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谷。


    春天百花开，万花谷中真的有几百种花。


    现在这里变成了世外桃源，山谷外已经形成了村落。


    万春流也没有想到昔日人人喊打的恶人谷居然有一天变成了桃源仙境。


    起初也不过是他出谷去城里买生活物资，顺手救了几个生病重的病人，而后一传十十传百，方圆百里的病人来找他看病，甚至有不远千里而来的西蜀、南广人……


    不过十年下来，恶人谷变成了万花谷。


    起初万春流还挺接受不能，他是因为出了医疗事故，这才遁入恶人谷，惩罚自己……


    药庐里，万春流再次陷入了过往的沉思当中。


    微微醒过神来，忽然，发现木板床上活死人燕南天的手指头居然动了几下，他不禁喜出望外。


    原本按照他的构想，燕南天还需要三至五年，才能彻底醒来。


    但先前初心那丫头跑来找他切磋医术，两人热忱探讨半年之久，他有了另外的想法，重新又配了药……


    无缺和无虞、初心和西门叡一起来到了万花谷，这边因为毗邻昆仑山，虽然入春了，但天气还比较冷。


    无虞努力回想三岁那年离开恶人谷的情况？外面是乱草丛生，乱石林立，是一处并不那么宜居的地方。


    然而，现在变成了一处小村庄，而且小村庄的房屋一栋又一栋，被规划好的，鳞次栉比地排列着。


    若是从一处高的山坡往下看，当可以看到那阡陌花圃之中，分散着漂亮可爱的小房子，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让人心生一股喜悦。


    当真是生活在一处世外桃源。


    离开十五年，无虞心头百感交集。


    当进入谷中，看到背着背篓，要去挖草药的万大夫，无虞一瞬间就跑了过去。


    “万大夫！”人生记忆当中，第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就是万大夫。


    即便是现在长大了，万大夫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往后排，但人生尽头的时候，他可能会忘了很多人很多事儿，但他会记住万大夫。


    万春流直起身，他抬头看过去，眼神微微带了一丝笑意，说道：“是小鱼儿？”


    无虞给了外大夫一个大大的熊抱，他貌似鼻子有点感冒了。


    “万大夫，是我，小鱼儿！”以前爷爷他们还叫他小鱼儿，从十五岁之后，就不叫他小鱼儿了，只叫无虞。


    他也很喜欢无虞这个名字，那代表着爷爷和小姨、姨父、姑姑和叔叔对他最热切的期盼，希望他一生平安无事。


    万春流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老怀感慨道：“哈哈哈哈，小鱼儿长大了，也长得这么好看，万大夫很高兴。”


    如果当初没有燕南天和小鱼儿，万春流觉得他可能早已堕落，变成恶人了。


    “万大夫，好久不见。”初心笑意冉冉，她当时来万花谷时，还不认识西门叡。


    西门叡拱手一礼：“万大夫，在下西门叡。”


    花无缺笑吟吟道：“万大夫，我就是花无缺。”


    万春流也不出去采药了，把客人们迎进屋，不过先去了隔壁看燕南天。


    初心死带着医者的兴趣和好奇心，摸着燕南天的脉搏，惊喜道：“万大夫，他体内的生机好强了。”


    万春流笑道：“对，不出意外，一年内，他应该会完全醒过来。”


    这是他的预估，但也说不准呢？


    他们没呆多久，留下花无缺江无虞兄弟俩面对着燕南天。


    无虞握着燕南天的手，说道：“燕伯伯，我是小鱼儿，这么多年也没有回来看您，您别生气，我今天带着弟弟一起回来看您了。”


    花无缺微微带了一丝轻松的笑容，说道：“燕伯伯，是无缺，当年爹爹和娘亲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您只见到了无虞，没看到我，不过没关系，今天，我们碰面了。”


