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一处馒头摊。


    要了十个肉馒头，和两碗稀粥。


    郑大牛似乎是将愤懑都发泄在了馒头上，一口一个往嘴里猛塞，被噎的直翻白眼。


    片刻后。


    吃饱喝足。


    郑大牛的脸色终于缓和一些，主动开口和郑旭答话。


    “大郎……”


    “噗~！”


    郑旭被呛的一口稀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赶忙擦着嘴说道:“别，大牛哥，你还是叫我小旭吧，大郎这称呼我不太习惯。”


    郑大牛皱眉道:“哪有在名字面前加上小字，如此称呼别人的？”


    “那就叫我小郎，反正别叫大郎。”


    “行吧，小郎就小郎吧，读书人就是毛病多。”


    郑大牛不满的摆了摆手:“我还没问你，你来县城做什么？”


    郑旭谦虚道:“来做点小生意，挣点买米钱。”


    “什么小生意？”


    郑旭指了指架子上的冰糖葫芦。


    “这是，红果？”


    郑大牛脸色怪异道:“你来县城卖红果？”


    “是啊。”


    郑旭点了点头。


    那你这生意，确实够小的。


    郑大牛低声嘟囔了一句。


    这玩意在县城里，一文钱几十斤都没人要。


    就他抗的这么点，想换个馒头估计都够呛。


    “行了，你在这儿卖你的红果吧，我先走了。”


    郑大牛摇了摇头，也懒的开口劝他。


    有些事情啊，别人怎么说都没用。


    非得他自己摔个跟头，才能明白。


    看着郑大牛牵着牛车离开，郑旭喝完最后一口稀粥，抹了抹嘴巴也站了起来。


    随后扛着木头架子，挑了一个人流比较多的地方。


    郑旭回想着前世记忆里的声音，开始用力吆喝了起来。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喽~！”


    顿了顿，郑旭又补充了一句:“三文一串！”


    “唰唰唰！”


    一瞬间，周围人的目光齐齐的在冰糖葫芦上扫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的落在郑旭的身上。


    眼神中全都表露出了同一种意思。


    “哥们你二笔吧！”


    一个有些婴儿肥的少女，更是直接凑了过来，一双大眼睛在冰糖葫芦上不断打量。


    “这是红果吧？”


    郑旭纠正道:“是冰糖红果。”


    “那也是红果！”


    少女古灵精怪的皱了皱鼻子，指着自己的小脑袋道:“一串红果要三文钱，你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宿疾。”


    郑旭脸一黑，也不说话，直接取下一串冰糖葫芦递了过去。


    少女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尝尝。”


    郑旭满脸自信的说道:“吃过之后，若是你觉的不值，我分文不取。”


    “不就是红果么，我又不是没吃过，酸死了。”


    少女嘟囔了一句，但还是伸手接过，一口咬了下去。


    “唔~！好甜，不对，好酸，唔，又酸又甜，好吃！”


    入口的一瞬间，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便将她给俘虏了。


    少女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塘渣，直接冲着郑旭伸出了五根指头。


    “再来五串。”


    “好嘞！”


    郑旭手脚麻利的再次取下五串冰糖葫芦:“加上刚才那串，一共六串，诚惠，十八文。”


    少女痛快的付了钱，举着冰糖葫芦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而这一幕，直接把旁边的路人们给看呆了。


    “不就是红果么，真有这么好吃？”


    “不会是装的吧？”


    “看着不像。”


    “要不，买一串尝尝？”


    “太贵了，一串要三文钱呢。”


    “贵就贵吧，就当少吃几个肉馒头了。”


    人群议论纷纷。


    几个好奇心比较重的，直接走了过来，当场买了一串。


    “嘶，酸，不过酸的不过分，味道刚刚好。”


    “这酸中有甜，甜中有酸，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外面这层，是饴糖吧，没想到原本酸涩的红果，加上一层饴糖，竟会变的如此可口。”


