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6章 狼王
作品:《如风遇尘》 顾默一口气说了很多,大部分都是他的猜想,也感觉出有点越界了,于是略带歉意地觑着江倾九的神色,谁知对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点笑。她不着痕迹地问:“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心理学?”
顾默以为她是在转移话题,立刻识相地接道:“这倒没有。我自己挺感兴趣的,之前看过不少书,后来……就没再碰过了。”
“馆子对面有个站牌,在哪儿坐2路车到终点站有个图书馆,你有空可以去看看,”江倾九说,“我爷爷以前说过,每个人的天赋都不应该被耽误。”
顾默点点头,认同了这句话。
正想着,江倾九突然低声说了句什么,模模糊糊听不清。
“啊?”顾默一愣神,“你说什么?”
江倾九泯然一笑:“没什么。”
她说的是,天生被枷锁禁锢的人,想获得真正的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给他上一个问题的答案。
翌日一早,顾默就去了江倾九说的那个图书馆,借了几本心理学的书,然后他又去了城郊的红枫河去找那位朋友。
“顾默?你怎么来了?”他到的时候,流苏正仰卧在枫树枝桠间晒着深秋难得的暖阳。看到树下来了人,才翻身一跃而下。
“我是来找你的,”顾默说,“我想给你介绍个人认识一下,可以吗?”
“介绍个人?谁啊?”流苏饶有兴趣地问道。
“也算是我的一个朋友。”顾默想了想道,倏忽又问,“你知道‘自由’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自由?那是啥?能吃吗?”流苏一脸疑惑。
“没什么,”顾默不动声色地轻轻一笑,“跟我走吗?”
“行啊,那你等我换身行头。”流苏应了一声转身又跑进树林,片晌便不见了踪影。
顾默站在林子外等了一会儿,几分钟后,流苏又跑了出来,不过只转眼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他穿了一身简单又略显破旧的休闲装,看上去就像个普通又有点不听话的中学生,还是长相不错的那种。
“之前出去过几次,搞了一套衣服。”流苏随手扯了扯衣角,一时没有习惯武装这么严实的感觉,“走吧。”
“嗯。”顾默领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多嘴问了一句,“你以前出去都干什么?”
流苏笑道:“出去玩,顺便找找人。”他不会撒谎,顾默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似乎没什么避讳。
“是……找你父母吗?”顾默问。
流苏点点头,还信手摘了一朵行将枯萎的小野花。
“你有什么线索吗?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找找。”顾默说。
流苏摇头:“什么都不记得,现在连名字都想不起来,只能在大街上走走碰运气,说不定有时候真碰上了都认不出来。”
“那你呢?你姓什么还记得吗?流苏不是你的大名吧?谁给你取的这个名字?”
流苏依旧摇头,把手里的花丢了,但也没露出多沮丧的神情。
两人到了“江上倾酒”的门口。
“工山……?”流苏艰难地辨认着门上那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他没上过学,幼儿园都还没毕业,不认得几个字。
“江上倾酒。”顾默替他念了出来,却突然没来由地想起一句诗——回头双鬓已星星,谁知江上酒,还与故人倾。
他忘了这诗是什么时候学的或者在哪见过,也不记得什么意思了,就没往深处想。
“进去吧。”
流苏跟顾默进了酒馆,正在玩手机的江倾九抬头看见来人也没说话,等着顾默开口。
“这是流苏,我的朋友。”顾默介绍道,“这是我的老板,江倾九,那个小女孩叫仓鼠。”
人类幼崽小仓鼠似乎对流苏很有好感,立马“哒哒”跑过去送给他两颗糖果,流苏尝了一口这个甜甜的东西,顿然笑逐颜开:“你好呀,小仓鼠。”
然后他看向淡定玩手机的那个被顾默称作“老板”的女孩子,毫不拘谨地挥了挥手:“你好!”
江倾九礼貌性地朝他点了一下头。
然后接下来就变成了江倾九和顾默看着流苏和仓鼠热火朝天地你追我赶。
“大灰狼要来吃小仓鼠啦,小仓鼠快跑啊!嗷呜!”
仓鼠“咯咯”笑着,满屋子跑,难得有人陪她这么不顾形象地玩,开心得不得了。
“你带他来不只是为了陪仓鼠吧?”江倾九淡淡地问了句。
“确实。”顾默低声说,“我觉得你跟他适当地接触一下也挺好的,他成长经历比较特殊,性子比较随意,无拘无束到让他身边的人都能轻松起来。你呢,小小年纪心里也别压太多事,多跟他交流或许能放松一点。”
江倾九似笑非笑:“那可真是谢谢你啊。”
虽是这么说着,但江倾九好像并没有和流苏说话的想法,而流苏也只顾着和仓鼠打打闹闹,对她也没什么兴趣。
他们在这说几句话的功夫,那边流苏已经开始对仓鼠灌输他十几年的丛林思想了。江倾九把仓鼠叫到跟前,仓鼠很严肃地立正问道:“有什么事要告诉狼王2号吗?”
