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程悠悠仰起头。


    下一秒，邬言江的大掌落下来，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摔的。”


    眉心飞快往中间蹙了下，程悠悠心想，哪有人能把自己摔成这样。


    懒得去猜邬言江为什么骗她，温热的水中，程悠悠舒服地靠在对方身上，敷衍地关心了一句。


    “怎么这么不小心。”


    邬言江没有说话。


    他的手放在程悠悠身上，轻柔地帮她按摩着受伤的地方。


    从高处跌落，程悠悠的肩膀和大腿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撞伤。


    原本白皙的身体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疼倒也不是很疼，都是一般的闭合性损伤，但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此刻她像只餍足的小猫般躺在男人怀里，任由对方帮她擦洗身体。


    她受伤的手臂搭在浴缸外面，整个人二大爷一样，一脸享受地闭着眼睛。


    平日她可完全不会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的好意。


    但一想到邬言江陪梁琪那么多天，就觉得男人伺候伺候她也不是不可以。


    整个洗澡的过程程悠悠都迷糊的，吹头发的时候差点就揽着邬言江的脖子睡着了，总算坚持着被放到床上。


    朦朦胧胧睡了好一会儿，感觉眼前一直亮亮的，程悠悠睁开眼，看到邬言江正在用牙签，帮她挑指甲缝里的脏东西。


    回来的时候太累了，她没有洗得那么仔细。


    男人的动作非常小心，如果不是看见，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还不太清醒，恍惚间程悠悠竟有了一种被爱着的错觉。


    她想把手抽回来，但只是念头动了一下，下一秒就睡着了。


    清理完程悠悠指缝中的脏东西，邬言江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正打算也躺进去，他的手机响了。


    看了眼屏幕，邬言江飞快皱了下眉，神情严肃地走到阳台上接起来。


    电话一接通，齐云锦清冷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


    “邬言江，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邬言江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我知道。”


    邬家长子，企业继承人。


    他从小到大，听到家里人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


    “那你现在应该待在接梁琪回来的飞机上。”


    齐云锦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既没有埋怨，也没有责怪。


    就只是平静的，像电影里的旁白那样，毫无感情地说出来。


    邬言江没有说话，目光漠然地放在南都灯火辉煌的夜色里。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不止此刻，从梁琪一被救出来，他就应该时时刻刻跟她待在一起。


    良久，他沉声应道。


    “我明天回去。”


    挂了电话，邬言江站在阳台上，瞳孔涣散又聚集，看着那漂亮的五光十色。


    大伯多年无子，他一生下来，就被家族寄予厚望。


    念什么书，上什么学校，都是被规定好的。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成为了他们想要的那样。


    留学归来，管理企业，联姻，生子，延续邬家和齐家长此以往的富贵荣华。


    他有必须要做的事。


    唯一不用做的，就是他自己。


    很奇怪在他所拥有的生命里，没有人在乎这件事。


    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觉得他本就应该如此。


    “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声音，邬言江回过头。


    程悠悠随意披了件他的衬衫，赤着脚站在阳台的窗边。


    睡眼惺忪的模样，像是还没有醒。


    他太出神了，都没有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见邬言江没有说话，程悠悠走到阳台上，两只手伸开，一下子抱住了他。


    “不冷吗？”


    她睡过一觉醒来身边没有人，坐起就看到邬言江站在阳台上。


    对方身体传来的温热，一下子将邬言江从森寒彻骨的深海中拉了出来。


    轻柔地在怀中的小人儿头上落下一个吻，他回抱住程悠悠。


    “现在不冷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回了帝都。


    飞机刚落地，邬言江又一次接到齐云锦的电话。


    齐钰病情突然恶化，这会儿正在手术。


    让司机送程悠悠回去，他直接赶去了医院。


    抢救室外，齐家三兄妹和梁琪的父母都在。


    这些日子齐钰的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所以昨晚他们连夜把梁琪接了回来，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邬言江赶到的时候，齐云锦正在跟梁母说话。


    “真是不好意思，梁琪刚刚才发生那样的事情，就要她为齐钰操劳。”


    梁母热情地拉着齐云锦的手，满脸堆笑道。


    “一家人别说两家话。要不是你们派直升机过去，还不知道梁琪那个小丫头要在山里困多久呢。这些天她恢复得差不多了，输点血而已，不碍事的。”


    话虽这么说，一旁站着的梁琪脸色明显非常苍白。


    齐云锦看了邬言江一眼。


    “言江，带梁琪去休息。”


    从遇险到现在，邬言江只去看过梁琪一次，多少有所亏欠，陪她多坐了会儿。


    听着梁琪说遇险时的心境，邬言江却只是想着另一个人。


    她是不是也这样害怕，不知所措。


    可是从把她接回酒店，到回来帝都，飞机上有三四个小时，她什么都没有说。


    没说被困的三天两夜里，她在想什么，做了什么。


    没说山里的夜有多冷，她是怎么度过去的。


    后来又是如何被救出来，遇到了什么人。


    只是说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


    但死了之后就见不到任何人，他显然一点都不特别。


    不止这些。


    她的事情好像从来都不跟她说。


    比如当了梁琪的替身，再比如救了解宇辰。


    梁琪虽然蛮横无理，但也不是傻子。


    她应该知道齐家人对她这么好，出动直升机救她，只是为了保齐钰的命。


    她会讨好自己，也是为了梁家着想。


    邬言江并不全相信她的话中的情谊，却也觉得无可厚非。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家族利益中的牺牲品。


    梁琪说完，邬言江看着她，沉声道。


    “你哥想在南都开发的度假村，我会帮忙。”


    梁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忙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帮梁琪拉了下被角，邬言江站起来，依然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


    终于手术结束，齐钰脱离生命危险。


    病房外，齐云锦问邬言江。


    “订婚的日子，你想好了吗？八月初会不会太仓促。”


    看着还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机，虚弱得像是风一吹就会散的齐钰。


    邬言江深深闭了下眼睛，轻声道。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