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扉间虚抚过身上的伤口。


    即便这些伤口已经被他大哥全部处理过一遍，但，疼痛从未止歇。


    但是，正如他警告过宇智波斑的：转生眼不容有失！日向，不能杀。


    心中翻涌的杀意被理智压下，千手扉间眼睫颤动，遮住了眼底更深的谋算：“日向龙之介，你之罪状才只道出两条。这第三条，恰如奈良鹿岛所言，你查到了我的罪证，指使木叶警备队将我抓捕，又从哪来的倚仗对我私底下用刑？”


    “我的记性还算不错，在地下监牢之时，我怎么记得你似乎一句都未提及我的罪责。反而，对我施加的诸多刑罚却是想从我口中得到你日向一族笼中鸟之术的下落？”千手扉间又坐回树台之上。


    “千手扉间，笼中鸟是我日向的秘术，与你一个千手有什么关系？”日向龙之介有恃无恐。


    地下监牢之事除了日向无人知晓，单凭千手扉间一人之口又能说明什么？


    “是啊，笼中鸟是你日向的秘术，可记载着笼中鸟之术的卷轴却不知为何流落在外，又机缘巧合被我所获。”千手扉间淡淡道，“日向龙之介，我好心好意将卷轴送还给你日向，结果到头来就换得你怀疑我手中还有笼中鸟之术的备份？甚至还因为这点怀疑就对我大肆用刑？”


    如此隐秘之事被千手扉间当众掀开，众人一片哗然。


    而除了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斑之外，曾经亲眼见过这份卷轴的宇智波泉奈、千手柱间、漩涡水户三人更在转瞬间就明了千手扉间伤势重至如此程度的真正原因。


    宇智波泉奈尚且还端得住神色，千手柱间夫妇骤然严厉起来的神色已经无形中佐证了千手扉间的话语。


    然而，地下监牢之事并无人证，想利用这件事为日向的罪行加码并不现实。


    千手扉间懒得与日向龙之介进行无意义的争论，此时提及也不过因着奈良鹿岛疑问在先，他这个受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一句为自己发声的话都不说。


    不然，他这番苦肉计便太过流于行迹。


    “千手扉间，地下监牢中只有你我两方。单凭几句荒唐的指责，你就想为我日向再加一重罪行吗？”被强行压制在地，一身白衣都沾染了泥土，日向龙之介已丝毫看不出平日里风度翩翩的风雅族长之相。


    但宇智波斑却觉得，日向龙之介脸上有恃无恐的恶意笑容是比地面的尘土更为肮脏扎眼的存在。


    “怎么会只有两方呢？”他唇角的弧度逐渐拉大，“日向龙之介，你在牢中的表现可与平日里十分不一样啊。让我……”


    他偏头想了想，无视了千手扉间警告的一瞥，直到场中众人的注意力都移了过来，才启唇道：“大开眼界。”


    “那番警告是冲你而去的？！”日向龙之介瞬间回想起千手扉间古怪的低喝，那点被视为错觉的窥视感又被其从记忆中翻找了出来。


    难道，他这几日的作为已经全部都被宇智波斑看在眼底了？！


    还有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斑手中一般无二的监察记录！


    莫非都出自宇智波斑之手？！


    “宇智波斑。”千手扉间不得不出言警告道，“这里不是供你演戏的戏台，不要出尔反尔。”


    先前既然已经决定不再插手日向之事，如今就不要横插一手。


    但，宇智波斑会在意千手扉间的警告吗？


    永恒万花筒写轮眼发动，众人已在冥冥中换了天地。


    明明日向龙之介还被千手柱间压制在地，众人恍惚中却又看见了另一名面目狰狞，手持刑具的日向龙之介。


    且一副副行刑的画面中，日向龙之介手中刑讯的器具也琳琅满目各不相同。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日向龙之介对面受刑的人影却看不明晰，但隐隐绰绰的白发也已经昭示了其人的身份。


    千手柱间的愤怒已经到了极致，直面弟弟受难的幻境令他心胆俱裂，但他的挚友！竟然在旁观了他的亲弟弟被日向龙之介严刑拷打的情形下，什么都没有做？！


    幻境散去，宇智波斑犹觉不够，猩红的永恒万花筒写轮眼正对上千手柱间不可置信看过来的眼神：“柱间，我认为有些事你也应当知晓才对。”


    月读的速度何等之快？


    一个简单的对眼间，千手柱间就已身临其境地旁观了弟弟在地下监牢中渡过的数日时光。


    当然，其中有些不便为挚友知晓的交易自然不在其中。


    千手扉间唇角的笑意消散，阴郁下来的眼神直直对上了宇智波斑挑衅的目光。


    “不听话的弟弟需要被好好管教一番。”宇智波斑哈哈大笑，“千手扉间，摆出这副样子做什么？我早就跟你说过，该让柱间瞧瞧你那副模样！”


