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 公司放了三天假，从星期六到下个星期一。


    何叶星期五傍晚回了晓风，陪爸爸妈妈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上午再在水果店帮帮忙。


    九点钟左右，她拎着满满两袋子水果，绕着小区转了一个弯，在爸爸妈妈看不见的马路边上, 坐进了一辆帕拉梅拉“网约车”。


    陆津看看副驾上的女朋友，手指触上导航输入框：“爷爷家具体地址？”


    没等何叶回答，他若有所思：“这个问题，我以前好像也问过你。”


    何叶：“……”


    他确实问过。


    当年她收到交大的录取通知书后, 爷爷奶奶在老家办酒席, 陆津给她打视频时问的。


    十八岁的何叶没有告诉他, 怕黏人的男朋友突然跑过来，给她一个“惊喜”。


    十八岁的何叶还有种感觉，她与陆津就是一段校园恋，可能没等大学毕业就会因为某种原因分手, 根本没必要了解对方的爷爷奶奶住在哪里。


    谁能想到，六年后的今天，居然让陆津当初的提问有了意义。


    何叶看着自己的男朋友, 尽管那张清冷俊美的脸看起来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可她就是接收到了一点得意的信号, 仿佛时间证明了他从来不会做任何多此一举的事。


    何叶：“……还是算了吧，我自己打车过去，还省着你来回折腾了。”


    陆津：“我喜欢这种折腾。”


    何叶只好报出地址。


    陆津专心开车了。


    何叶靠在舒适的椅背里闭目养神。


    可是大脑细胞不想休息，又把这几天的一幕幕回放给她看，尤其是昨晚, 陆津在送她回晓风之前，竟然先开车回了丹桂那边。


    何叶都快无法直视自己的那套房子了，沙发、餐桌、浴室、玄关，到处都有两人留下来的身影。


    这次何叶选择回老家过清明，除了真的想陪陪爷爷奶奶，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躲陆津。


    不可否认，那种滋味儿很好，可是陆津太……强了，何叶光是想想都要腿软。


    放假前，陆津还问她要不要出去玩。


    何叶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她哪都不去，就想重温几天以前顿顿吃素的平常生活！


    路上有点堵车，何叶看到熟悉的小镇时，都已经十点半了。


    何叶：“就停在这里吧，我走过去。”


    陆津：“水果太重了，爷爷奶奶不是都知道你已经谈了男朋友？”


    “我把你放到前面一条街，保证不露面。”


    何叶就同意了。


    车子开进镇上，因为陆津这车外形过于招摇，吸引了不少视线。


    陆津如约停在了何家前面的一条街。


    他想下车帮何叶拎水果，何叶叫他待在车上别动，自己下车，从后排座椅拎走两袋水果，关上车门。


    副驾的车窗还降着，何叶从一旁经过，陆津在看着她，何叶绕过车前，陆津还在看着她。


    等何叶狠下心头也不回地走到前面的巷子口，回头看一眼，驾驶座上，男朋友依然在看着她。


    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大老远开一个半小时的车送她过来，等会儿还要孤零零地开回去。


    那么聪明敏锐的大学霸，肯定也知道她回老家过节是为了躲他。


    何叶走不动了，咬着唇瞪着不远处的男朋友。


    陆津笑了笑，慢慢将车开过来，巷子足够一辆车通过。


    何叶重新上了车。


    陆津握着方向盘，跟她确认：“真的要带我去见爷爷奶奶？事先声明，我并没有急，就算你刚刚没有回头，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何叶看着窗外：“你没急，我急，行了吧？”


    陆津：“你也没急，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补偿我。”


    何叶：“我为什么要补偿你？我可什么都没欠你。”


    陆津：“是，你没欠我，是我离不了你。”


    何叶：“……”


    陆津重新发动车子，穿过巷子，拐弯再经过两户人家，就停在了何家门口。


    何家所在的镇子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自建的小洋楼。


    何家也是其中非常典型的一栋三层小洋楼，底层围了个小小的院子，区别就在于邻居们因为儿女结婚什么的最近几年都翻了新，何家只有老两口常住这边，上次翻新还是何勇第一次结婚的时候，都二十多年了。


    小洋楼外观没那么新潮，院子却打扫得干干净净。


    何爷爷、何奶奶知道孙女今天要来，哪都没去，一个坐在院子里逗狗，一个在厨房里准备午饭。


    门口多了一辆车，才三个月大的小黑狗立即丢下何爷爷，跑过来汪汪叫唤。


    何爷爷先看到了孙女，立即喝住小黑狗，再去看驾驶位那边，走下车的竟然是已经在电影院外见过一面的“小陆”。


    何爷爷愣住了。


    陆津笑着跟老爷子打声招呼，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来四大盒礼品。


    何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陆津走到女朋友身边，低声道：“提前预备的，我也没想到真能用上，谢谢。”


