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谦逊有礼的宁腾

作品:《秦风扶苏

    章台宫。


    嬴政在郎中令蒙毅的护卫下回到了宫中。


    嬴政觉得有些劳累,便撑着额头闭眼歇息着。


    案上仍旧摆放着一卷卷厚重的竹简。


    这时。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


    中车府令赵高小心翼翼地走到嬴政身边。


    “陛下,少公子求见。”


    嬴政隐约听见动静。


    “嗯?”


    猛然惊醒,嬴政慌忙扶着手上的竹简。


    “秦,秦小……”


    口中随口一说,嬴政的眼中却忽而有些失落。


    “嗯,知道了,让子昭进来吧。”


    赵高一脸不解地走下传命去了。


    不多时。


    嬴子昭毕恭毕敬地走上大殿。


    在殿中跪地叩首,嬴子昭道:“孙儿拜见祖君。”


    嬴政头也不抬,冷声道:“起来吧。”


    嬴子昭似乎是自从那日被嬴政训斥之后,心里已经明白了嬴政的喜好。


    再加上母亲冯沅的嘱咐,嬴子昭破天荒地硬气了起来。


    “谢祖君!”


    嬴子昭站起身来,平静道:“祖君,您刚回来就忙于批阅简牍,不如休息一会吧!”


    嬴政停下笔,抬头道:“子昭啊,来,上来。”


    嬴子昭走上御阶。


    “祖君,孙儿听说您这些天经常出宫,您可要注意身体啊!”


    嬴政抚着嬴子昭的头顶,笑道:“无妨,朕的身体好着呢!”


    “祖君啊,这些天,您出宫都去哪了啊?”


    听着嬴子昭关切的语气,嬴政却突然眉头一皱。


    “不该你问的事,莫要随便问!朕去哪里,需要告诉你吗?”


    嬴政一听,便听出了嬴子昭这话一定是背后有人教。


    为的就是弄清自己出宫的目的。


    可怜嬴子昭前一秒还沉浸在祖父的温暖中,下一秒便被嬴政的一声呵斥吓得浑身发抖。


    嬴子昭扑通一声跪在御阶上。


    “祖君莫要动怒,孙儿错了,孙儿不该妄言……请祖君恕罪……”


    嬴政面无表情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嬴子昭。


    方才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自己一声怒斥,就吓成了这副模样。


    唉!


    这就是朕的子孙吗?


    嬴政似乎忘记了自己可是横扫六合、威加海内的千古一帝。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眼前的嬴子昭小小年纪,怎能不胆战心惊?


    “抬起头来!”


    嬴政一看嬴子昭哭哭啼啼的模样就有些反感。


    立马想起了他那个同样生性懦弱的父亲扶苏。


    嬴子昭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你……”


    看着嬴子昭泪流满面的模样,嬴政突然动容了。


    “祖君……祖君……”


    一瞬间。


    嬴政有些后悔方才自己动怒。


    眼前的这个哭啼啼的少年,同样也是自己的孙子啊。


    转而一笑,嬴政的面庞上恢复了和善的表情。


    “来,子昭,过来。”


    嬴政将小心翼翼的嬴子昭搂在怀中,沉声道:“莫要怪朕……”


    嬴政怀抱着嬴子昭,目光却失神地望着殿外。


    殿外的广阔天地发散着明亮的天光。


    嬴政呢喃的话语,似乎是说给嬴子昭听,又似乎不是,或许是说与远在上郡的长子扶苏。


    “莫要怪朕,莫要怪朕啊……”


    嬴子昭伏在嬴政的怀中,啜泣道:“孙儿只是担心祖君外出会累着,孙儿想陪着祖君一起去,也好照顾祖君……”


    不知为何,嬴政的心中突然萌生出一阵愧疚的感觉。


    “唉,”叹息一番,嬴政随即点了点头,“准,准,跟朕去,想去就跟朕去吧……”


    ……


    长公子府邸。


    一入府中,嬴子昭便火急火燎地朝内院跑去。


    母亲冯沅也焦急地走出轩门,关切道:“陛下怎么说的?”