    药庐外面，有谷外之人进来，他们采了很多药，送进来给万春流。


    万春流这些年也教了十个徒弟，最大的也有二十岁，快出师了，最小的都有十五岁，算是万花谷的主力军了。


    “师父，雷叔叔送来的药品质好好。”


    “是啊，好像雷叔叔是从玉珠峰那边采的药。”


    “跑那么远？也太危险了。”


    “按照市场价收进来就是了。”


    现在万春流不缺钱，怎么说来着，大夫其实都不缺钱。


    当然，也不是富得流油那种，因为要囤药材这些，所以流动现金其实也不会特别丰富。


    “万大夫，听说你来了客人？”


    “西门叡？”后面有一个刀客声音石破天惊那种，几乎是他走过来，手上已经拎着刀了。


    西门叡看了看他，冷淡道：“杨涛？不跟你打。”


    “凭什么不跟我打？上次说的再遇上，我肯定不会输给你！”拎着大长刀的杨涛气冲霄汉。


    自从分别这两年，他就在勤练刀法，绝对不会输给西门叡这个用剑的。


    他要把他们刀皇的地位找回来！


    西门叡一板一眼道：“不打！”


    “你不讲信用！”


    “嗯，我就不讲信用！”


    杨涛气炸了。


    于是等花无缺和江无虞从屋子里出来，西门叡正被杨涛联合他的兄弟俩围追堵截。


    “西门叡，你到底有没有种？”


    “你特么说话不算话……”


    下一刻，嘴臭的杨涛就被西门叡给一剑拍飞了。


    他是用的剑鞘，连剑都没有抽出来。


    “大哥，这小子武功好像进步更多？”


    “大哥，你怎么样？没事吧？”


    “废话，你看我像是有事还是没事？”


    身体没受伤，但心灵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和侮辱，因为对方连剑都没有拔-出来。


    “啊啊啊！西门叡，你给我等着！”杨涛爬起来就跑了，他要回去继续发愤图强！


    后来杨涛觉得自己此生愿望难以实现，于是他收了徒弟，而且一收收了三个，要让三个徒弟去找西门叡的传人比武，胜过西门叡的传人，就等于他杨涛胜过西门叡！


    江湖人士总是这么有趣，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意气之争，就能牢记二十年不忘。


    万花谷中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散去，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远处乌云凝聚，大概夜里就会下雨。


    “你的武功，好像真的进步了？”初心先前没发现西门叡的武功进步了。


    她会认识西门叡，也是西门叡到处和人挑战、切磋，受了伤，恰好她在周围行医，他来找她看病治伤……然后就留了下来，一直留了两年多了。


    “你才发现啊？”西门叡抬眸定定地看着初心，眸子里多少有点委屈。


    初心愣了一下，而后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无缺无虞抱着手，一脸坏笑的望着他们俩，初心送他们一个白眼。


    晚膳是初心、无缺无虞他们自己动作做的，就地取材，各种花啊草啊药材都用上，还有肉食这些，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万春流举着木筷，叹道：“你们走了后，我可怎么办？”


    长桌子那边，十个徒弟兴奋道：“师父，等初心姐姐他们走了后，我们给你做啊！”


    “但师父，你就一碗粥打发了我们，根本不给我们发挥的机会。”


    “去去去，你们凑什么热闹？要天天这样搞，我这万花谷养不起你们！”


    “哈哈哈哈，师父，就说了是你抠门！”


    “讨打！”万花谷好长时间没这么热闹了。


    这顿晚膳，大家都吃得很尽兴。


    无虞没在万花谷发现一点记忆里的脏乱差，唯独熟悉的场景也就是药庐，但整个药庐也被翻新，不复先前的破旧。


    脚下是铺的青石板，雨下下来后，再也不用担心淤泥脏了鞋子。


    每天上午，无缺无虞雷打不动地陪伴燕南天，给他讲他们兄弟俩成长那些年有趣的故事。


    爷爷、小姨、姨父和姑姑、大叔叔，还有妹妹弟弟们。


    “燕伯伯，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仍然期望燕伯伯你早点好起来，你已经睡了快二十年了，再睡下来，那以后还睡得着么？”


