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

作品:《我和暴躁酷哥一体双魂

    鸭舌帽的说法是这样的——


    电梯坏了,他走楼梯回家,差点吓死,从六楼流下来的血水到处都是,还有很多血脚印。他差点以为是血迹了,但是血应该没那么稀。


    但血水又很臭,奇怪的味道。


    是颜料吧?或者谁宰家禽放血,倒在楼梯了,天哪好缺德!


    他发现是从六楼楼梯流下来的,到六楼那里一看,更可怕,房门门口全是血水和脚印,看样子是踩着血水进屋子了。


    奇葩的六楼!都不擦干净!


    鸭舌帽忍不住去敲门理论,然后就见到了飘出来的一个小美人、一个暴躁男。


    “反正就是这样,我绝对没有看错不是幻觉,我没有吃Y省蘑菇。”


    鸭舌帽强颜欢笑。


    邵嘉禾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像他一样怕鬼的人了,像是见到了老乡一样亲切。


    他怀疑鸭舌帽是想哭,但又被边上屈景明的面无表情吓到了,一时间非常感同身受,忍不住拿了张纸巾递给对方。


    三人站在楼道里,相顾无言。


    屈景明对鸭舌帽本人没兴趣,只在想楼道血水的事情。


    梁菡出现了。


    昨晚她来的时候,屋子里全是滴滴答答的血水和脚印。


    梁菡为什么对这栋楼情有独钟?


    明明她知道自己家不在这里,她儿子更不可能在这,还是一股脑地往这里跑?


    邵嘉禾和屈景明对视了一眼。


    他心里是同样的疑虑。


    梁菡到底在找谁?


    他犹豫了几秒,干脆和鸭舌帽说了梁菡的故事。


    短短的几分钟,鸭舌帽的脸色变幻莫测。


    “我……你……这地段的房子都多少钱了啊,风水却这么差?”鸭舌帽大受震撼,“我才十六岁我不想和女鬼同居……”


    “主要是根本不知道她儿子在哪。”


    邵嘉禾琢磨。


    过了几秒,鸭舌帽表情突然微妙:“她是哪一年死的?”


    “20xx年。”


    “……”


    “怎么了?你认识他儿子?”


    鸭舌帽脸色难看:“不认识……你的意思是,她今晚还来?”


    屈景明看向他:“你为什么特地问她几几年死的?”


    邵嘉禾也奇怪,难道鸭舌帽听过梁菡的事?


    鸭舌帽的表情很微妙:“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是被收养的,我靠,她不是来找我的吧……而且我是阴阳眼。”


    邵嘉禾很惊讶:“真的?”


    鸭舌帽——本名姚林瑞,有些焦躁地解释:“反正家里人是这么和我说的,原本的父母已经去世了。20xx年。别的我不清楚了。”


    疑似找到了诡异事件的源头……


    之所以梁菡出现在这栋楼里,是因为她儿子就在这里住。


    但她没有发现,只无意识地被这里吸引。


    姚林瑞也提了这些年他的生活。


    过得还不错,养父母对他很好,他已经上高中了,家里也有其他兄弟姐妹。


    “她还会来吗,如果是今晚……我是不是得去找她?”


    “……不知道。”


    邵嘉禾也怔了怔。


    他和屈景明只是想找到梁菡孩子的下落。


    不能贸然告诉她儿子在哪,毕竟谁也不知道梁菡会不会失控伤人,或者对姚林瑞做什么……不然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我准备今晚和她说找到人了。”邵嘉禾把自己的想法解释了一遍,“但你要不要见她,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姚林瑞心里乱糟糟的。


    他说:“好吧……我到时候联系你。”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


    “少掺和那些事情。”


    “嗯……这不马上就能结束了吗。”


    邵嘉禾能感觉得到,屈景明是真的很厌烦鬼怪,不是恐惧,而是厌烦,因为打扰了他的生活。


    他也想到了自己,同样是莫名闯到屈景明面前的一只野鬼。


    袖子里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驱鬼的师傅……能把我能带走么?”


    “通灵人说了这事处理不了。”


    “好吧。”


    “你很想快点离开这里?”


