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伯恩准备起身，却被夜青岚扶了起来。


    “岚儿去集市了？”


    “嗯，我为了讨母亲欢心，所以去了集市为母亲买了最爱的桂花糕。”


    夜青岚说着这话时眼神闪躲，生怕夜伯恩知道她在大庭广众下显露武艺。


    “岚儿有心了，为父很欣慰。”


    夜伯恩一边享用着桂花糕，一边盯着夜青岚的白色衣裙。


    “岚儿，为父从小把你当儿子培养，你可怪为父？”


    夜青岚一听，洒脱地笑了笑，“怎么会？父亲教女儿那一套武功就是希望女儿能有一身本领，不受欺负，女儿又怎么会怪罪于您。”


    “岚儿真懂事，为父长年征战沙场，这家辛苦你了。”


    夜伯恩也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夜青岚，“岚儿你也吃。”


    夜青岚饱含泪水接过了桂花糕，“父亲好生休养，会好起来的。”


    夜伯恩吃过糕点以后，又继续卧床休息。


    因为他最后一场胜仗，腹部受了重伤，所以无法继续留在军营，受皇上之命，班师回朝留在家中静养。


    又因他是祁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又受皇上恩准，委派了皇宫一位温太医留在夜侯府为夜伯恩诊治。


    夜青岚看到如此憔悴的父亲，她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掉下来，等到离开了房间，才泣不成声。


    夜家世世代代都是肱股之臣，每出一代将军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上阵杀敌。


    所以传到夜青岚这一代，偏偏她又是个女儿身。


    夜伯恩无奈之下才将夜青岚以男儿身培养，别人家的女儿都在学琴棋书画，学习女红。


    而她夜青岚从小就跟随着夜伯恩学习武功，练就了一身本领。


    不过夜伯恩也会让夜青岚学习女子应该学习的本领，为了她日后嫁人做准备。


    如今父亲伤势未愈，已经不能再继续上战场，就算伤势痊愈，恐怕也不能再继续奔波劳累了。


    夜梦看到眼眶湿润的夜青岚，“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可能眼睛进沙子了。”


    待夜青岚离开，夜梦才瞅了一眼夜伯恩紧闭的房门。


    或许，小姐是担心老爷吧！


    ——


    一转眼，已是深秋。


    千树万树的红叶，愈到深秋，愈加红艳；远远看去，就像火焰滚动。


    夜伯恩的伤势正在慢慢痊愈，只是还不能用力过猛，否则会拉伤，导致伤口后期会发炎愈合很慢。


    夜青岚正在庭院伴随着飘飘而落的枫叶下练习武艺，正巧瞅见最小的弟弟夜青羽朝她走来。


    正练得正起劲的夜青岚，看着正值外傅之年的弟弟向她走来，立即停了下来。


    夜青羽微微颔首:“长姐，父亲叫你去堂厅找他。”


    “什么事？”夜青岚尾随着夜青羽匆忙朝大堂走去。


    “弟弟不知，好像有一位公公正在堂厅和父亲谈话。”


    “公公？难不成……”


    来到大堂门口，夜青羽没有进去，而是看着夜青岚到了门口，便自行离开了。


    夜青岚也没有跨入，俯在门沿侧听屋内的谈话。


    “夜侯将军，皇上刚刚收到前方来报，说北海关战事告急，请求出战。”


    “什么！？”


    李德仁代皇上传话，看着夜伯恩的身子往后一倒，吓得他赶紧将夜伯恩扶住。


    “麻烦李公公请告知皇上，臣会即刻领兵出征，请皇上放心。”


    夜伯恩才休养了多久，前方战事就迫在眉睫，哪怕伤势还未痊愈，也由不得他抗旨不遵。


    李德仁看着夜伯恩为难的神色，“夜侯将军，你没事吧？”


    “无妨，来，李公公请喝茶。”


    夜青岚听到这里，心猛地揪到一起，父亲这又要带伤上战场吗？


    她刚要跨进门槛，却被母亲聂怀柔拉住了，“岚儿，此时你父亲正在和李公公谈公事，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得好。”


    夜青岚被母亲拉到枫树底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母亲一脸忧愁的模样，她紧握住了聂怀柔的手:


    “母亲，父亲真的又要继续前往军营，驻守边关吗？”


    “是啊，我们夜家的使命不就是保家卫国，驻守边疆，防止敌人入侵，守护好我们的家园吗？”


    聂怀柔替夜青岚拿掉了落在她头上的枫叶，“所以，你的父亲他必须要上战场。”


    “可是……”夜青岚还想再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就是夜家世世代代的命。


    ——


    聂怀柔正在为夜老将军更衣，突然发现夜伯恩腹部的伤，有些心疼地抚摸着。


    “将军，这可是前一阵子在战场上受的伤？都这么久了，还没有痊愈。”


    夜伯恩拿掉了聂怀柔缠在他腹部上的手，哑着嗓子回答:“嗯，不过不碍事，不影响我再次出征。”


    面对夜伯恩，聂怀柔有些心疼，看着腰上那一道道的伤痕累累，腹部还缠着白布，甚至还渗出一些鲜血。


    一想到这些年，夜伯恩为国捐躯出生入死，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屡战屡胜。


    之前也不是没有受过伤，但是这次她看着夜伯恩的伤口比以往还要恢复得慢些，尤其是看着夜伯恩鬓角的银丝，更是心疼不已。


    “你的银丝越发多了，既然受了伤，就好好在家养伤吧！前方不是还有众将士守着吗？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聂怀柔轻轻地抚摸着夜伯恩头上的银丝，温柔地劝说道。


    “妇人之仁！这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前方的战士也需要统领啊，我岂能坐视不理。”