    “卖红果的，再给我两串，我带回去给家中的孩子尝尝。”


    “还有我，我也要一串。”


    “我要三串。”


    眼见几个吃过的人全都赞不绝口，一些原本就有些眼馋的路人也赶忙凑了过来。


    你一串，我一串的买了起来。


    人群聚集在这里，七嘴八舌的嚷嚷着。


    顿时吸引来了更多来看热闹的人。


    而片刻后，这些人也都忍不住嘴馋，跟着买了起来。


    八十多串冰糖葫芦，瞬间便没了大半。


    甚至就连后面郑旭坐地起价，直接涨到了五文钱一串。


    那些还没吃到的人，也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剩余的冰糖葫芦哄抢一空。


    “没了，卖完了，真的没了！”


    郑旭举着空荡荡的木头架子，在人群里拼命的挣扎。


    “别拽我衣服，拽我衣服也没了！下午，下午我还来卖，一定来，就在这里，没买到的下午请早。”


    在他的再三保证之下，众人才不情不愿的散开了。


    郑旭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古代人还真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啊，就一串冰糖葫芦而已，至于这么疯狂么。”


    从进城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八十多串冰糖葫芦就卖的一干二净。


    这情形，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好一些。


    也更有利于他之后的计划。


    “该回去了，顺便买两斤猪肉，给娘子改善一下生活。”


    郑旭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扛着光秃秃的木头架子，朝菜市的方向走了过去。


    ……


    下溪村。


    田垄边上。


    几个村妇坐在那里，东家长西家短的说着闲话。


    一旁，李巧珺正挥舞着小锄头，满头汗水的挖着野菜。


    自从搬回下溪村的祖宅，他们一家就全都靠着李巧珺挖野菜度日。


    不光可以自己吃，多出来的，还能跟村里的人换些谷糠，豆粉之类的口粮。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身材有些臃肿的村妇，扭着水桶腰走了过来。


    看到蹲在那里的李巧珺后，立刻像是找到了目标。


    嘴角一勾，接着大惊小怪的说道:“哎哟，这不是巧珺嘛！我听说你家那个秀才转性了，都知道去县城做生意，挣钱养家了呢！”


    “是不是真的啊？”


    不用说，这事儿肯定是郑大牛回家之后，告诉他媳妇，他媳妇又传了出来。


    那娘们的嘴就跟个大喇叭一样，但凡有点什么动静被她知道，那就基本上等于全村都知道了。


    李巧珺抬头看了水桶腰妇人一眼，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而一旁正在说闲话的几个村妇，听到这件事，却像是跟闻到了腥味的大狼狗一样，立刻就大呼小叫的嚷嚷了起来。


    “不能吧，狗子家的，你说的是真的？”


    “那郑秀才真的转性了？还知道去挣钱了？”


    “可不咋的，大牛家的亲口跟我说的。她男人今天一大早就赶着牛车，拉着郑秀才去的县城。”


    狗子媳妇皮笑肉不笑的瞥了李巧珺一眼，然后故意抬高着声音说道:“只不过吗，这性子是转了，就是不知道是转好了，还是转坏了。”


    这话一出，几个村妇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


    连旁边田地里正在干活的几个村民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站起身朝这边望了过来。


    “狗子家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是啊，狗子家的，快说说。”


    狗子媳妇探了探身子，做出要说悄悄话的姿态，却直接扯开嗓门大声道:“你们知道他去县城做什么生意吗？”


    “什么？”


    “卖红果！”


    狗子媳妇双手叉腰，仰着下巴喊道:“他用木头签字把红果串起来，串了几十串，拿去县城卖钱了。”


    “红果？”


    村妇们面面相觑，接着捂住嘴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地里的村民们也都摇了摇头，一脸无语的样子。


    李巧珺继续埋头挖着野菜，也不理会他们。


    同样或调侃，或讥讽的话，她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早已经麻木了。


    然而李巧珺不想搭理她们，她们却不肯放过李巧珺。


    狗子媳妇继续扯开嗓门，大声的说着。


    “要我说啊，这郑秀才确实是转性了，以前是疯，只知道喝酒打娘子，现在嘛，就直接变成傻了。”