    未能出手将日向阖族斩于镰下的遗憾，数日间被千手扉间冷嘲热讽的憋屈，全数在这一声大笑中发泄出来。


    一直横亘在千手柱间心中最大的疑惑终于有了解答：他的弟弟为什么毫无反抗？


    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弟弟以生命为筹码布下的棋局。


    “扉间……”千手柱间的手臂青筋暴起。


    千手的教育一向简单又粗暴，不听话的弟弟揍一顿就好了。但在弟弟一身严重的伤势面前，那只手也只用泄愤般的力道用力盖住了千手扉间的头顶。


    千手柱间严厉的斥责一句也说不出口。


    弟弟为什么这样做？


    为了木叶。


    为了……他的梦想……


    仅凭这一点，他的一切说教就都变得苍白起来。


    弟弟有什么错呢？


    弟弟只是……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太轻了……


    就像数年前想以性命为筹码杀死泉奈一样……


    他的弟弟，在这么多年之后，一点未变！


    “不准任性！”千手柱间胸腔中横亘回旋的酸涩痛惜化作千言万语，又尽数浓缩为一句含糊的警告。


    黑眸中毋庸置疑的意志不容千手扉间无视，来自血亲的关爱也不是千手扉间可以肆意践踏的情感。


    千手扉间没有说话。


    在短暂的对视之后，他避开了千手柱间的目光：“大哥，不要插手。”


    “不。”千手柱间罕见地驳斥了千手扉间的话，以一种有力却缓慢的姿态揉了揉千手扉间的头，“日向龙之介敢对你用上如此残酷的刑讯……身为大哥，无论如何也要为弟弟出头。”


    但是在一语之后，千手柱间又将话语权交还给了千手扉间。


    他的弟弟以生命为筹码布下的棋局，不能被他冲动的举动打乱。


    “扉间，继续吧。”他说，“但是！大哥要看到一切伤害你的人都得到应有的下场。如果你的处置不够严苛，大哥会亲自下场，让他们切身体会到忍界之神的怒火！”


    一向宽容的忍界之神竟然在警告手段狠辣的千手扉间要下重手？


    话语双方倒转的性格为这看似寻常的叮嘱蒙上了一层荒诞的外衣。


    除了当事二人，再加上一个知晓千手扉间所求的宇智波斑，和隐约猜出扉间手段的漩涡水户，其余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但此时的千手柱间头脑却清晰得不得了。


    他的弟弟一贯喜欢以大局为重，而以大局为重的结果就是弟弟遭受的委屈总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了了之。


    千手柱间以前因为无知而错过为弟弟出头的机会不少，但是这次……


    幸好有斑在……


    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再一次因为所谓大局，就放过那些该狠狠处罚的罪人？！


    “斑，多谢了。”千手柱间古怪的道谢又为如今奇怪的局势蒙上一层迷雾。


    明明宇智波斑对千手扉间的受难无动于衷，可千手扉间的哥哥千手柱间竟然还向其道谢？


    被宇智波斑横插一脚，原本分明的局势骤然凌乱起来。


    千手扉间心底的憋屈只多不少。


    可面对场上形形色色的诸人，他也只能虚按额角，从牙缝间挤出声音道：“宇智波斑，多谢你这几日对我的‘照顾’！永恒万花筒写轮眼的厉害我已经切身领教过了。现在，你还是安静一下吧。我们之间的账，慢慢来算……”


    不论出于主观或者被动，伤害弟弟的人千手柱间都不会放过。


    对弟弟进行了残酷刑讯的日向龙之介暂时交由弟弟处置，用永恒万花筒写轮眼压迫弟弟精神的挚友也应当付出代价！


    既然知道了造成弟弟精神如此差劲的真正元凶，千手柱间理所当然地要为弟弟讨回公道。


    “斑，扉间的精神很差劲。即便你是我的挚友，也不能对扉间下这样的重手。”千手柱间的气势爆发了，“来打一架吧！”


    植物根系虬曲生长，刺破地面，逼得宇智波斑急速后退。


    然而，张牙舞爪扑上来的植物却又被炽热的火海吞噬。


    树木烧焦的味道弥散开来，千手柱间没有继续出手，宇智波斑在抵挡之后也未还击。


    “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等到这件事处理完之后——”千手柱间身上的气势节节攀高，“我们之间必须打上一架！”


    “柱间，尽管放马过来吧！”宇智波斑欣然接战。


    激烈的战斗，炽热的火焰，比起冰冷又按部就班的破局更令宇智波斑兴奋。


    放任了大哥和宇智波斑之间骤然浓烈起来的火药味，千手扉间褪去笑意的面容更添几分无机质的冰冷：“这下好了。日向龙之介，现在刑讯一事的证据也有了。你是否仍要狡辩，这一切都只是宇智波斑一手炮制的幻象？”