    “当然很想啊,我总不能一直和你共用身体……这样很麻烦。”


    他说得很小心,末了也补充一句“等下我问问那个驱鬼的师傅吧”。


    “随便你。”


    屈景明撇开眼,还是这句话。


    邵嘉禾这才舒了口气:“我等下就去问。”


    “我刚才不是在说你,是说梁菡。”他又皱了眉说。


    “……哦。”


    邵嘉禾有些惊讶,他竟然会解释这种事。


    但对他来说,无名小鬼和梁菡其实也没有差别才对吧。


    ……


    夜里过来的是丧葬店的长发男人,见了屈景明,他很是惊异:“你身体里的另一只鬼魂不在了?你用了什么方法?”


    倚在门边的,穿工字黑背心花臂的雇主原本神情隐隐有些不耐烦,这时神色才有了些变化。


    “他在房子里面。”


    “那只鬼?”


    “是。”屈景明解释,“我们有一段时间能分开。”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案例。”


    长发非常吃惊。


    这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屈景明收到了姚林瑞发来的信息,他已经和养父母确认过了,他就是梁菡那个被收养的孩子。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她是来找我的。我都没给她扫过墓。”


    姚林瑞发了一段语音,沉默的语气。


    屈景明等了半晌,姚林瑞没再往下说,也没有提到今晚是否过来见梁菡。


    他把这件事转述给了长发。


    长发一听到楼下住着的很可能是梁菡的儿子,顿时一脸了然:“梁菡的魂魄快散了,意识不清,她是被自己的孩子吸引来的。”


    他做了建议:“与梁菡说清楚,她的孩子还活着,再把她超度了。”


    长发往门口地上铺了一块红布,取出等下要用的符咒和工具。


    他对另一个灵魂很有兴趣:“他不出来吗?”


    屈景明知道他在好奇屋子的小鬼,顿时不耐烦:“他在睡觉。”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离奇的夺舍……应该不能说是夺舍了。你是本魂,他是外来的……太奇特了。”


    “不能,我不喜欢外人进我的房子。”


    很冷酷的回答。


    难道那只鬼魂就不是外人了?不也进了你家里睡觉。


    长发默默腹诽,但是没说出来。


    雇主的外表,很像是一类不良青年,很年轻,纹身泛滥,眉钉和唇环在灯下闪烁着锋利的光,只看他的凌厉的眼神,就很明显地,与昨天那个到丧葬店的“屈景明”大相径庭。


    不是同一个灵魂,那一位更温和,眼神语气都不一样。


    十点刚过,地上红布的铜制铃铛就微微颤动起来,烛光也无风而动摇摆着。


    叮铃叮铃……


    这处小区的入住率不高,这栋楼估摸只有三四个住户,一到夜里,寂静得像是无人居住。


    以至于一些细微的声响在此时格外刺耳。


    ——从楼梯缓慢传来了脚步声。


    是粘稠的、湿漉漉的声音。


    像是穿拖鞋出外遇到大雨,整个人都淋湿了,赤脚走路时的声响。


    梁菡死在一个暴雨天,满地的血,都被雨水稀释冲刷了。


    从楼梯口走来的,白衣的女人,衬衫和裙子都是湿的,染着血迹,衣角不断淌下血水。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长发此时摇动了铃铛,低声地念着经文。


    梁菡转向他们,浮肿的脸,慢慢浮起了急迫恳切。


    她问:“小宝,找到了吗?”


    屈景明:“找到了。他被一户人家收养,已经上高一了,过得很好。我和他见过面,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就好。”


    梁菡像是舒了口气,也将头低下去。她湿淋淋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脸。。


    长发还在念经文,此时也像是宽慰她,说:“你该放下执念,离开人间,转世投胎。”


    “我不能再见他?”


    “这个时间点,他估计已经睡了。何必呢,他有自己的生活,有缘,来生自然会再见。”


    长发说。


    梁菡求助似的,看向了楼道的另一个人。


    屈景明。


    但他皱了眉,选择沉默。


    姚林瑞的答复是一片空白。


    没有回答,犹豫回答,那就是拒绝。


    此时的姚林瑞,并不愿去见突然一抹亡魂的生母。


    但这种残酷的事,却得告知苦苦找他的梁菡?


