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柱，花坛，草坪；吊灯，沙发，水族箱等等。


    这些东西和记忆里的很像，却又不太一样——比记忆里的明亮，又比印象里的陈旧一点。


    随着脚步，往事一幕幕掠过脑海。


    程栀忽然意识到，她其实并没有被困在这里很久。


    只是因为那些日子太过痛苦难熬，每分每秒被无限拉长，才会让她觉得度日如年，好像被囚禁践踏了一辈子一样。


    “我们随时可以走。”霍临远整颗心浸在沸水里，升起的气泡里胀满不安、后悔和惭愧。


    程栀摇头，又发觉自己低估了时间的力量。


    记忆会褪色，她在港市这些年刻意不想起这里，竟也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淡忘了很多事。


    她站在客厅，没有预料中那么难以忍受。


    反而让记忆中阴暗可怖的房子，被眼前寻常冷清的场景替代。


    她转身，看向身后早就僵住的霍临远。


    他似乎从走进房子开始，就每分每秒都在遭受煎熬。


    眼睛发红，双拳紧握，脖颈上绷起刺青一样的筋。


    她看了他一会儿，神情很淡。


    但最终，还是慢慢走向他，环住他紧窄的腰，轻轻抱住他。


    他浑身都是硬的。


    整个人像块冻脆的铁板，轻轻一碰，就会倒下，摔得四分五裂。


    程栀说不清心底的感受。


    只是有些恍惚地想：


    原来被困住的人，不仅仅是她而已。


    原来更难走出来的人，不是她啊。


    或许真的有宿命这种东西。


    在爸爸藏起真相，低估后果的时候；在霍临远只专注仇恨，却又恨得不够纯粹的时候。


    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而现实是，他们被命运玩弄，又受情感操控，最后落得一个比一个可悲。


    “我想处理掉爸妈的遗物，”程栀轻声开口：“之前留在房间里了。”


    霍临远哑声回应：“好。”


    程栀没有再去别的地方。


    只是到曾经住过的一楼的房间，从枕头下面翻出两本厚厚的手账。


    背对门口的霍临远时，她把袖口藏着的几页纸夹了进去，然后抱起手账，和他一起离开别墅。


    大门关上、落锁。


    那类似记忆和恩怨一并被舍弃的“桄榔”声之后，心上的枷锁似乎应声落地，又随着山风很快散去。


    “你带火了吗？”程栀站在车门前问。


    她知道他最近抽烟很凶，就算换衣服很勤，薄荷糖不离口，她也还是能闻到苦涩的烟味。


    霍临远点头，轻轻替她拂开脸侧的乱发。


    “我想就在山上，把它们烧掉，留在这里。”她说。


    他视线下落，滑过她的袖口，顿在那两本手账上。


    然后伸手拿过。


    程栀心里一紧，面上却很平静，不想让敏锐的他看出端倪。


    “老秦。”霍临远叫来司机，转身背对她，随意将东西递过去。


    只是东西交接的瞬间，他拇指回勾，让司机眼睁睁看他将打火机收回。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司机确认过他的眼神，点头后转身，快步走进一侧林子。


    没多久，轻烟伴着焚烧的味道飘来。


    程栀缓缓垂下头，神色恢复平常，先一步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