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短兵相接

作品:《劫掠月光

    火锅咕噜噜的冒着热气,本该热热闹闹吃火锅的人却相顾无言,空气中冷的连冰饮都顺着瓶子往下滴泪。


    “没想到这么巧,你居然是白榆的助理,百闻不如一见。我们真是有缘,这一层只有两户,偏偏隔壁就是。”靳邵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本意是想说他跟江望舒之前有缘,因为两人是邻居。江望舒却不知道这层缘由,只觉得这是她跟陆白榆之间逃不掉的孽缘。


    面对这种老掉牙的说辞,她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心:“是吗?都听过我什么传闻啊。”语气娇俏,看着靳邵的眼神都带着钩子。只是斜过去扫视陆白榆的眼神,却带着‘我看你怎么说我’的意味。


    一旁的罗希却捂住了脸,完蛋了,这孩子已经被刺激傻了。


    自觉自己受到了青睐,靳邵更是热情高涨,正准备说出一个二五六,左键突然被拍了一下,一筷子辣菜入了碗。


    陆白榆不咸不淡道:“吃菜,你最爱的猪脑子,再不吃脑花都散开了。”


    陆白榆为人冷淡,像今天这种到陌生人家里吃饭的事,他根本不会参与。靳邵自觉是他们认识多年之后,感情升温了,兄弟会照顾他了,也顾不上说话,美滋滋吃了。


    江望舒却很直白地“啧”了一声,就差直接说,你心虚了!


    罗希品出两个的锋芒来,拉着啃完猪脑的靳邵聊天。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面对着咕嘟冒泡的火锅,遥遥相望。干瞪了一会儿,陆白榆反应也依旧是淡淡的,江望舒觉得没意思,开始啃锅里的菜。


    “你高中也是三中的?那跟白榆一个学校?我记得你刚才说望舒跟你是高中同学,那岂不是你们都是一个高中的。”多重意外下来,靳邵惊喜万分,“我跟陆白榆是大学同学,在国外认识的。”


    她入学的时候,刚好是他去国外交换的时候。江望舒边想边吃了一大口菜,小白菜吸满了辣油,辣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罗希在一旁赶紧递水递纸巾。


    “真神奇,我们这么多交集,居然在这之前都不认识。”靳邵偏过头问陆白榆:“你之前真的不认识这两个漂亮学妹?”


    还不待他回答,罗希略尖锐地开了口:“我们高中时期都是小透明,怎么可能会入学神的眼。学神每天要努力学习,忙到连初恋都能忘了,更不会记得我们这种擦肩而过的学妹了。”


    “不是,他……”靳邵张嘴欲为兄弟辩解,陆白榆摁住了他,摇了摇头。这会儿他品出不对来了,江望舒可是陆白榆的助理,但她闺蜜却敢这样说话,只能说明,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


    陆白榆坦诚:“我确实做事专心一意,一旦埋头什么事都顾及不了,做不到三心二意。”说到尾声时,他的眼神划过江望舒,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江望舒吃饭的动作一顿,睫毛眨了眨,抬眼看向他。


    靳邵狐疑地在他俩人身上打转,再看向陆白榆就多了几分明悟。


    罗希:“三心二意有三心二意的好处,就像我们舒舒,长得这么好看,又是最好的年纪,要是死心眼只认准了一个人,那岂不是大家的损失,喜欢她的男孩子该多伤心啊!但我们舒舒七天一换,既有新鲜感,也给她的追求者机会,这才极大欢喜!”不得不说,身为小说写手,罗希真是极其会抠字眼。


    陆白榆没有说话,只是向后一躺,靠在了椅子上,稍显懒散,什么都没说,但动作间不屑的意味已经表达的十分明显了。


    罗希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靳邵立刻起身,“菜吃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去拿一些吧。”


    “我不去。”本来让闺蜜和渣男吃饭她就有负罪感,现下还要让他们独处,她更不乐意了。


    “那些菜我不会处理,需要你帮我。”靳邵半推半拽硬是将她拉出了现场。


    少了两个人,氛围立刻冷却了起来,只剩孤独的火锅在发着声。


    江望舒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擦着嘴,动作骄矜,像一只小狐狸,她轻声问道:“你真的不记得吗?”


    “什么?”