    “千手扉间，你想如何？”日向龙之介委顿下来。


    在死死得罪千手之后，他日向绝对不能再与另一威势煊赫的大族翻脸！


    千手扉间慢慢掰着手指，刑讯之事被宇智波斑爆出，他便不可能再对日向重拿轻放，那点想借日向之罪狠狠削弱藤原大辉声望的打算只得作罢。


    不过，好在奈良一族足够乖觉，主动递上了一个可大可小的把柄。


    从他之口说出的指责，哪有受害者不忿之下闹到火影面前讨说法来得有力？


    “我的事不急。”几息之间，千手扉间已重新落子，“我们继续谈谈你日向的第四桩罪责。日向龙之介，如今并非战时，国主更未下达战备之令。你身为木叶警备队的队长，又有什么权力绕过火影和暗部部长封锁木叶？以至于，令奈良一族的生意都蒙受损失？”


    “木叶每日进出村的村民何止奈良一族？但胆敢站出来道明冤屈的也只有一个奈良。日向龙之介，除了如今站在这里的奈良一族，那些因木叶警备队封锁木叶而蒙受损失的村民不在少数。你想好该如何补偿这些村民了吗？”


    “木叶警备队当然有资格在紧急情况下封村！”日向龙之介厉声道，“千手扉间，你犯下的罪责非同小可。即便如今你用了手段洗刷冤屈，但当时我木叶警备队可没有这份先知先觉，当然要封村防止走漏了风声！”


    “所以，木叶一众村民的利益就能被你日向无视？”千手扉间反问道，“甚至在事了之后也不愿对他们做出赔偿？”


    “他们身为木叶的一员，自当配合我木叶警备队的行动！”日向龙之介的底气十足，“千手扉间，论赔偿，一切行动都由你而始，你的血腥行径才是造成他们损失颇大的元凶！”


    “……”对手太蠢，千手扉间已经没有继续引诱其说出更多愚蠢话语的兴致了。


    他轻飘飘地将奈良鹿岛支了出来：“奈良鹿岛，天底下没有拦着受害者讨回公道的道理。既然这是你告到火影面前的冤情，自然该由你一方的受害者发声，我就不代劳了。”


    奈良鹿岛心中仍旧迷雾团团，他看不清千手和宇智波究竟有没有决裂，也看不清千手兄弟向宇智波斑的道谢是真心还是讥讽，但他知道一点：日向注定再难翻身，藤原一系也将分崩离析。


    而他猪鹿蝶三族，被千手扉间推到了台前。


    千手扉间想干什么？


    木叶，不是千手的，不是宇智波的……


    木叶，只会是木叶忍者的木叶。


    原以为的场面之语又一次在他脑海中回荡，这几句看似虚伪的漂亮话也在此时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奈良鹿岛心中慢慢盘算，面上却显出为难之色，试探道：“扉间大人，火影大人已全权委托您处理此事，我等插手是不是……？”


    “奈良鹿岛，我被关在牢里数日，又怎么会知晓外界的消息？”千手扉间垂着眼道，“这是你奈良一族和木叶警备队的摩擦，也是木叶众多无法发声的村民和木叶警备队的恩怨，自当由你出面。”


    奈良鹿岛的呼吸渐渐停滞，胸腔中的心脏狂跳不止，千手扉间这话的意思是……


    “我虽代表火影全权处理此事，但我如今身受重伤，没有那么多精力逐一问询。你如今站在这里，这很好，省了我许多功夫。”千手扉间的声音更轻了，“去吧，拿出你先前胆敢留下来的勇气，火影就在此地，木叶警备队对木叶村民造成的损失必须有个说法。”


    放权！


    即将成熟的甜蜜果实被千手扉间亲手送到他手上。


    他猪鹿蝶三族，将藉由此事正式走到木叶村民中间，成为替木叶最底层村民发声的喉舌！


    而他们身前站着的，是火影！


    木叶，不是千手的，不是宇智波的……


    只会是，木叶忍者的！


    木叶长存，火影永在！


    奈良鹿岛知道自己结结实实地踩进了千手扉间的陷阱。


    这位可怕的猎手抛下的诱饵，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他，丝毫生不出拒绝怨怼之心！


    甚至无需猎手驱赶，就主动朝着诱饵行去。


    他慢慢的、慢慢的呼出一口气，头脑前所未有地清晰，转身对上了日向龙之介敌视的目光：“龙之介大人……”


    日向注定输得一败涂地，千手扉间是这场权力战争中站到最后的赢家。


    既然如今赢家力有不逮，那么乘胜追击这种事，就让他来代劳吧！


    胜者已经决出。


    他们猪鹿蝶又何须在两族联盟和国主之间继续摇摆？


    谁赢，他们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