    刚好他们的谈话，被站在门外端着木盆的夜青岚听见。


    于是她轻轻推开门，抬眸看着年迈的父亲，再瞅了瞅他腹部上的伤。


    一想到他的伤还没有痊愈，况且年事已高，却依然要奔赴战场，就心疼不已，眼含泪水。


    “父亲，母亲说得对，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些年您一直在战场上，和母亲聚少离多，青璇和青羽也盼望着您能留在家中。”


    夜青岚将木盆放在了架子上，然后拧了一块热毛巾替她父亲擦了擦脸。


    “将军今日你上朝的时候，可得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再触及伤口啊！等你下朝归来，我再让温太医好好给你瞧瞧。”


    聂怀柔赶紧替夜伯恩将衣袍穿戴整齐，随后一同享用了早膳。


    ——


    朝阳殿。


    殿内金碧辉煌，四周均是雕刻着活灵活现的龙凤呈祥，正栩栩如生地盘旋在石柱上。


    正中间是皇帝祁泽民的龙椅，金灿灿的龙椅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当所有大臣身穿朝服纷纷来到朝阳殿内，各自分两班排列站好。


    左边是丞相大人领头，右边则是尚书令和侯爵大人也就是夜伯恩领头。


    当他们都按照自己的位置站立整齐后，便听到了太监公公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当皇帝出来时，众人纷纷叩首，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中大臣缓缓起立，便听到皇上身边的太监公公李德仁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启奏陛下。”


    左边第三个身穿绿色袍服，头戴官帽，约莫五十多岁的臣员，递上折子。


    “启禀皇上，前不久夜侯爵将军带兵打了一场胜仗，臣觉得为了聊表夜侯爵将军为国尽忠，可以为夜侯爵将军开启一场庆功宴。”


    众人在听到他的话后，纷纷觉得此提议甚好，都朝夜侯爵老将军点了点头。


    丞相裴石武不明深意地笑了。


    “皇上，微臣觉得不妥，这护国安康本是微臣职责所在，带兵打仗也是微臣家族史上都应尽的义务，确实不必劳烦皇上开启庆功宴啊！”


    夜伯恩因多日在外镇守边关，很少来上早朝，自然是不知朝中大臣都是个什么心思。


    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还是不想掺和其中。


    当听到那些大臣的提议后，他有些惶恐，后背冷汗直冒。


    “哪里的话，夜侯爵乃我国一大功臣，若不是有你夜侯爵在，哪来的国泰安宁，朕也觉得甚好。”


    “这不，夜侯爵将军马上又要启程出征，那就把庆功宴设成送别宴，希望夜侯爵将军此次出征能再次得胜而归。”


    “臣觉得甚好。”


    “臣附议。”


    “皇上英明神武。”


    在众说纷纭下，夜伯恩终究还是无法拒绝祁泽民和众位大臣的美意。


    夜伯恩原地一叩，“微臣谢主隆恩。”


    与其说这是送别宴，还不如说是鸿门宴。


    ——


    回到夜侯府，夜伯恩卸下官帽，正襟危坐在堂厅，喝着桂花茶。


    夜青岚趁夜伯恩上朝之后，她思前想后，决定还是一试。


    她得知父亲已经下朝归来，兴奋地跑了过去，“父亲，岚儿有一计，可以免去父亲的为难，让父亲在家中陪着母亲和青璇青羽。”


    夜伯恩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深邃地盯着夜青岚，“哦，岚儿有什么计策，说来为父听听。”


    “父亲，让岚儿替您出征吧！”


    夜伯恩一听，震惊到连刚喝进去的桂花茶都喷了出来，“什么！？你要替父从军？？”


    “是的，岚儿想过了，您从小教我习武，对我的谆谆教导，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吗？”


    “母亲她舍不得您再次出征，每当我看到母亲红肿的眼眶，就知道她偷偷地为您担惊受怕。”


    “父亲，就让岚儿替您从军吧，毕竟岚儿也不小了，可以替父分忧了。”


    夜伯恩万万没想到夜青岚会误以为从小教她习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替父从军。


    怎么可能？


    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子上战场的。


    “不行，想都别想。”夜伯恩气得拂袖而去。


    留下夜青岚独自站在堂厅，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拒绝她的请求。


    谁说女子不如男，又有谁规定女子不能从军。


    她夜青岚就要效仿花木兰，就要替父从军，心意已决。


    夜青岚不顾夜伯恩的极力反对，硬是执意要面见圣上。


    夜伯恩回到寝室，看见聂怀柔坐在梳妆前。


    他走了过去，双手撑在聂怀柔的肩膀上，“夫人啊，你可知刚才岚儿和我说了什么？”


    聂怀柔回眸，“说了什么？”


    “她担心我的身子骨，居然向我请求替父从军，她要为我进军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啊！”


    听到夜伯恩如此一说，聂怀柔手中的梅花簪被惊得掉落在地，“岚儿要出征！？”


    “是的。”


    “这怎么可能，我国还没有女子从军这个先例。”


    “是啊，所以岚儿想得太简单了，她有这份孝心，为父甚是欣慰，但是真的要替我上战场，我是一百个不愿意。”


    “战场上刀剑无眼，就算她的本领再高，也难免会受伤，毕竟她可从来都没有带兵打过仗啊！”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就算我最后战死在沙场上，也是一把老骨头了，风烛残年，无畏无惧。”


    “可是岚儿她还年轻啊！及笄之年，不可摧残。”


    夜伯恩用颤抖的手，拾起掉在地上的梅花簪，替聂怀柔插在了发髻上。


    “将军莫急，容我去劝劝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