    淅沥沥的雨九点半才停,有人打开窗户透气,扑面而来的雨腥气让人精神一震。

    魏惜放下笔,快速抽走外衣,疾步走出教室。

    薛凛眼眸微抬,扣上笔帽,轻轻敲在桌面上。

    宋泽臣撇了个纸团过来,薛凛回头看他。

    宋泽臣一扬下巴:“你那个实践课基本没分,你妈没说你啊?”

    薛凛满不在乎:“会考赋分而已,又不影响高考。”

    宋泽臣努努嘴,示意薛凛面前空旷的座位:“学委多少分?”

    在选课系统里,是可以看到所选课程的最高得分的。

    根据平时表现,以及魏惜那个助手的头衔,最高分是她应该毋庸置疑了。

    薛凛倒真的瞥过一眼最高分,仰头回忆一下,漫不经心道:“满分吧。”

    “卧槽......”宋泽臣深深佩服,“她怎么这么厉害,到底有什么学不好的啊,幸亏她跟她爸闹翻了,不然我妈得烦死我。”

    薛凛笑他:“出息。”

    宋泽臣喃喃感叹:“啧啧,你说将来得什么人才能驾驭得了学委,一般男的在她面前都会自卑吧。”

    薛凛用中指弹了一下笔身,眼皮一抖:“谁知道呢。”

    不出魏惜所料,超市里的热咖啡在第一节课上课之前就卖完了。

    下雨天冷,来买热饮的同学很多。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有十六分钟。

    校园外倒是有几家奶茶店,离着不远,能做热饮,但出去是个麻烦。

    不过她比较特殊,她有韩春平上次让她出校买练习册的假条。

    本来是要出去的,后来韩春平突然又说不用了,她就把假条留下来了。

    魏惜轻呼一口气,绕过地上的水洼,朝校门口跑。

    可惜跑的再小心,鞋边和裤腿还是打上了水渍,潮乎乎的,贴着小腿格外难受。

    有老师的签字,她出校很顺利,来到最近的一家奶茶店,她点了一杯热咖啡,告诉店员在便签条上写辞一。

    其实她本来也想给自己买一杯,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拿着一杯,再给薛凛一杯,看着更像是她送的了。

    热咖啡做的很快,辞一没写要求,但魏惜知道薛凛不爱甜,于是告诉店员只加奶。

    拿到手,她又飞快跑了回去,赶在上课前,气喘吁吁的到了教室。

    薛凛难得在座位上老实呆着。

    一般不用上间操的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他早就跟朋友出去了。

    魏惜舔了舔下唇,努力让自己显得从容不迫,她拎着那杯热咖啡,走到薛凛桌边。

    她将热咖啡放在薛凛桌角,语气克制又冷静:“有人送给你的。”

    薛凛先是落眼在咖啡上,手提袋外面是某家校外奶茶店的logo,不是学校超市的速溶。

    再然后,他眼皮一掀,看向魏惜,目光里有些许探寻。

    魏惜一被他注视就紧张,薛凛的目光很有力量,传递任何感情都那么尖锐直白。

    比如现在,对这杯热咖啡的质疑。

    魏惜躲开他的目光,扶好自己的书包,打算坐下。

    “等会儿。”薛凛突然开口。

    魏惜动作顿住:“怎么?”

    薛凛佯装莫名,食指勾了一下手提袋,余光瞥到里面包装整齐散发温度的热咖啡,又看到标签上的铅打名字——辞一。

    薛凛问:“谁送的?”

    魏惜从袖子里伸出手指,虚虚地戳了下袋子:“那上面写着。”

    薛凛轻挑了下眉,看不出喜怒:“谁啊?”

    魏惜只好说出那个名字:“辞一。”

    因为对这个人不熟悉,所以她两个字都咬的很重很清晰,仿佛反复咀嚼过,很认真得记下了。

    她喊这个名字,有种特别的味道。

    私密又好听。

    薛凛搭眼一看,嘴唇动了动,吐出相当无情的一句话:“不认识。”

    魏惜:“......”

    不认识也能理解,大概又是个一厢情愿的女生,以为在某次交集中,和薛凛建立了一定的链接,但其实根本没能在薛凛心里留下印象。

    就像她。

    她跟他的交集也不算少了,幼儿园的,还有高一军训的。

    英雄救美这种情节,总是在女生心里留下更重的分量。

    魏惜只好说:“那你不认识就......不认识吧。”

    反正她东西送到了,还消耗了一张假条,又做了件欺瞒韩春平的事。

    这一百块赚的也够仗义了。

    薛凛稍蹙了下眉,将热咖啡取出来,放在手里掂量,慢悠悠道:“不会是你编的名字吧?”

    魏惜一怔,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可能!”

    薛凛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突变的脸色,那伪装出来的正经和冷淡,终于褪去,变得有些慌乱。

    他偏偏生出戏弄她的恶趣味,抽出吸管,缓慢地插入杯中,漫不经心说:“你不是喜欢我吗?”

