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品:《当高门找回我后

    林溪:“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拨琴弦和拨算盘也差不多吧。”


    “这如何能比。”苏漾漾边说,边和其他人一样,看向以琴艺超绝而闻名京城的信王。


    沈重霄接到众人目光,深吸一口气息。


    他并不想说话。


    林溪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笑着说:“既是酒楼账房,至少在琼楼我不会让你出事。”


    陆焰颇为意外,她竟真的肯出手相助。


    不过眼下他也顾不得多想,捂着胸口,侧身躲进包厢里供食客更衣的里间。


    他咬了下舌尖保持住清醒。只希望她真能帮上吧。


    陆翔踏步进来,看到包厢里众人愣了下。


    片刻后,他目光锁定在沈重霄脸上,快步上前施礼:“拜见信王殿下。”


    心下诧异,怎么林家才回来的三房小姐和表小姐都在这。


    苏漾漾穿了件明黄彩绣长裙,在灯光下熠熠闪光,婀娜多姿,五官稠丽如桃花。


    她艳冠京城又极负才情,自是不用说。


    相较之下,这位表姑娘也不妨多让。


    身穿白衣暗纹云锦襦裙,香腮似雪,宝髻一只玉簪松松挽就。


    周身没有半点烟火,那双眼干净又冰冷,恍若月射寒江。


    看似荏弱,却叫人不敢态度轻慢。


    陆翔暗叹信王权势,远远不如太子和端王,竟也能有如此两位美人做伴。


    他惊羡之余,转念一想,若今日的事能办成,取悦了公主,自己也不愁没有为美人豪掷千金的机会。


    陆之翔和李澜是酒肉朋友,同为受到荫佑的世家子,他们虽无官职在身,但这辈子吃喝无忧。


    两人读书学问皆一般,是捧角儿听戏的翘楚。只因李澜身形伟岸,生得颇为俊朗,几个月前得幸成了平宁公主入幕之宾。


    李澜本就是欢场高手,自是清楚如何讨好女人。


    平日没少物色美男敬献公主,出些荒唐享乐的法子。


    如今在一众面首里他最得亲眼,平宁公主不但为了他请了差事,更是恩赏许多财帛。


    半个月前,平宁公主一眼相中陆焰,便想要他来侍奉自己。几番暗示不成没了耐心,李澜便主动请缨为她解忧。


    他找到昔日酒肉朋友。陆家的长房次子陆翔。


    能搭上平宁公主,陆翔自是愿意。


    再说朝廷如今举官有回避制度,一大家的同辈兄弟只会重用一人。


    陆焰平日卷不释手,颇为刻苦,若以后他万一出头,那便是挡了他们长房兄弟俩的路。


    那不若举荐陆焰给公主当面首,既讨好了公主,又除去了隐患。


    公主向来喜新厌旧,她的面首虽然不缺金银,但因此坏了名声,日后难以官场立足。


    别的不说,他这个堂弟还真是俊美无双,他都无意识间,看呆了几次。


    平宁公主从前一直喜欢魁梧,有男子气概的面首,这次能看他,还念念不忘,也能说得过去。


    陆翔和李澜一拍即合,两人设下了万无一失的陷阱。


    偏偏陆焰不识相,能被公主看上是他的福气,中了迷药居然也能逃走。


    眼下公主正等在楼下马车里。


    毕竟他可是拍胸保证过不会出错,如今让陆焰逃脱,他没法交代。


    陆翔拜见完信王殿下,硬着头皮说:“叨扰诸位,可否见过一位黑衣男子?我和堂弟因琐事起了争执,我恍惚间……看到他进了包厢。”


    林溪一脸淡然:“的确是你恍惚,我们没看到有人进来。”


    沈重霄刚想说话,林溪再次抢先一步开口:“还不走?信王殿下要用餐不喜旁人打扰,是要叫让酒楼伙计请你出去?”


    陆翔虽然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他退出去之前又看了眼包厢。虽知道陆焰十有八九就在那里,却不能贸然进去搜寻。


    他虽是替公主办事,但也得罪不起信王。


    何况里面这么些人,自己却只带了两个随从……


    有点奇怪,信王和林家两个小姐,以及几个五大三粗面露凶光的男人,会在一个包厢。


    沈重霄自持身份,却又不想得罪平宁公主。


    他正在计较得失,没料到林溪嘴这么快,还扯了自己当大旗吓退了来人


    他眼底染上薄怒,质问道:“我何曾说过要用餐?”


    林溪坦然道:“他们都怕你,这忙就算你出手帮得好了,我又不抢你功劳。”


    众人:……


    这是算谁帮忙的事吗?


    ——


    陆翔从琼楼离开时,脚步有些沉重。


    平宁公主掀开马车窗帘,几番搜索也没有看到期待的人,她一脸不悦呵斥:“真是废物,人呢?”


    陆翔胸口一紧:“禀公主,我看他往四楼包房去了,可今日信王也在那里。”


    平宁公主挑眉:“你的意思是信王在故意和我作对?”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陆翔慌忙解释,“陆家那位小姐说没看到,她是琼楼的新东家,我也不好去搜。”


    平宁公主身份尊贵,性格乖张,这次豁出去设伏想抓陆焰没能如愿,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好一个沈重霄,平日不声不响,竟然敢和她对着干!