    点亮手机,对话信息里仍然是姚林瑞两小时前的问答。


    “我知道了。”


    梁菡了然。


    在场的二人都听到了,她从喉咙里发出的喘息。


    很嘶哑,像是突然泄了气,失去了力气,身体干涸。


    ——那个女人佝偻的身体塌下去了,铃铛声仍然叮铃铃作响,在楼道摇曳,空灵得诡异的清脆声音,像是带走了梁菡的气力。


    一瞬间像是画纸被抹去痕迹,楼道上的身影消失了。


    血水也不见踪迹。


    四周白茫茫,干干净净。


    长发急促地喘了口气,往那块红布上坐下去,擦了擦额角的汗。他很惊奇地瞥了眼身旁的雇主,面色如常,像是完全不受鬼魂的影响。


    “怎么?”


    “你没那么容易受他们的影响。我是说鬼。”


    长发又说,如果八字够重,很适合从事驱鬼辟邪之类的行业。


    屈景明对这些毫无兴趣,连接话都没兴致,瞬间变得很厌烦。


    “她不会再来了?”


    “她原本就不是很完整的魂魄……最后也没见到她儿子,可惜,但也能理解,活人突然多了个鬼生母……”长发说着,又瞥了眼这扇门,他还是对里面那个鬼魂很感兴趣。


    末了,他又说:“但你和鬼魂同居,还是得小心点。”


    屈景明当他耳边风,结了账进门关门。


    他静站在原地思考。


    ……比他预想的更顺利一些。


    可能也是因为姚林瑞没有出现,场面没有失控。


    小鬼不在。


    很安静,顺利,但因为小鬼不在也有点无趣。


    家里寂然无声,灯在他出门前就熄灭了。


    一抹弯曲的影子,停在沙发上沉睡的少年身边。


    屈景明朝他走近了。


    小沙发上的景象圈进了视野里。


    蜷着侧睡的黑发少年,睡得很沉,苍白的皮肤与室内的墨黑映开强烈色差。


    屈景明俯视他良久。


    像昂贵橱窗里摆放的玩偶,吸引路过小女孩哀求父母买回家倾心呵护抱在怀里的脆弱类型。


    那句提醒犹在耳边。


    得小心他……


    实在看不出这小鬼哪里值得警觉谨慎。


    丧失兴趣,他自己上了楼。


    次日,清晨。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邵嘉禾一脸懵。


    昨天实在太累太困了,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期间发生的事他完全不知情,一早睡醒才被屈景明告知梁菡已经超度了。


    【你没让我叫醒你。】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不叫我,就让你一个活人和一个通灵人去见鬼,很危险吧!”他懊恼,“虽然我在场好像也没什么作用……”


    【……】


    你才知道啊。


    “等下!!周末的飙车活动是不是没去?”


    【那天太晚了,下次再去。】


    邵嘉禾还是很想去看飙车的,听到这里心情好了起来:“到时候你记得和我说,不要撇下我。”


    【嗯嗯嗯。】


    ……好敷衍。


    “话说,景明……我们找一天去梁菡的墓看看?”


    他问。


    【为什么?】


    “因为大概从来没人到坟前看过她吧,仔细想想怪可怜的……凶手没有找到,儿子也不记得她,她一直孤零零的,走的时候也是。”


    这件事已经结束了,邵嘉禾仍然觉得很遗憾。不是所有人都有圆满的一生。


    识海的字幕上连着发了好几条省略号。


    在他印象里,屈景明的性格,很明显对这些事缺乏兴趣。


    独居,我行我素,与家人的关系很遥远。


    无论外表和性格,给人感觉像是与大众十分游离……


    但邵嘉禾发现,与他相处并不是很难,对方的性格也没有感觉上那么糟糕。


    【就去一次。】


    屈景明的语气很勉强。


    “好哦,那就明天吧?”