    “燕伯伯，你快点醒过来，当初迫害爹娘的坏人都伏诛了。”


    “也就邀月姑姑，事情虽然是因她而起，但不好定论……”


    “我和无缺想过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而且我们也不想和火火结仇，那就放下。”


    “这些年移花宫大变样，和燕伯伯记忆里的移花宫肯定相去甚远。”


    “我和无缺会在江湖上转悠两年左右，然后就回去了。”


    “爷爷年纪大了，也就这几年的事情，我们要陪爷爷。以后呢，不混江湖了，大概要陪景哥。”


    “燕伯伯，我找到心上人了，是一个叫杨艳的姑娘，我会把她娶回家，以后和她过快快乐乐的小日子。”


    半个月后，清晨，山谷的浓雾还没有散去，无缺无虞向依旧沉睡的燕南天嗑了三个头。


    “万大夫，谢谢您。”最后离开时，无缺无虞又给了万春流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然，他们也要留下医药费，但万春流不收。


    燕南天于万春流而言，已经不只是一个病人，而是最初的一点救赎。


    如果不是恰好碰到燕南天这个病人，他可能就彻底与恶人们同流合污了。


    从万花谷离开后，便是一路往移花宫而去。


    秀玉谷移花宫，以前也是江湖人士人人畏惧的地方。


    但就像恶人谷变成万花谷那样，自从沈浪进驻移花宫后，秀玉谷移花宫就大变样了。


    入谷前的阵法还在，不过不怎么开启了。


    从秀玉谷出来，到最近的城镇，这条路已经被开辟出来，成为一条非常平坦的道路。


    移花宫现在也有男弟子，不过男弟子不到四分之一，仍然更多的是女弟子。


    沈燚是沈浪之后，移花宫第二个男弟子。


    从收到书信开始，沈燚就在期盼他们两个的到来。


    但他望眼欲穿两个月，头发丝都没有看见一根，他不禁有些意外，以他们俩的武功，不应该这么慢啊？


    坐在入谷口的大石头上，沈燚抖着腿，有些吊儿郎当。


    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从外面回来，她神情比较冷淡，从远处走过来，就算是看到沈燚，也当着没看见。


    沈燚叼着狗尾巴草，大喊道：“苏樱，你又没有看见我？”


    “看见了。”苏樱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她的声音清冷优美。


    沈燚忿忿道：“那你怎么没和我打招呼？”


    “懒得和你打招呼，一天见百八十遍的人，我懒得应付你。”


    “苏樱，你真是好样的！祝福你有一天，被一个男人死缠烂打的追求到了。”


    “还祝福你给那个男人生十个八个孩子！”


    苏樱磨牙，手痒了，她一扭头，腰上的鞭子就甩出去了。


    这师姐弟俩打得不可开交，但客人就是这时候来的，甚至听到前面的打斗声音，他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飞一般的跑了过来。


    恰好，苏樱被沈燚打飞，沈燚震惊道：“师姐？”


    虽然师姐弟俩经常打架斗殴，但不代表他想看到师姐受伤啊！


    下一刻，沈燚张圆了嘴，他目瞪口呆道：“那个…男人就这么出现了？”


    无虞是恰好接住苏樱，正正好把苏樱抱了一个满怀。


    沈燚反应过来了，旋风般跑过来，他惊喜道：“无缺哥哥，无虞哥哥是你们吧？”


    初心忍俊不禁道：“火火，不认识姐姐了？”


    沈燚屁颠屁颠跑过来：“认识认识，我不认识别人，但一定认识初心姐姐！”


    因为初心先前来过移花宫，所以和沈燚认识。


    沈燚的目光却落在西门叡身上，他转头撇嘴道：“初心姐姐，你找个男人怎么像个柱子？”