顾默也被她这个新名字弄得一脸迷惑。
仓鼠解释道:“流苏哥哥说要让我和他一起当狼王,他是第一个狼王,那我就是狼王2号了呀。”
顾默无奈地扶了扶额,江倾九莞尔一笑,观察着这个在她酒馆里咋咋呼呼的少年,突然觉得顾默说得有点道理,那个人确实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万事无所谓的感觉。
另外两个人像感觉不到疲惫一样,一直从当午日明闹到了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江上倾酒开始营业了。原本客人就不太多,还多了三个帮手,江倾九于是更闲了,兀自坐在角落里玩手机,顾默带着两个小孩忙活起来。
天渐渐黑下来,客人变得稀疏,仓鼠玩得有点累了,趴在一张空桌子上睡着了,流苏斜倚着柜台楞,有意无意地盯着窗外看。
过了几刻钟,江倾九听到站在旁边的流苏说了一句:“窗外有人。”
她刚想习惯性的客套反问“你也玩过这个游戏?”又蓦地想起来什么,二话不说翻上离她最近的窗户纵身一跃,顾默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追了出去,身手敏捷得令好几个客人都啧啧称奇。
江倾九无暇顾及这些,只想抓住那个偷窥的人,昨天那次也不是错觉,有人盯上了酒馆,或者是馆子里的某个人,无论是谁,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这一片的路灯大多是“老弱病残”,只有从酒馆里透出来的光照亮了这一方街角。她跳出去的时候只听见那人逃窜时踩到枯枝落叶的声音,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明显已经追不上了。
江倾九看着那抹身影在没有灯光的黑暗里隐去,才转身回了酒馆。
“什么情况?”顾默担忧地问。
“有人在监视我们。”江倾九微蹙眉头,“男的,一米七五左右,有些瘦。”
“是小偷吗?”顾默问道,其实他有一个更可怕的猜想,会不会是顾言语失踪的凶手,专门冲自己来的。
“不知道。”江倾九摇摇头,眉头稍微舒展开来,目光落在流苏身上,“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十几分钟前就在那儿站着。”流苏回想了一下说,“不过我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子,我还以为是来喝酒的,看他一直没动我才跟你说的。”
“谢谢。”江倾九说。
“不客气啦。”流苏眼睛弯了弯,笑道。然后他微扬起头,窗外朗星布空,青云蔽月,“天都这么黑了,我该回去了。”
“嗯。”顾默应了一声,送他到街口。
“有时间来找我啊,我以后可能还会过来哦。”流苏跟他们道了别,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明月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夜空中央,晚上十一点整,酒馆踩着点打烊。
江倾九侧身躺在床上,习惯了这种日常性的失眠,身旁的小仓鼠睡得却格外香甜。房门被敲了几下,然后响起顾默的声音——大概是怕吵醒仓鼠,声音刻意压低了些:“老板,你有电脑吗?”
几分钟后,门被打开,江倾九递给他一个沉甸甸的包,顺便补了一句:“没设密码,你随便用。”
江倾九穿着一件浅色的睡衣,她本身的肤色就是那种病态的白,平日里总穿着中性深色的衣服,看不太明显,但现在却衬得她如同一张白纸。江倾九很瘦,个子也不算高,但她身上却没有平常女生那种小鸟依人的感觉,甚至顾默几乎快忘了独自经营一家酒馆的是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孩。
俗话说“人靠衣装”,换了一件衣服,江倾九白天那种令人难以接近的气场削减了不少,终于透出了点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美——尤其是那一览无余优越惹人羡的锁骨。
顾默有些愣神,耳根微妙地泛了红。
“还有事吗?”江倾九倚着门,幽幽问道。
“啊……”顾默回了神,眼睛无意识地乱瞟,正巧看见了江倾九放在门边柜子上的手机还亮着,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诡异血腥的场景,顾默只瞟了一眼就头皮发麻。他想了想还是多了句嘴:“那个……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我知道你不怕,但恐怖游戏还是少玩点吧,时间长了对心理健康不好。”
江倾九瞥了眼手机,意味不明地笑道:“大专家,您看我还像心理健康的人吗?”
顾默:“……”
说实话不太像。
“谢谢提醒,晚安。”江倾九毫无感情地留下一句话,就关上了房门,顾默有些讪讪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