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尘往事

作品:《金枝玉叶:萧二夫人重生后杀疯了

    又是一年冬,屋外的梅花开得正艳,在皑皑白雪中红得鲜艳夺目,红墙绿瓦都附上了一层白,今年出奇的凉,冷风穿透了棉衣,仿佛浸进了人的骨髓之中。


    太监手持明黄旨意,立于高殿之上,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寂静。


    “岭北萧氏,狼子野心,枉顾圣恩,起谋反之心,萧氏一族满门抄斩,萧氏嫡系皆处以凌迟极刑,钦此——”


    台阶之下,成千上百的耿直之士,齐齐跪求收回成命,但皆是血溅宫廷,一时哀嚎遍地。


    台阶之上,宫门之前,正跪着一女子,墨发无一装饰,身着麻布孝服,素洁的脸上未施粉黛,唯有左腕戴有普通玉镯,但依旧无法挡住她的绝代风华,左眼角下一颗泪痣更是显得她楚楚动人。


    太监宣完第一道圣旨,又拿出第二道旨意,一字一句,声音刺痛顾晏的耳膜。


    “朝阳郡主顾晏,德才兼备,才貌双绝,命格贵重,当与帝齐肩,今立此为皇后,母仪天下——”


    “娘娘,快快请起。”太监念完圣旨立刻勾下腰,脸上扬起狗腿讨好又叫人作呕的笑,伸出手想要扶顾晏起身,“陛下正在大殿之中等着您呢。”


    顾晏一把挥开太监的手,两双纤纤玉指被冻得通红,她两手撑在冰凉的白雪之中,站起身来,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显得摇摇欲坠。


    更叫人无法忽视的,便是顾晏的肚子,这是已怀有六月身孕的肚子,方才跪着不怎么明显,如今站起身来无比明显。


    “自今日起,娘娘就不再是罪臣萧简舟之妻,而是盛朝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啊。”


    为了讨好新帝,这太监一直跟在顾晏身后喋喋不休,听得顾晏心烦意躁,但以往伶牙俐齿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跟任何人多说任何一句话了。


    帝王宫殿华贵大气,地炉暖炉都烧着上等碳火,与门外的寒冷完全是两个世界,很快就把顾晏身上暖热,但心却没能感觉到一点温度。


    顾晏把手放在隆起的腹部,走到正居龙椅之上的白祁旻面前,他未着龙袍而是贴身衣袍,瞧见顾晏进入,停下了正在执笔的手,与顾晏像是一对老夫老妻般,他笑着看顾晏,眼底的笑却深不见底。


    “来了?我叫礼部匿了孩子的名字,你瞧瞧你喜欢哪一个?”


    瞧这所作所为啊,就像他才是顾晏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一般,但这人不久前才下令赐了自己孩子父亲凌迟。


    顾晏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手掌一下接一下温柔的抚摸着肚子,她道:“我讨厌这个太监。”


    “你想要他怎么去死呢?”


    “杖毙。”


    “来人,把他拖下去,杖毙!”


    两人对话一来一回,像是在讨论待会吃什么,而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太监脸上谄媚的笑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侍卫捂着嘴拖走了,连求饶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白祁旻慢悠悠的走到顾晏面前,从怀中摸出一方绣着晏字的手帕,想为顾晏擦干有些湿润的头发,被躲开了也并不恼。


    “你还不开心吗?”


    “怎么开心得起来啊?”顾晏语气淡淡的,实则已经恨到想食白祁旻之肉,饮白祁旻之血了,“你灭我满门,杀我丈夫……”


    “我没有灭你满门,长公主与首辅大人过得很好,很快就会成为国丈,万人之上了。”说完后他咬着牙,大声的驳斥顾晏,道,“他不是你的丈夫!我才是!”


    “哈哈哈,我已嫁入萧家,入萧氏族谱……”


    “不!你是朕的皇后!”白祁旻眉头紧皱,两臂青筋暴起,两眼腥红,咬牙切齿的反驳。


    顾晏只是笑,她从始至终没有提高过一点声音,却字字泣血,空洞的双瞳看着白祁旻,看得白祁旻心虚。


    “白祁旻,你觉得自己很深情吗?你太可笑了,萧氏一族镇守边关三代,护盛朝百年盛世,保万民安居乐业。”


    “先帝仁孝治天下,盛朝即将迎来千年来的第一盛世,你,受我恩惠的你,却弑君夺位,残害忠良,与外敌勾结。”


    “你可知草原四十九部血洗我盛朝九城,萧氏铁骑支援时踏起的都是人血,萧氏血战十天十夜,伤亡惨重才将外敌驱逐。”


    “你呢?你却将谋反罪名扣到萧氏头上,现如今要将他满门抄斩,你知我修为高强,故而给我下毒,逼迫我为了腹中孩子放弃武功修为,再无手刃你的机会。”


    “你爱我?你说你爱我?白祁旻,我这一生从未后悔过任何事情……”


    白祁旻总觉得顾晏接下来说的话自己绝对不想听到,他想要阻止,却慢了一步。


    “我唯独后悔,当年救了你。”


    “殿下,你为什么要后悔?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想要海清河晏,你放心,你给我二十年,不!十年,给我十年,我一定让天下大同,四海升平。”


    “我会给你,给我,给我们的孩子创造一个空前绝后的盛世!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哀默大于心死,顾晏扬起脸颊,将满是水雾的眼眶逼回,她感受着腹中孩子正在动作,因为心口痛得更厉害,牵动了胎气。


