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见过陛下。”秦永手捧着钟归依的霞帔姗姗来迟。


    “你怎么这么慢？”江怀瑾呵斥道。


    秦永谦恭地回答道:“陛下恕罪，神勇门适才有些混乱，所以奴婢多停留了一会儿，等奴婢回过神后已经追不上王爷的步伐了，望陛下恕罪。”


    “哼！手里捧着什么？”


    钟归依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自己霞帔。


    “是钟娘子的霞帔。”他轻声回答道。


    钟归依发现他虽然伏低做小，但腰板却是挺直的。她仍记得与他独处时那谦卑有礼亦如世家公子芝兰玉树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做太监的。


    “娘子和王爷走得着急，所以落下了霞帔，奴婢想娘子应该是着急的，所以快马加鞭想追上，但王爷的宝驹不是一般马能比的，还望娘子，王爷恕罪。”


    他将霞帔恭恭敬敬地奉上，钟归依也不好意思让人再拿着赶紧接过。


    人家不但将霞帔叠整齐了，应该还擦过一遍，实在太贴心了。


    “怎么会怪罪呢？还要多谢公公及时送到呢！”钟归依笑着回答道。


    秦永莞尔一笑，扬起的嘴角刚刚好:“不耽误娘子就好。”


    “既然秦公公都将霞帔送来了——紫棠服侍钟娘子穿上吧。”南妗见状自然说道。


    “是，娘娘。”紫棠接过钟归依手中的霞帔，恭敬道:“娘子让奴婢来服侍您吧。”


    “使不得，使不得。”钟归依抓紧乘着霞帔的托盘，连忙拒绝道。


    笑话，让太后的贴身宫女给自己梳洗，你是没感受到江怀瑾那要刀人的眼神吗？


    “娘子不必推脱，大事要紧。”紫棠一下子抢了过来，脸上依旧笑得得体。


    可恶啊，你们都那么会装吗？


    钟归依有些无措望向江池渊，只见江池渊对着南妗说道:“那就多谢娘娘了。”


    “王爷为国操劳，这点小事不用谢，快弄吧。”南妗催促道。


    钟归依在这里没有话语权只能认命了，紫棠叫了几个宫女和她一起将钟归依收拾了一遍，期间大伙都在等着。


    从刚才一番对峙后江怀瑾和江池渊就板着个脸，或许是他们血缘相近，眉眼间是有几分相似，钟归依看着就觉得像是一大一小两江池渊在怄气般。


    “噗——”她被这个想法给抖笑了。


    “娘子笑什么？”紫棠疑惑，这种时候了她竟还有心思笑。


    钟归依笑而不语，只是含糊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


    紫棠不懂想来是为今日大婚高兴亦或者因为让这么多人因她而吵了感到得意？


    总之来不及细想，将钟归依收拾好后就立即将人送进去了。


    前面就算经历太多曲折耽误太多时间，这从门口走大殿这段路还是不能省。


    钟归依万般不情愿地开始了。


    秦永一直在跟在江怀瑾身边看着，收在衣服下面的手都攥到出血了也没意识要松开。


    到底是发生了才会导致如今的境况？


    记忆全无，还被江池渊捡到了，捡到就算了还被他娶了做这北燕的王妃！


    而且他现在根本得不到任何一丝来自南梁内部的消息，整个情报链被切断了，对于秦永这些潜藏在北燕最内部的暗桩来说简直是致命打击。


    这意味他们随时会被暴露还没有办法自救。


    就跟板上鱼肉差不多，只能任人宰割了。


    “啊！”他忽然被一声尖叫从沉思中扯回了现实。


    抬眼一看发现是钟归依被冗长的衣服绊倒了，摔得有些难看，但她却依旧顽强地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继续完成这一步大礼。