    还有林家的姑娘,莫非她也看中了陆焰……


    —


    沈重霄皱眉:“你不该得罪平宁公主,你这是在玩火。”


    “我不玩火,玩火尿炕,殿下以后也别玩。”林溪双手抱于胸前,“既然你们不用餐,那我就不留客了。”


    沈重霄深深看了她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苏漾漾匆匆跟了出去。


    刚才沈重霄不让她多管闲事,她有些不忍心,犹豫是否袖手旁观。


    可等林溪把人藏了起来,她又觉得对方太冲动了,居然就这么得罪了平宁公主……


    林溪竟任性妄为,丝毫不考虑会给在场其他人带来麻烦。


    外面安静下来,陆焰从后面走了出来。


    林溪打量着人,开口道:“怎么回事?你堂兄对你不太好啊?我堂兄就对我就很好,琼楼还有附近的铺子都是他送给我。他愿意多送几次,我就去庙里供奉他的长生牌位。”


    众人:“……”


    杀人还要诛心啊!


    只怕再送几次,不要你立什么长生牌位,你堂兄他可以自己设灵位!


    陆焰清楚琼楼易主的前因后果,他意外之下血气翻涌。


    刚张嘴便一口血喷了出来。


    林溪退后两步,一脸警惕道:“这血吐得有点多……不会是痨病吧?”


    她还没过多久好日子,可不想被传染。


    房间里的人听她这么揣测,也跟着退了几步。


    包厢里独站在一边的陆焰,低头擦了擦嘴角:“不是,我天生就有弱症。谢谢小姐相助。”


    “这就好。” 林溪略微放心,看着他的脸,想也不想地说:“你长得挺好看,吐血就更好看了。”


    她见过太多血,但是这个人不同。他带着血的脸。也莫名让人觉得干净。


    真是个倒霉蛋,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还清清爽爽地在阳光下午睡。第二次、第三次都脸上都血。


    尤其是现在,胸口因为强忍疼痛微微起伏,眼角微红,眼下的那颗泪痣就更红了。


    偏偏一双眼睛倔强不服输,透出几分野性难驯。


    林溪好像有点懂了,公主非要把人搞到手的原因。


    陆焰怔了怔:“是吗,谢谢。”


    他一直被人夸好看,在赵国冷宫因为这张脸,得到了许多宫女的照顾,让他活了下来。


    但是这张脸,也招来许多的恶心注视。


    第一次有人说得这么坦然。不带任何情绪。


    林溪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现在想想,大约是沈重霄的话让她起了逆反心。


    毕竟在那些梦里,沈重霄让她做的事,没一样是对她而言是好的。


    不让做的事,那倒是说不定了。


    眼下既然帮了,林溪十分坦然地挟恩图报:“今日的事,你要如何报答我?”


    陆焰身中迷药,眼神带着几分迷离:“你想如何报答?”


    想到那位不择手段的公主,他眼神晦暗。


    他左边袖中藏有匕首,削铁如泥,如今虽身受重伤,豁出去还是可以割断眼前修长的脖颈。


    林溪扬起下巴:“你有钱吗?你有多少钱?”


    她还是最喜欢钱。


    陆焰怔了好几息,确认自己没听错,他从右边袖中掏出了五两银子,放在桌上。


    林溪不敢置信: “就这点?这是你所有的钱?”


    一众手下:“……”


    再次深刻地认识到大小姐有多爱财帛。


    林溪:“你觉得你自己就值这点钱?”


    陆焰气息不顺,咳出了斑斑血迹,低头避开对方视线。


    他向来被人轻贱,也早就习以为常。


    这是第一次觉得世间万物,唯穷最杀人。


    “算了算了,不过你既然身体不好,那心里念头一定要好,这样才能多活几天。”林溪捞起桌上的银子,放进了随身荷包,数目再少那也是钱。


    “如今钱恩两情,我们再无关系。马场的事你不许再提起。你走吧。”


    陆焰明悉对方话里警告,躬身点头,捂着胸口消失在了门口。


    包厢里不相干的人都走了,单武上前两步,提醒道:“大小姐,苏漾漾问起了她师兄。”


    林溪一脸坦然:“你说这个干什么?这又和我们无关。”


    没人知道那就是她没做过,以后被发现了再另说。


    单武垂下眼眸:“……大小姐说的是,我就随便问问。”


    林溪坐了下来,笑了笑说:“让厨房把菜热一热端上来,还新鲜着不要浪费了,他们不吃我要吃。”


    —


    沈重霄从琼楼出来,便让随身仆从去找平宁公主。


    “你说那人就在包间,既是得罪姑姑的人我便不会包庇。”


    平宁公主马车尚未离开,仆从不过一刻钟便回来。


    说话已经带到了,只不过公主那边,似乎并不准备再进去寻人。


    沈重霄不甚在意,眼下既撇清关系,那此事便和他无关了。


    —


    林溪隔天睡醒已是巳时。


    她觉得这样也很好,洗漱完可以早膳、午膳一起用了。


    踏雪有些焦急:“我的小祖宗你可算醒,快些梳洗去会客。”


    林溪想了不想地说不去,随便找个借口推了,毕竟能有什么比用膳更重要?


    踏雪:“是宫里来宣旨的人,在花厅等了半炷香时间了。”


    若不是小姐起床气很大,又常说“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她早就把人给唤醒了。


    好在她耐心快耗完之前,她家小姐总算自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