    “高中的时候。”江望舒点到为止,她也不是傻子,多少能听出来点他绵里藏针的意味。


    她看向他,等着他的回答。陆白榆坐直了身体,微敛眼睫,江望舒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你是哪个班的?”他很真诚地问道,语调放的很软,夹杂着一点点歉意。没有过多的解释,但她听出来的他这句话的意思。连同校都不知道,更别说记得别的发生的事了。


    江望舒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觉得有些羞辱。不只是因为初恋不记得她这件事,更多的是,她没有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她不能回答她是哪个班的,因为她们高中是按照具体的数字来排班的,每一个班的班号都是独一无二的。而陆白榆知道她大学是哪一届的,稍一计算就能得出,她曾经复读过。为了上好学校复读没什么可耻的,尤其是面对这样的天才,更应该坦荡才是。只是她不是单纯的复读,更多的是为了追寻某个人,不甘心,也自备。而这个瞬间,曾经侵袭她的自卑感再次双倍袭来。


    她眼前划过与他相处的每个时刻,他在高中时的演讲,她在复读时的努力,她入学时的兴奋,得知他出国留学时的无措,她在深夜里一遍一遍翻他的微博。最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不记得就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距离过近,陆白榆能清晰地看到她面上的细微神色,待发现她垂头失落的样子,他眼神微闪,喉结滚动了几下,准备说些什么。再抬眼却发现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着字,不时还会露出甜笑,像是被手机那边的人给取悦到了。


    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手抱着胸,另一只手支着头,眼神微暗,像是阴天被云雾遮蔽的昏暗月光。


    与之相反,在厨房里独处的另外两人却像是相处得很好。两个人带着笑,一个人端着食材,另一个人提着红酒和酒杯。只是仔细看就能发现,罗希看着他们俩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而靳邵……靳邵遭遇了实质性的伤害,他的手上多了一块创口贴。


    他一屁股坐回陆白榆身旁,神色正经:“我觉得我妈说的是真的,我可能是跟这栋房子风水相克。”


    他举着自己贴着创口贴的手,“我做饭那么多次都没有失过手,今天不过是准备一个果盘,就把手给豁了一个大口子。”


    陆白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看了眼罗希,神色闪烁,凑近低声说道:“那个女人克我。”


    陆白榆嗤笑了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显然是不信。


    靳邵急了:“你别不信,我见他第一面被砸了头。”


    陆白榆看着他头上的大包点了点头。


    “刚才又被她绊倒了,差点摔在菜刀上。”


    陆白榆依旧不为所动,目光盯着酒杯对面映出的虚影。靳邵又举例了几个自己的惨淡例子,但他根本无心听他抱怨。他缓缓开口:“这算什么?”


    靳邵却以为他是在问他,“当然是克星了!”


    “克星?”


    “当然,想我这么一个大好青年,碰到她之后多狼狈。头被砸了,脑子昏沉沉的,刚才连筷子都拿反了。手也被刀割了,都说十指连心,这是伤害了我的心灵啊。像我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人,遇到她都忍不住爆粗口。你都不知道她刚才怎么逼……”靳邵看了他一眼,连忙住了嘴。


    “总之从心灵到身体就没有一个好的,这不是克星是什么?”


    “是,是克星。”陆白榆喝了口红酒,红酒渍粘在唇上,像是月光沾染了血色,偏执又森然。“克星可是要纠缠一辈子的。”


    “别啊,你可别咒我。”


    桌对面的江望舒抿了一口酒,脸皱巴巴的缩成一团。


    罗希撞了撞她的肩,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江望舒将酒干了,回道:“我问他,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高中的事,他说你是哪个班的?”


    “好不好笑,我前男友问我是哪个班的?”她趴在罗希的肩上在她耳边低语道。


    “亏我还以为……”罗希一个眼神杀过去,斜睨着靳邵,靳邵察觉到她的目光,疑惑回望。她比了个口型:“给我等着。”


    “以为什么?”


    “没什么。”罗希迟疑了下,还是问了,“那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他刚才说那些话,像是不记得的样子吗?”


    “可能只是无心之举,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们误解了他的意思。”


    罗希仍然不愿意放弃:“那假如他是假装自己忘了呢?”


    “那这段感情在他心里,一定不会在一个好的位置。不管他是喜欢或者厌烦,都是他不想承认的,所以他才会下意识的否定。”


    “所以,不管如何,只要他说他忘了,我就当是他忘了。”她说这话时,灯光打在她身上,明亮而干净。就像是夜里明月高悬,月光洒在湖面,温柔而寂静。


    罗希突然觉得,爱情观不成熟的原来是自己。纸上谈兵的人,还是抵不过被伤过又站起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