    “红果那东西，白送给别人，别人都不要，他还想拿去卖钱。”


    “这不是傻了，还能是什么？！”


    “是啊是啊！”


    “这傻的还不轻呢！”


    几个村妇也在旁边乐呵呵的配合着她，一起出言讥讽。


    正在这时，一个眼尖的村妇，远远的看到路上一道正往这边走来的身影。


    立刻嚷嚷了起来。


    “快看，那不就是郑秀才么。”


    “哟，这是卖完红果回来了？”


    李巧珺转头看了一眼，确实是夫君回来了。


    而且郑旭似乎也看到她，正朝这边走了过来。


    “巧珺啊，一会儿你问问你家秀才，今天卖了多少钱。”


    “最少也得有一文钱吧。”


    “一文钱？”


    狗子媳妇不屑的说道:“几十串红果而已，能换一个肉馒头就不错了。”


    李巧珺默默地将挖好的野菜放进背篓，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现在的日子已经过的很艰难了，她实在是不想再另生事端。


    但很可惜，狗子媳妇几人，就是奔着看笑话来的，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放她离开。


    “急着走啥啊，你男人这都过来了，你不等他一起回家啊？”


    狗子媳妇挡在李巧珺身前，臃肿的身体直接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让开。”


    李巧珺微微皱眉。


    “凭啥让我让开，这是你家的路啊？你说让开，我就得让开？”


    狗子媳妇双手叉腰，这泼妇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怎么回事？”


    走过来的郑旭，看着这一幕，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看这架势，自家娘子明显是被欺负了啊！


    “能有啥事儿，我跟你家娘子聊天呢呗。”


    李巧珺还没开口，狗子媳妇的嘴就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开始了。


    “正好还聊到你了，听说你去县城里卖红果了？咋样啊？卖了多少钱啊？”


    郑旭挑了挑眉毛:“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总得有个数吧。”


    “是啊，说说呗，怕啥啊，怕丢人啊？”


    几个村妇七嘴八舌的嚷嚷开了。


    “没多少就是没多少。”


    郑旭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冲着李巧珺说道:“走，娘子，咱们回家。”


    说罢，他便要去拿地上的背篓和镰刀。


    而随着他这么一俯身弯腰，怀里的钱袋直接从衣襟里掉了出来。


    几百枚铜板顿时散落一地。


    铜板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黄橙橙的光芒。


    一旁的狗子媳妇和几个村妇微微一愣。


    李巧珺直接呆住了。


    “夫君，这钱……”


    “哦，这是卖红果的钱。”


    郑旭将钱收拾起来，递给李巧珺道:“你拿着吧。”


    李巧珺傻傻的接过钱袋，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怎么会这么多。”


    “刚开始我一串卖三文，后来见买的人多，我干脆涨价了，一串五文。”


    郑旭拿起背篓和镰刀，随口说道:“然后全部卖完，就这么多钱了。”


    旁边的村妇都听傻了。


    红果还真的能卖钱？


    可狗子媳妇却根本不信，撇撇嘴道:“我可是听大牛家的说了，你昨天上人家家里借了二两银子。这该不会就是你借的钱，花的只剩下这么多，这会儿拿出来充面子的吧。”


    郑旭没好气的瞪了这娘们一眼，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从怀里掏出几个银豆子递给李巧珺，冲着她解释道:“这是借大牛哥那二两银子花剩下的，也放你这儿吧。”


    这一下，狗子媳妇的脸色也变了。


    但她还是梗着脖子，嘴硬的说道:“这肯定也是你借的，反正打死我也不信，红果能卖这么多钱！”


    “你爱信不信，跟我们有鸡毛关系。”


    说完，郑旭也不再搭理她们，一把拉起李巧珺有些粗糙的小手。


    “娘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