    秦永看得是满眼心疼，但又不能表露出来，他感觉内心喷涌而出的激烈情感就快将他淹没了，可他连一声救喊都无法发出。


    她从来就不喜欢穿这些复杂又折磨人的礼服，她说这是对人的束缚，所以在她身边做事的人都是穿得几位方便轻盈的。


    他还记得那时候她闲得无聊还给他弄了很多衣服，多到他就算每天换一套也不能穿完。


    但那些衣服在他离开后就不知道流落到哪了，或许裴明成有帮他好好收藏吧，又或者他已经全部销毁了……


    就在他回忆往事那么几秒间，钟归依又摔倒了。


    “连路都走不好，以后她怎么能做好一个王妃。”江怀瑾在上面冷眼看着钟归依出丑，语气中竟是嫌弃和不屑。


    她根本就不是你们这帮北夷能高攀得起的！


    “钟娘子生性自由，这些规规矩矩怕是并没有接触过。维州条件艰苦不可能又礼仪嬷嬷教她，这大礼之前她又因落水高烧不退，也没时间学了，难免会生疏。”


    秦永在一旁找补道，但这都是违心话——


    他家殿下生来就不是做内院夫人的小女子，学这些做什么，再说就算要做也该是驸马做！


    江池渊听到秦永这些话便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那锐利的目光似要将他刨开般。


    他中有一种错觉就是秦永只从见了钟归依之后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或者说秦永总是有意无意地帮钟归依。


    “她今日这般是微臣失职了。”之后江池渊才把视线移走了，转移到了江怀瑾身上。


    许是做他老师太久，当江怀瑾接收他的注视，整个人下意识就挺起来胸膛，吊着一口气在中间，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就抓紧了。


    “但她只是今日走路不顺畅而已，陛下怎知她不能做好微臣的王妃了？”


    他的声音就像毫无涟漪的湖水平静地可怕。


    “她——”


    “再者她不需要每天都在内院里忙着那四方天地的琐碎，因此她不用去学怎么做一个王妃。”


    “你在说什么？”


    江怀瑾觉得他疯了，什么叫不用学着做一个王妃，他是要反吗？


    江池渊看着缓步向自己走来的钟归依，用余光瞟了一眼后边站立的南妗，缓缓说道:“她指挥能力出众，维州塌方那一夜是经她调度才能顺速进行有序救援的，所以陛下今日才能见到微臣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适才神勇门的混乱也是她出面指挥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平静，将因事故伤亡的百姓的人数控制到最低，但陛下却注意到她衣冠不整凌乱的模样。”


    “现在宫里正在的使用‘复式记账法’也是她提出来的，若不是这样陛下您以为苏闵那十几年的乱账是怎么在短短几日之间算清的？”


    “还有微臣呈上去的打谷机亦是她提出来，手稿微臣还收藏着。”


    他这些都在回京的复述奏折中提到过，但他因为怕钟归依的身份受到怀疑便没有在里面说明，今天他在江怀瑾面前提出就是希望他们能注意点——


    别再搞小动作！


    同时他不希望钟归依被别人莫名地看轻，无论是出于她真实的身份还是因为现在的身份加持。


    这是对他看人眼光的怀疑！


    “所以，她不用懂得怎样做一个王妃。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够了，这才是对我大燕最好的状态。”


    说完这一大段话，他就提步向她走去。


    望着他坚决的背影，江怀瑾脸都白了，南妗面色依旧如常那个只是在看不到的地方已然血流成河。


    钟归依已经走到没有力气了，她跌坐在地上用力地喘气，想借此舒缓胸口那一阵又一阵地恶心感。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眼前一暗，抬头便看见江池渊站到了自己面前。


    “江池渊？”


    他走下来干嘛？


    “还能走吗？”


    钟归依摇了摇头，实在是走不动了。


    “但你放心，我不会让……”


    “我陪你一块走。”


    他将手伸出来，如是说道。


    钟归依看着那只手，莫名就好想哭，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没什么好哭的，来吧。”他蹲下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


    钟归依抽了一下鼻子笑道:“好。”


    在他的搀扶下，钟归依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想大殿走过去，江池渊也跟她一步一步向那个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