    她把桌上放着的保胎药一饮而下,丝毫不担心白祁旻在药里放些堕胎的东西,毕竟白祁旻清楚顾晏的脾气,她现在之所以还好好活着,没喊打没叫杀,就是因为腹中的孩子。


    “我要去见萧简舟,如果你不让我去,我一定会带着我的孩子一起去死,一定……”


    血腥潮湿的地牢,水声“滴答滴答”的从上头落下,就像是这里人生命的倒计时,壹字号牢房里头关着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恶人。


    哀嚎声此起彼伏,皆是为萧家求情的耿直之士,顾晏闭了闭眼,狠下心往里头走,在尽头,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两臂与脖颈被沉重的铁链紧紧拴着,浑身血污,新伤叠旧伤,肩膀上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已有溃烂的趋势,他身材高壮,被逼跪在地上。


    顾晏痛得浑身都在发抖,她不顾身边刺鼻的血腥味,加快了步伐冲到萧简舟跟前,也跟着跪倒在了他跟前,忍了数月的泪水倾盆落下,洁白玉手抚摸着萧简舟满是血污的脸颊。


    这张原本坚毅帅气的脸颊上多了许多口子,泥污血污遮挡了他原本的模样,唯有这双眼睛,像是在草原肆意生长的猛兽,野性十足,像是浑身充满着暴戾一样。


    他本该是草原上最肆意的狼啊,如今却……


    “北熙……”顾晏不顾萧简舟身上肮脏,抱住了他的脖颈,滚烫的热泪落到萧简舟皮肤上,小声的念着萧简舟的字。


    萧简舟声音已经沙哑,他每说一句话喉咙就痛一分,眉目间有了往日从未有过的恨与不甘,从前他能把顾晏按进自己怀里,肆无忌惮的亲吻怜惜,如今却只能用顾晏的闺名安慰着她,“苏纨,别哭……”


    “萧家,怎么样了?”最终,这个两月未见的爱人终究开口第一句就是令人不想面对的问题,这是人命的鸿沟。


    顾晏没有瞒着萧简舟的意思,她闭了闭眼,“祖母和父亲已故,母亲,大哥,长嫂,还有瑜儿……被打入了天牢,三日后凌迟,任何胆敢给萧氏求情的皆被打入了天牢,处以死刑。”


    萧简舟痛苦的咬牙,哪怕早知萧家不可能有好的结果,但话从顾晏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番痛苦。


    “你呢?顾家怎么样?”


    “他没有为难顾家,甚至下旨立我为后。”顾晏无一隐瞒,全部着实相告。


    萧简舟明显顿住了,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过了许久,只有水滴声的牢房才传出他从嗓子里逼出的一声——“嗯”。


    顾晏往后退了一步,她直勾勾的看着萧简舟,没有一丝回避之意,“北熙,你看看,我们的孩子。”


    萧简舟目光移向顾晏的腹部,被隆起的腹部,这是他和顾晏的孩子,是他们曾经无比期待的孩子。


    “你想要我去陪你吗?北熙,我和孩子一起,去陪你。”顾晏很想要萧简舟摸一摸孩子,但是他的手被束缚得太严实了,他身后贯穿了他整个琵琶骨的银勾废了萧简舟浑身武功。


    想,怎么不想……但顾晏才二十四岁啊,她还正值青春年华,家中还有父母,自己怎么能那么自私呢?她明明可以好好活着的。


    “我来之前已经见过我父母了,他们说不管我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顾家一族百年清明,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如果你想要我生下孩子,你给他想个名字吧,我会把他带大,扶持他坐上帝位,为萧家复仇,等到大仇得报,我就来陪你。”


    “白祁旻不敢动我们的孩子,他知道如果我孩子没了,我一定不会独活的,北熙……”


    顾晏的眼眶又热了,她不想面对白祁旻,她不想与白祁旻相对多年,不想要自己与萧简舟的孩子认贼作父,但如果是萧简舟要自己好好活着,她一定会好好活着的,直到大仇得报。


    萧简舟感动之余更多的是心酸与疼痛,他太想要抱住顾晏了,道:“你想要……”


    “不想,我不想!我不想待在白祁旻身边,我不想,我想要你陪着我,二公子,你别丢我一个人,我害怕……”


    一声二公子,将思绪又拉回了他们初识的那个寒冬,但回看今朝,竟已物是人非。


    这是顾晏这一生唯一的私心,她真的不想一个人背负着‘仇’之一字度过漫长的余生。


    萧简舟终究也落下泪,他沉默半晌,暗声道:“苏纨,你过来。”


    顾晏膝行一步,萧简舟伸长脖子在顾晏柔软的脖颈上摩挲,热气喷洒在玉颈之上,下一秒温情却变作无情的撕咬。


    萧简舟一口咬住了顾晏的脖颈,锋利的犬齿刺破了细嫩的肌肤,鲜血喷洒而出,弄脏了白衣,染红了萧简舟的嘴唇。


    这一口咬得着实狠,深入骨血,哪怕伤好了也必然会形成一个疤痕,顾晏却没有挣扎,而是默默承受了这份凶狠的爱意。


    “我们注定无法同穴,苏纨,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等我。”顾晏站起身来,手指不舍的从萧简舟的脸颊上移开,脖颈上鲜血不止,她也不准备止住。


    元和二十七年,萧氏满门被斩,一月后,萧简舟妻,行刺帝,无果,自刎于世,临了已有八月身孕,帝悲愤欲绝……


    白祁旻连提起刀追随顾晏而去都没能做到,顾晏之师,国师朔光所赠顾晏及笄礼——灵玉,闪起蓝色光亮,已故的顾晏仿佛坠入一个巨大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