    何叶咬牙。


    何爷爷还糊涂着呢，视线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来回转悠：“不是，小叶，你……”


    儿子前阵子才打的电话，说孙女有男朋友了，公司同事，既然有了男朋友，怎么又让小陆送回家来了？


    听到动静赶出来的何奶奶脑筋转得就快多了，高兴道：“我就说嘛，小陆绝对对小叶有意思，有小陆在，小叶怎么可能看上什么同事。”


    何叶嘟嘴：“我就看上同事了。”


    陆津马上道：“小叶也没有撒谎，我确实是她的公司同事。”


    何爷爷笑得满脸褶子：“行行行，同学同事都一样，快进来坐！”


    两位老人拿出了招待准孙女婿的热情来招待陆津，又是端茶又是端水果的，陆津被二老包围，根本没何叶什么事，坐在沙发一边看热闹就行了。


    这种热情持续了十几分钟才勉强冷却下来。


    何奶奶：“早知道小陆也来，我多准备几道菜了，算了，现在去买也来得及。”


    陆津连忙拉住老太太：“您别麻烦了，我又不是外人，就想陪着小叶来尝尝您做的家常菜。”


    何叶直接拐走奶奶去厨房帮忙了。


    何爷爷还在沙发上坐着，陆津只好留在这边陪老爷子说话。


    何叶隐约听见爷爷提了“清华”什么的。


    何奶奶：“又在那不懂装懂了，你爷爷就知道清华在北京。”


    何叶小声嘀咕道：“他自己愿意来的，爷爷说什么他都得听着。”


    真敢嫌弃她的家人，以后想来也来不成。


    何奶奶惊讶地瞅了瞅孙女：“这么硬气？”


    两个年轻人都很优秀，孙女长得漂亮，有学历有工资有房，经济上也没必要自卑什么，但孙女平时太乖了，陆津又是那样的气场，何奶奶还以为小情侣相处起来，自家孙女大概会比较听陆津的话，也更容易顾忌陆津的感受，譬如担心陆津会不会瞧不起家里种了一辈子地的爷爷奶奶。


    何叶：“……”


    跟硬不硬气有什么关系，陆津真喜欢她，就该尊重她敬爱的家人，即便只是面子活也要做得漂亮一点。


    何叶反过来劝奶奶：“你们就把他当普通晚辈，不用觉得他清华毕业就有多高高在上的，他也不是那种人，正常相处就好。”


    何奶奶：“知道知道，我们家小叶也很优秀，没有高攀他。”


    何叶低头洗菜，努力不去回忆另一种“高攀”的解释。


    .


    陆津没有帮忙做饭，饭后他坚持跟着何叶一起去厨房刷碗。


    何奶奶识趣地把厨房留给了一对儿小情侣。


    何叶瞥眼男朋友，问：“会不会觉得我爷爷奶奶话特别多？”


    陆津：“话多说明他们对我很满意，没话讲我该担心了。”


    何叶：“等着吧，你一走，他们就该给我爸妈打电话了。”


    陆津：“那我不走了？”


    何叶瞪他。


    收拾好厨房，四个人又在客厅聊了一会儿。


    何叶看了下时间。


    陆津便要走了。


    何奶奶包了很多青团，装了两盒，一盒叫陆津帮忙带给同小区的儿子儿媳，一盒叫陆津带回家里吃。


    何叶幽怨地看着奶奶：“……你恐怕我爸他们不知道是吧？”


    何奶奶：“知道又怎么了，小陆又不是见不得人，又高又帅的，换我早带着去镇上溜达一圈了。”


    陆津看眼女朋友，解释道：“您不知道，交大追过小叶的男生能把他们操场绕一圈，我在里面真的只算普通。”


    何叶：“……”


    她把男朋友推向驾驶座。


    借着身体与车子的遮挡，陆津右手扶着车门，左手握紧女朋友的手，狭长黑眸俯视着她，低声问：“明天来接你？”


    何叶垂眸：“周一下午，不许提前。”


    说完，她用力掰开他的手，回到爷爷奶奶身边。


    陆津只好上了车，在女朋友微笑的注视下开车离去。


    他走了，何叶还没法享受清闲，先是被奶奶追问了一遍怎么跟陆津在一起的，又被得到消息的爸爸妈妈联合通过视频的方式问候了一遍。


    何叶编了一段非常普通的办公室恋情，终于逃回自己房间。


    她给陆津发消息，提醒他配合这种说法，千万别提两个人高考后就交往过。


    组长：【放心，我不敢，何叔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何叶：【你回晓风了？】


    组长：【还没，停在路边回的消息。】


    何叶：【没事了，你继续开车吧。】


    组长：【你们镇上风景很好。】


    何叶：【还行吧，看惯了没有太大感觉。】


    组长：【附近居然还有一座五星级度假酒店。】


    何叶：【……不许你去。】


    组长：【我自己去，不叫你。】


    何叶：【叫也白叫，我肯定不去。】


    组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