    初心敲了他的脑门一下：“不许胡说。”


    苏樱从无虞怀里下来，神色有一丝微微的不自在。


    无虞也有些不自在，但也很快掩住了那一丝不自在，轻声道：“抱歉，唐突姑娘了。”


    花无缺低低咳嗽一声，勾唇笑道：“在下花无缺，你是苏师妹吧？”


    苏樱，邀月的徒弟。


    是沈浪挑了魏无牙的老巢后，收编的魏无牙的徒弟，今年十六岁，比无缺无虞他们小两岁左右。


    进入移花宫后，又仿佛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万花谷。


    秀玉谷四季如春，比万花谷的气候更得天独厚。


    无论是花，还是其他草木，皆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


    “无缺哥哥，我收到小茉莉的信，她说你很讨厌！”


    “这可不怪我，是那丫头太……”


    花无缺都无法形容周茉那丫头了。


    不过现在想起小茉莉，他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张明艳大方的脸庞。


    “嘿嘿，火火，哥哥很快就会结婚。”他很确定这件事情，所以等从移花宫离开后，他就直接去西安。


    沈燚撇嘴道：“无缺哥哥，你才十八岁，就这么确定这件事情么？”


    “当然确定。”花无缺一副陶醉的样子。


    初心和苏樱聊天，那无虞就只能和西门叡做伴了。


    但他总也忍不住，目光偷偷观察着那个少女。


    看她外表，有些清冷。


    但她和初心聊天，又滔滔不绝。


    这实在有些反差。


    西门叡偷偷用手肘碰了碰无虞，语气微微带了一丝揶揄道：“别犹豫，直接表白，大胆点。”


    无虞瞥了西门叡一眼，有些无语。


    西门叡哼了哼道：“要不是你们，我还懒得提醒你。”


    无虞忍俊不禁道：“是是是，多谢叡哥。”


    不多时，见到了邀月和沈浪。


    沈浪还不到四十岁，但眼神看他们却是慈祥的长者目光。


    邀月年长八岁，但因为修炼的明玉功有养颜驻容的效果，让她看起来实际年龄年轻很多，与沈浪甚是般配。


    无缺和无虞也总是忍不住去想沈浪的过往，当初他在江湖上也很有名，也是有名的潇洒公子，喜欢他的江湖侠女真的多不甚数。


    当然，最出名的大概就是那位昔日朱首富的女儿了。


    后来江湖人士更佩服沈浪了，因为那是拿下移花宫女魔头的男人。


    沈燚头搭在母亲的肩膀上，撒娇道：“娘，你就让我出谷吧？我跟无缺哥哥他们一起出去。”


    邀月淡定道：“不行，满了十八岁，你才能出去闯荡。”


    沈燚气哼哼道：“爹，我要出去玩儿！”


    沈浪微笑道：“不行！”


    “啊！”沈燚咻地一下，施展轻功跑了。


    但很快他又跑回来了，把无缺和无虞都拽走了，不留给他那冷漠的父母。


    邀月和沈浪也不以为意，让苏樱招待初心，而男客自然就让他们儿子招待了。


    年轻人和他们已经隔了一代，呆在一起几乎没有共同语言。


    “你不想去京城，再和王怜花相会么？”


    “想吧？现在不着急。”


    顿了顿，沈浪叹道：“燚儿肯定会忍不住提前离家出走，那时候我们再出去也不迟……老李大限前，总也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邀月点了点头道：“那行吧。”


    以她的预估，她儿子顶多再忍个一年半载，他就会偷偷跑出去的。


    一代江湖一代人，现在的江湖仍然很精彩，也不是二十年前的江湖，仍然有很多危险，反正她是不会放心儿子一个人出去闯荡的。


    沈浪也不会放心，儿行千里父母担忧千里，他也会偷偷跟着儿子，就怕儿子遇到江湖上的老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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