    魏惜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万千情绪,涌在喉咙口,却又有口难言。

    过了几秒,竟憋得耳根红透。

    她确实喜欢他。

    如果薛凛真对辞一没印象,这个场面,真像是她为了追求薛凛,故意搞得小心思。

    但她该怎么跟薛凛解释,我虽然喜欢你,但却帮别的女生买东西追求你。

    她自己都觉得滑稽。

    薛凛喝了一口热咖啡,无糖的,但有浓浓的奶香。

    的确是他的口味,还挺好喝。

    但他心里确实有半分不悦,因为魏惜愿意帮人追求他,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

    这更让他笃定,当初魏惜那句喜欢不过是谎话,和林佳祎合伙欺骗他。

    “我......”魏惜百口莫辩,急的狠了,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从薛凛手里抢过那杯热咖啡,“那你别喝了。”

    “艹!”薛凛本来攥的就不紧,更没想到魏惜会动手来抢,一时不慎,竟然真的被她抢走了。

    薛凛愣了一下,看空荡荡的手,又看看魏惜。

    魏惜已经转过身,兀自坐回座位了。

    她把咖啡放在自己桌上,深呼吸,让耳根的滚烫散去。

    她等着薛凛发怒,或是说几句奚落的话,就像在活动楼地下的舞蹈教室那样。

    不过薛凛没有。

    薛凛只是看着她因呼吸而起伏的肩背,还有被运动出来的汗液粘在后颈的绒发。

    他看了几秒,觉得有点气,又有点好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魏惜的脾气,被冤枉后的反抗。

    不过热咖啡他确实是想喝的,想喝到都不嫌弃超市里的速溶了。

    但现在,也没理由要回来了。

    薛凛心中暗道,有你这么给人送东西的吗?

    紧接着,手机屏幕亮了,他低头一看,魏惜给辞一发消息了。

    【魏惜:抱歉,钱退回给你,他不收。】

    薛凛:“?”

    是我不收还是你抢走了?

    不过倒是有信誉,其实他都说了不认识辞一,那这钱魏惜私自收了,按理说辞一也不会知道。

    【辞一:你买的什么咖啡?】

    【魏惜:校外奶茶店现做的。】

    【辞一:怎么不买速溶,我记得学校超市都有罐装速溶。】

    魏惜皱眉,有些疑惑。

    难不成因为咖啡不合心意?可薛凛喝了一口啊。

    【魏惜:你的意思是薛凛爱喝便宜齁甜的?】

    【辞一:......不是,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魏惜觉得这个辞一说话很怪,似乎找不到重点。

    她跑的远近与否薛凛都拒收了,难道辞一关注的重心不该在这儿吗?

    但她还是解释了——

    【魏惜:校内卖没了,一般这种天气,早自习下课就卖完了。】

    薛凛还真不知道,他几乎没怎么喝过速溶,更不知道下雨天这东西这么紧俏。

    所以她能买回来,居然还有点波折。

    【辞一:嗯,以后再说吧。】

    他刚回复完,宋泽臣就凑了过来:“哎,干嘛呢?”

    薛凛下意识把手机屏幕暗灭。

    宋泽臣偷偷用眼神示意魏惜,刚刚魏惜给薛凛饮品,他全程看到了。

    宋泽臣问:“辞一是谁啊?”

    薛凛面不改色:“不认识。”

    宋泽臣不解:“怎么让魏惜来送呢,魏惜不是那什么你吗?”

    薛凛轻笑:“不清楚。”

    一段小插曲,聊了两句,很快过去。

    物理老师已经抱着卷子进教室了。

    宋泽臣一个滑步,回了自己座位。

    只有靠窗位置的蒋可酩还锲而不舍地伸着脖子,向薛凛和魏惜的方向看。

    阴雨天,总让人感觉饥肠辘辘,中午一放学,全班呼啦冲向了食堂。

    宋泽臣想吃潮汕砂锅粥了,在校外定了一家,勾着薛凛的肩膀也走了。

    临走前,他压低声音问薛凛:“就咱俩去啊,不跟西尧说了?”

    薛凛低头玩手机,淡淡道:“不用,本来也不是非要一起约着吃饭。”

    宋泽臣心里了然:“唉......”

    其实如果西尧对薛凛的感情没变,大家当哥们儿相处,天天一起吃饭倒也没什么。

    但变了就是变了,薛凛不想伤害西尧,就只能默不作声的表明态度。

    他说的一点没错,薛凛这人,对朋友比对女人好。

    等到十二点半,教室里只剩下魏惜。

    她从书包里翻出一袋蛋黄椰蓉吐司,扯开包装袋,一边咬一边做英语卷子。

    外面潮湿阴凉,她懒得出门,正好有带来充饥的面包。

    然而吃着吃着,她就觉得有点干渴,正准备拧保温杯的时候,看到了桌面上已经变凉的咖啡。

    十多块钱一杯呢,浪费太可惜了。

    但是,薛凛喝过一口了。

    就用这个深褐色的塑料吸管。

    魏惜一手举着面包,一手捏着笔,盯着面前的吸管看。

    看一眼,再看一眼,莫名其妙的,心跳有点快。

    教室里空荡荡,不会有人发现她在做什么。

    于是她试探性地凑过去,眼眸轻垂,小心翼翼的,用唇尖碰了碰吸管的上端。

    唇上的皮肤很嫩,感知很敏锐,吸管戳着她,酥酥痒痒。

    她脸上慢慢升温,掌心也出了汗,她觉得自己很难堪,却又不舍得离开。

    情窦初开实在是太可怕了。

    它让你把礼义廉耻通通抛在脑后,为了心底翻卷的,无法言说的,做出越距又失控的事来。

    学好很难,学坏只要一瞬间。

    只是碰他碰过的吸管,竟然也会生出间接接吻的错觉,然后心里像灌了蜜。

    她很喜欢他的唇形,总是禁不住偷看,然后想象着,如果他真的吻她就好了。

    半晌,魏惜直起身,食髓知味地舔了舔唇上沾的椰蓉。

    她把冷掉的咖啡全部喝了,中午精神亢奋得没睡着觉。

    她的爱意,他不知道,但窗外的沉沉雾霭,垫桌脚的泛黄书页,吵闹又不可阻挡地滚动的挂钟,都是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