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 而被当成人的时候,巫师也发……
作品:《朝圣[西幻]》 墓园外的合欢树仿佛常青般,就在少女踏足的那一刻,一阵微风吹过,一阵风铃的声音同一时间响起了。
哪怕它的声音如此的细微,在树叶“哗啦哗啦”的响声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艾斯特尔还是向着风铃传来的方向准确迈出了步伐。
这座位于神殿附近的墓园在贵族阶级来看并不是一等一的陵墓场——毕竟如果是有权有势的大贵族,根本不会和其余人“挤在一起”。
‘难不成还要给你们修一个泰姬陵吗?’
艾斯特尔在听说了这些大贵族的看法后嗤之以鼻。
‘还是说觉得自己是那种足以让国家倾倒的绝世美人啊?值得劳民伤财替你们修建一座巨大的陵墓?’
她想起自己在救助灾民时看到的人间惨剧——倒在路边一具具腹部肿大的尸体,那些还没能出生便死在了母亲腹部的小孩子……他们死掉的时候不要提陵墓,就连收尸都没有人收尸。
就在那一刻,在和平年代培养出了正直高洁三观的少女,在过去看到村民屠宰家里的肉猪都不忍心多听的少女,从心底涌起了真实的杀意。
“垃圾。”在与西泽尔汇合的那一刻,艾斯特尔的脸上是那种恶心得恨不得作呕的表情,她看向了地上那个肥腻肿大的贵族,深吸一口气:“在这里,法律并不代表正义。”
西泽尔点了点头:“因为法律是为了统治阶级服务的,它代表的是稳固。”
“但他也死定了。”西泽尔安慰自己的挚友,“惹出这种大祸,等待他的只会是绞刑。”
艾斯特尔却没有露出一点畅快的表情,他盯住那个已经裤子湿透像肥肉一样瘫软在地上的贵族,说:“真正应该审判他的不应该是法律。”
在这一刻西泽尔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什么。
大公阁下转过身:“我知道了。”
等到第一天醒来,艾斯特尔便得到了消息——那个谎报产量把领地的人逼入地狱的伯爵,被自己统治的人用石头活生生砸死了。
“不用收尸。”艾斯特尔对自己身边的骑士说,“把他挂在城墙上,挂三个月,之后再火化掉。”
“是。”
‘所以为什么要修建那么大的陵墓?人死了之后还能带走什么东西吗?’
西泽尔死后,他的家臣也遵循了他的遗愿,把她简单地埋葬在这座墓园里,成为了无数墓碑中的一员。
——这处墓园甚至还是西泽尔与艾斯特尔提议后建立的第一座大型的公益性质的墓园。
现在,在西泽尔的墓碑前,挂着一串风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在前些日子被破坏得乱七八糟的坟墓,也已经恢复成原样。
‘在恢复之前他们找专门的人来勘察了吗?或者说,至少也要等我回来查看一遍再恢复啊……’
这是独属于现代人的维持现场完好的意识,但下一刻,艾斯特尔也释然了。
‘是怕我会生气吧?’
哪怕艾斯特尔是公认的大好人,但见过大好人发火的人绝不想再看到她发怒。
那是足以让暖春变为寒冬的怒意,亲眼见过当时年岁正小还没有“殿下”这一称呼的女孩不顾犯下死罪的贵族的裙带关系的施压与哀求,在死后也要把对方的尊严和脸皮扒下来,让对方遗臭万年。
而居住在名为“枫丹白露”的皇宫之中的雄狮,也并未对她的行为表现不满,甚至夸了一句“有气度”。
而那个时候,本就因为这个皇帝的手段而战战兢兢的贵族们彻底意识到了这位帝国太阳的态度,纵使万般不甘心,却也只能低头。
哀叹着贵族的尊严与荣耀不复存在的贵族们恨得想要去请巫师用家仆的姓名写下诅咒,也真的有人这样去做,但都被拒绝了。
正统的魔法师不愿意接下这种一听简直会被神殿直接处以火刑的恶心事,而那些只要钱给的够黑巫师竟然也没有接下这个委托!
贵族们不敢置信地骂着这些巫师们不识趣,然后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以各种千奇百怪的死因陆陆续续的死绝了。
“我们的确是只看钱不看人的东西。”
站在贵族死不瞑目的尸体前,黑巫师终于说出了背后的原因:“但我们也知道,我们应该杀的是那些不把我们当成人的贵族,而不是一个把我们当人的大好人。”
被贵族们当成用钱便可以轻易驱使的“畜生”从来不被当成人,可那个叫做艾斯特尔的剑圣却把她们都当成平等的人对待。而被当成人的时候,巫师也发现自己的良心还没有死绝。
——这也是艾斯特尔日后那庞大的情报网的基础之一。
对此一无所知的少女正跪坐在自己挚友的墓碑前用手摸了摸墓碑上的名字,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有些耳熟的男人的声音:“你回来了啊。”
艾斯特尔没有回过头,她依旧盯着挚友的墓碑,说道:“怎么?你竟然也来做枫丹白露宫的看门狗了吗?”
男人摊开手掌:“您何必对我怀揣如此巨大的恶意呢?”