    “同意了!祖君他同意了!”


    嬴子昭兴奋地上蹿下跳,一头钻进了冯沅的怀中。


    娇柔的冯沅差点被嬴子昭带倒,却难掩喜色。


    轻手拍打着嬴子昭的后背,冯沅柔声道:“这就对了了,陛下也不是铁石心肠,只要你平日里多多关心陛下,陛下有朝一日一定会青睐你的!”


    “嗯!娘亲,孩儿明白!”


    嬴子昭抬头朝冯沅郑重说道。


    冯沅却一眼看出了嬴子昭面颊上的泪痕。


    “嗯?昭儿,你,你怎么哭了?”


    嬴子昭低垂下脑袋,“方,方才,在大殿上,祖君骂了孩儿两句……”


    “哎呀!昭儿!”


    冯沅当即柳眉倒蹙,一把扯着嬴子昭的袍袖,埋怨道:“陛下不过是说你几句,你有多大的委屈,你就要掉泪?


    “昭儿!为娘跟你说了多少次,陛下最反感的就是生性懦弱的儿孙,你父亲是为何被发配上郡的,你知不知啊?”看書喇


    “孩,孩儿知道……”嬴子昭噘着小嘴。


    “昭儿,往后你记住,遇事一定要坚强,不可轻易落泪,免得让陛下不悦,你明不明白?”


    冯沅面露愠色,两手叉腰训道。


    “孩儿明白了……”


    “去吧,机灵点!”


    ……


    次日。


    秦风将这些天新打造好家具装上了马车。


    只因京畿衙门点明了要青檀纱灯,秦风便一门心思地打造了满满三车。


    其余的家具,秦风只略微制了几件,充充样子。


    正在这时。


    一声娇柔的嗓音传来。


    “秦少侠,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秦风抬头一看。


    只见不远处的柳树下,唐姑依旧是戴着那顶流苏帷帽,正端庄地挺立着娇身。


    一众搬货的学徒见状,顿时眼都直了。


    秦风斥道:“看什么看!都给小爷好好干活!”


    随即又一笑,秦风朝唐姑高声回道:“堂主,在下造了些纱灯,准备拿去内史衙门卖个好价钱!”


    一阵轻轻的响动。


    罗袜生尘,玉步凌波。


    唐姑缓缓走来。


    帷幔后的俏脸隐约一笑,唐姑道:“这些时日,秦少侠原来是忙活商贾之事呢,也难怪,少侠都快把唐姑忘了吧?”


    唐姑略显羞怯的语调中,暗含了几分腼腆的埋怨。


    秦风顿时觉得心都要化了。


    “没,没有,堂主,在下还准备把打造的纱灯送到咱们秦墨馆舍去呢!”


    “是么?难为少侠有心了。”


    唐姑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朝秦风凑了过来。


    忽而纤臂一弯,揽住秦风的臂弯,唐姑道:“前些日子,唐姑听说,内史衙门的人要欺负你?”


    秦风觉得有些尴尬。


    但不知为何,秦风的心一阵悸动,却就是不愿挣脱唐姑的臂弯。


    “多谢堂主挂念,没事,内史衙门的人是想买在下的甘泉岭。”


    唐姑道:“没事就好,走,今日唐姑陪你去衙门,看谁还敢欺负你!”


    不由分说。


    唐姑自顾自地揽着秦风便往街巷走。


    作坊门前的学徒们纷纷喊道:“东家,这还没装完呢啊!”


    秦风别过脑袋,道:“先卖这些!把门关上!”