    邵嘉禾有些惊讶,原本以为他不会答应的。


    周一,今天也得上课。


    教室到处是萎靡不振的男高女高,早读有气无力,只在看到“屈景明”的时候眼睛冒光。


    “今天下午有社团课,我们搞艺术节的排练,你记得过来哦。”


    文艺委员,一个短发女生朝他眨眨眼。


    邵嘉禾点点头,在一众视线里坐下了。


    教室逐渐又恢复了萎靡状态。老赵拍着巴掌进了教室,招呼大家起来嗨:“干嘛呢,全都像昨晚跑了三十公里一样……年轻人精气神要焕发出来!”


    老赵眼角瞥到正襟危坐翻笔记的屈景明,一时心情如阳光灿烂,皱纹随着笑容展开了:“大家要以景明做榜样!这次数物的成绩是第一,这样挺好,毕竟高三了,大家要有紧迫感……”


    学生们苦哈哈地拉长了声音:“知道了——”


    邵嘉禾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之前不小心帮屈景明考了满分,已经决定控分了。考个120左右就差不多吧?这个分数不高但也不太难看,不过到时候老赵可能就失望了。


    邵嘉禾低头在笔记上唰唰地写:[下次考试,数物化生你觉得拿多少分比较合适?]


    【随便你考多少,没必要为我控分。】


    [这样对你不好吧,以后我走了,你的成绩不得断崖式坠落,老师也会对你失望。]


    【你以前是第一,现在可以继续当第一,为什么非要因为我当倒数?】


    【以后的考试是我的事。】


    ?!


    邵嘉禾陡然感叹,屈景明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是出身、性格还是处事态度……


    屈景明不在意被人以为是性情大变被夺舍,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评论自己,对旁人的态度都很嘲弄,刚才说那句话也是。


    所以,也不至于为此内耗。


    同一件事,他们的理解截然不同。


    邵嘉禾垂下眼帘,慢吞吞地在纸上写了一句[你好厉害。]


    【?】


    [下辈子向你看齐。]


    还涂了个^0^的笑脸。


    屈景明:……


    ……


    下午的社团课,邵嘉禾准时出现在了礼堂,在听他们讨论角色和排练。


    他被分配的角色是一个被囚禁在高塔上的王子,这是一个英勇的公主们前去营救王子,最后搞了百合的故事。


    他听着混乱的剧情一头雾水,被塞了一套古典宫廷款式的戏服。


    “小花,先换衣服吧!”


    “小花花~”


    ……小花是屈景明的新型绰号?


    邵嘉禾有些惊讶,屈景明算是个酷哥吧,怎么也和花朵不沾边。


    拿了衣服,文艺委员于奈和另一个女生也跟过来,三人闲聊,说起了学校艺术节的历史。


    首都二中很早很早就有艺术节的传统了,但中间断了几年没有举办,一直到前几年才恢复了让学生搞艺术活动。


    “为什么中断了?”


    邵嘉禾奇道。


    “因为……”


    于奈忽然停下了脚步。


    “——艺术节闹鬼!”


    舞台幕布的阴影投在她浅笑的脸上,阴恻恻的。


    邵嘉禾:“……?”


    两秒后,她和另一个女生破功扑哧笑了出来。


    “小花,你是不是吓到了?”


    “开玩笑的啦,每个学校都有这种传说,‘操场下面埋了一具尸体’、‘学校以前是坟场’……”


    “不举办艺术节是学校决定的,前几届一直有传闻说是因为闹鬼,怎么可能嘛……”


    “不过我听一个师姐说,是因为当年艺术节夜里有个男生跳楼了。”


    “哇?真的?我听的版本是有人在舞台上吊。”


    ……怎么越说越离奇了。


    礼堂的走廊很暗。


    两侧的房门都漆成了白色,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


    于奈和陈晓英已经进了左边的房间,她们也去换衣服。


    邵嘉禾独自停在右边的门前。


    走廊一下子寂静无声。


    他低声与屈景明说:


    “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和我说话好吗?随便说点什么,我不想一个人。”


    ……怎么听个恐怖传闻都害怕。


    不必闭眼屈景明能想象到,少年虚幻的可怜模样,苍白的脸,睫毛低垂,湿润的黑眼珠在为他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