被用了敬称的少女终于舍得回头去看对方一眼。
——最先看到的便是那对就像波斯猫一样的异色瞳,以及那张堪比工艺品一样的脸。
艾斯特尔毫无表情,那张足以让任何人神魂颠倒的脸上是刺骨的寒意:“所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可以不是白露宫的看门狗。”对方答非所问,“我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守墓人罢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收一收你那几乎要实体化的恶意吧。’
艾斯特尔说道:“我只是在说一个形容词。”
剑圣文森特·布朗芬叹了口气:“我对您可是发自真心的爱戴。”
被对方连连用敬称称呼的艾斯特尔浑身不适,她冷着脸:“你上一次表达爱戴的对象是你的师父,三年后,你就把他杀了。”
文森特异常开心:“嘿呀,没想到您这样关心我的事情!”
‘谁关心你啊!’
艾斯特尔很想一拳砸在对方脸上,这个想法在她的脸上暴露无遗,文森特叹了口气:“我在您心里的信誉这样差吗?”
“至少在这方面,你没有信誉。”
文森特适时终止了这个话题,他看向墓碑前那串用贝壳做成的风铃:“你希望霍克大公活过来吗?”
“死人是没有办法复活的。”
艾斯特尔这样回答了对方,而文森特却说:“不,死人是可以复活的。”
但文森特却没能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丝意动或动摇,一丝都没有,他就像在听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
但文森特曾目睹过两人因为死亡而被迫分离的悲剧,英俊的青年被死神带走了性命就连灵魂都了无踪迹,美丽的少女悲痛欲绝仿佛下一刻就会追随着对方死去。
‘是因为死去的人逐渐变得不重要了吗?’
文森特的心里快速闪过这个念头。
他想起了自己曾见过的种种——死去了孩子的父母在几年后又重新孕育了生命,失去的恋人的青年在几个月后便迎来了新的恋情……感情总是会被时间抹去。
‘不,并不是。’
他又立刻否决了这个猜测,因为他清楚,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少女是何等长情的人。
“文森特,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的事情。”
看起来不过是一十岁的青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但是生与死是其中的特例,尤其是死亡。”
无论你生前是低微还是高贵,是穷困潦倒还是富可敌国,死亡都是公平公正的,按照她故乡的话来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复活的人会被当成异类和怪物,甚至还要面对无数探究的目光和恶意。
艾斯特尔绝无可能让西泽尔置身于那种处境。
但如果人类都执着于复活这件事的话,那无疑是把自己这个种族推入了地狱。死人就是死人,如果人人都抱着让自己珍视的人再度复活的想法,那这个世界也会被拥挤的人口压垮。
‘有出生有死亡,这才是世界运行背后的道理。’
“但这个世界有很多不该死的人。”文森特的脸上是一种很困扰的笑容。
艾斯特尔转过身:“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为什么明明可以在人生前去防止这些行为,却偏偏不去做,要等到死后才叫嚷着让杀人的‘人’偿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后,文森特挫败地说。
而站在他面前如同一轮明月,一颗灿星的少女说:“等你找到答案那天,你一定可以改变世界。”
在听到艾斯特尔竟然亲自来到光明神殿来见她的时候,希贝尔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她还是抱着自己刚刚摘下的花跑出了神殿,在看到站在门外仰起头看着神殿旁边雕像的少女后,她的脸上露出了最动人的笑容:“艾斯特尔殿下!您回来啦!”
圣洁纯美的少女奉上自己刚采下、还带着露珠的花束,但少女的笑容远比花朵要娇艳动人。
艾斯特尔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希贝尔几秒后说:“仔细看看,希贝尔果然也是一位相当出众的美人呢?”
希贝尔:……
希贝尔:“哎?????”
眼见这位一向八风不动的圣女脸色爆红说话甚至都结结巴巴起来,艾斯特尔突然意识到对方的可爱之处,她忍不住又夸了一句:“这是事实啊?”
彻底晕乎乎的圣女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艾斯特尔领进屋子,直到艾斯特尔说“你找我有什么事?”的时候,才回过神。
她张口丢出了一个足以让帝都人仰马翻的消息:“我怀疑皇太子,我们的王储死过一次。”
艾斯特尔瞬间皱了下眉。
‘刚刚和那个家伙讨论了复活的话题,接下来又听见了这种话……真是让人不舒服的巧合。’
她捏了一下鼻梁:“你的意思是……他死了一次,然后复活了?”
希贝尔想了想说:“也有可能他只是逃过一劫,但这种概率比我出门撞见一个人,然后他是圣子转世还要低。”
艾斯特尔扯了扯嘴角作为冷笑话的回应。
“那现在的埃德温还是埃德温吗?”
“还是他。”圣女解释了一句,“我用伊甸之水确认了。”
‘那个老东西竟然会把这种东西借出去……’
‘他在想什么?’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艾斯特尔恶心拉斐尔到压根不想换位思考,她坐到了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那希贝尔,你是凭借什么确认埃德温死过一次呢?”
“很简单。”
希贝尔坐到了对面,坦率而大方地说:“因为他会遇到这种性命危机就是因为我坑了他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