    ……


    唐姑揽着秦风在前头慢步走着。


    秦风作坊里的学徒则赶车跟在后头。


    一路上。


    路旁的黔首们看着唐姑这样窈窕身段的女子,难免一阵唏嘘议论。


    到了京畿衙门。


    秦风突然犯了愁。


    自己上次和衙门的属官衙役起了冲突。


    得罪了人家,现在又要来卖纱灯。


    秦风觉得有些不好开口。


    突然。


    唐姑忽而立在衙门门前,嗓音清亮道:“喂!衙门的人呢?出来买灯!”


    不多时。


    衙门里顿时奔出来几个衙役。


    “谁?谁胆敢在衙门门前喧哗?”


    “哟,是唐姑娘啊,唐姑娘今日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衙役中为首的显然是个属官,还似乎跟唐姑是旧相识。wΑp.kanshu伍.net


    唐姑却丝毫不搭理,冷声道:“唐姑听说你们衙门的人仗势欺人,都欺负到我秦墨弟子的家里去了!


    “说!是不是你带人去的?”


    那属官被唐姑以呵斥,显得有些语塞。


    咽了一口,属官瞥眼望着秦风,见秦风面无表情,属官便又满脸堆笑,“唐姑娘,卑职也是奉命行事,得罪秦少侠,实在是无心之过啊。”


    唐姑听见了那属官“奉命行事”几个字,显得有些犹豫。


    唐姑心里有数,这四个字可不是衙役仗势欺人这么简单了。


    京畿衙门里的衙役奉命,自然奉的是内史宁腾之命。


    宁腾是掌管京畿之地的京师之长,若非不得已,唐姑也不愿和宁腾正面起冲突。


    正在这时。


    宁腾突然从衙门里快步走出。


    围在门前的属官和一众徭役见状,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宁大人在此,尔等安敢造次?


    “还不快走?


    “卑职参见宁大人。”


    宁腾却径直而出,丝毫不顾身旁的属官和衙役。


    “唐姑娘。”


    宁腾朝唐姑点头说了一句,立马朝秦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秦少侠,前些时日多有误会,本官在此给少侠赔罪了!”


    宁腾说着又是拱手揖拜。


    “请秦少侠海涵!”


    秦风见状,顿时一头雾水。


    唐姑、属官和一众衙役们,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唐姑满心疑惑,小声道:“秦少侠,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风一耸肩,“堂主,弟子也不知道啊……”


    宁腾再次躬身喊道:“请秦少侠海涵!”


    哎?


    对了!


    秦风一歪头,顿时有了眉目。


    难不成是赵老伯?


    对!


    一定是赵老伯!


    只有赵老伯知道那天的事,也只有赵老伯身为京畿衙门的官吏。


    才有可能为我出这口气!


    秦风想到这,心里顿时泛起一阵暖流。


    看样子,赵老伯一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甚至可能还免不了破费地上下打点,毕竟让宁腾这样的人物跟自己行礼赔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风越想心中越是感动,不由地抿起了嘴角。


    “秦少侠……你说句话啊……”


    身旁。


    唐姑一边轻轻地扯着秦风的袍襟,一边悄声催促着。


    “啊?哦哦,”秦风恍过神来,看着仍旧躬身行礼的宁腾,秦风急忙道:“宁大人您快起来,无妨,一点小的误会,在下早就忘了。”


    秦风也知道,宁腾好歹也是颇有身份的大吏,人家这样的人物放下身段给自己赔罪。


    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秦风又怎么好意思再得理不饶人。


    “宁大人,那在下拉过来的这些纱灯?”


    宁腾刚一抬头,立马又低下了脑袋,承诺道:“全要了!往后秦少侠有多少纱灯,尽管送来,本官照单全收!”


    “真的吗?太好了!多谢宁大人!”


    ……


    卖完了纱灯。


    秦风带着唐姑走在返回作坊的路上。


    呼啸的朔风吹彻而过。


    唐姑头戴的帷帽,流苏掀开了半边,显露柳眉紧蹙的模样。


    奇怪!


    宁腾为什么会对秦风如此谦卑?


    与此同时。


    章台宫的大门徐徐而开。


    同样也有两个身影信步走出宫门。


    四人,似乎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