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作品:《花开堪折》 这场太后做一言堂的选秀在午膳前结束,有玉姝纯媚在前,后面的姑娘们似乎总差了点,挑挑选选,最后包括玉姝在内,总共留下五名。
另四名虽然逊玉姝一筹,却也是难得的美人,五个妙龄少女站在一起,不施粉黛也春意盎然。
只是到底是小姑娘家,在冷风中站了一上午个个小脸煞白,赵太后可不想让精心挑选的人冻坏了,赶紧让翠浓带下去换衣服。
待到清露殿清静下来,赵太后便只留几名惯用侍仆,一脸疲惫倚塌而卧。
田嬷嬷侍奉太后几十年,可谓其肚子里的蛔虫:“娘娘可是担心陛下不喜这几名美人?”
赵太后揉揉额头,浅浅叹口气:“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别说孩子,后宫连个嫔妃都没有,你说这像话吗?”
田嬷嬷可不敢乱说,只能安慰道:“此事说到底还是俞贵妃做的孽,那不是都过去了嘛,陛下总能放下,再有几个漂亮知意的娇娇人陪伴,娘娘何愁没有大胖孙子抱。”
当今天子贺雁行,登基不过三年便一扫沉疴,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正是实打实的明君,又龙章凤姿,不知是多少闺中少女的梦里人。可偏偏这样一位英主,二十有一后宫里还没人,每当宗室朝臣奏请选妃时也总被敷衍过去。
但这事说起来也不是贺雁行身体不行,只因在天子未登基时,先帝偏宠俞贵妃,又碍于祖宗家法不能易储,促使俞贵妃生了歹毒心思,竟派了两名妖娆宫女给当时还是太子的贺雁行下了禁药,想以此坏了贺雁行的身子。
虽然最后东窗事发,俞家被满门抄斩,贺雁行也并未吃下禁药,但心里的毛病却是落下了,打那以后,什么样的女子贺雁行都敬而远之,连个通房都没有。
这些事一提起来头就痛,赵太后索性不去想了,吩咐道:“罢了罢了,赶紧把人收拾好了送过去,告诉她们,谁先得陛下宠幸,哀家重重有赏。”
*
“凭你们几个的身份,想做娘娘是不能够的,但只要伺候得陛下高兴了,好处是少不了的,不说锦衣玉食,等以后出了宫,说出去也是伺候过皇帝的,走哪不被高看一眼。”
下午的天气有些阴沉,翠浓带着一帮小姐妹将挑选出来的五名美人洗得香喷喷,又换上了鲜亮的锦缎棉衣,打扮一番后才带到一个小房间里训话。
这五个妮子一个赛一个漂亮,这个眼睛媚汪汪会说话,那个身若无骨似抚柳,更别提还有个天生的勾魂精在哪,简直要把不安分写在脸上了。若非值此用人之际,这等狐媚子是决计走不到主子面前的,可既然主子要用了,那该有的敲打是一点都不能少。
玉姝现在最中间,低眉顺眼的模样,她本来是站在最靠边的位置,却被翠浓刻意提到中间。那些话大半是说给她听的,玉姝知道自己什么模样,这伺候皇上的机会本就是她求来的。
玉姝清楚,以自己的出身决计不可能入了皇帝的眼,但若是她乖觉一点,不惹贵人生厌,说不准就能留在皇上身边当个御差。在御膳房做到顶也拿不到几个钱,还会被别的宫女太监欺负,但是给皇帝做宫女就不一样了,听说只要伺候得好,皇上随便从指头缝里漏下一点赏钱也够普通人过几辈子。
玉姝想攒钱,越多越好,等出了宫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
想着自己为了能有入选机会花掉的积蓄,玉姝一阵阵心疼,翠浓说什么自然是什么,临门一脚的时候可不能出岔子。
翠浓说了大半个时辰,中间喝了两碗茶,仍旧口渴,见其他四人或多或少已经有些站不住,只有玉姝依旧恭敬如一,反倒高看她一眼。
“罢了,该说的都说了,以后是麻雀还是凤凰得看你们的造化,”翠浓掐着春祭的时辰,估摸着离结束也不远了,又指一指玉姝,“你先随我来吧,其他几个都在这候着,伺候陛下,除了时刻记得谨言慎行,最重要的是知情识趣。”
一声莺语应是,翠浓领着玉姝来到帝王居住的乾和宫,比之清露殿,这里更加金碧辉煌,明黄与五爪金龙无一不彰显主人的尊贵威严。
玉姝小心地抬起头,她从来不知道屋子能漂亮成这样,整块翠玉雕刻的屏风,珍珠做的帘子,最吸引玉姝的还是一排一排的书架,满满当当都是书,在五彩琉璃瓦下仿佛能发光。
玉姝从没见过这样多的书,自记事起她最羡慕的便是那些能读书的孩子。
“翠浓姐姐,这里是不是御书房?”玉姝不识字,但是刚才进来的时候门口匾额上写了三个字,猜一猜总是可以的。
翠浓斜睨过去,那个最漂亮的丫头胆子还挺大,“御书房?你想的倒美!”她语气轻蔑,“这里是陛下平日里休憩的地方,你能来已经是三生有幸,还想去御书房?给我规矩点,要是磕着碰着什么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玉姝赶紧收回目光。
翠浓掐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听到内侍一声接一声喝唱———那是天子回来了,遂命五人一排站好,又自己走出门外迎接圣驾。
天子出行仆从如云,随着御撵驶来,分立两侧的内侍纷纷跪拜。
翠浓也屈膝行礼,待天子下御撵后躬身道:“翠浓给陛下请安。”
贺雁行生了一副金质玉相的好皮囊,剑眉凤目不怒自威,山根挺拔而直,菱花唇微翘带着三分笑意,凭生了几分如沐春风之感,他眼眸微扫,声音也是润朗的:“翠浓,你不在母后身边侍奉,来这里干什么?”
翠浓更加恭谨:“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体恤陛下辛劳,特让奴婢给您增添个机灵的丫鬟伺候。”
贺雁行剑眉一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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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姝忐忑的等候着,她听到了外面的高呼万岁,翠浓温言讨好着,但被讨好的那一方却并未给予过多的回应。
纤细的手指绞紧衣袖,玉姝仿佛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听闻这位陛下至今后宫空置,也不知是否另有隐疾……
心里想着有的没的,玉姝似乎听到外头的说话声渐近,她赶紧屏气凝神,余光瞥见一角明黄时屈膝行礼道:“陛下万福。”
这声音又娇又酥,纵使贺雁行因猜到了侍婢的用途而心生抵抗也不免微微失神。
跟在贺雁行后侧的翠浓跟着道:“还不都抬起头来让陛下瞧瞧。”
玉姝微微抬首,她换了鲜亮的新衣,人也跟着明亮几分,身段看着愈发玲珑有致,芙蓉面流云鬓,清澈杏眼在触及贺雁行时又如小鹿般跳开,整个人娇娇小小被贺雁行的影子笼罩,一副任君处置的可怜样。
好一个我见犹怜的绝色!
贺雁行那张不辨喜怒的脸却不见一丝波澜。
这些年太后想抱孙子得紧,也不知道催过多少次,贺雁行总是以各种理由推搪过去,想来如今是不耐得再听那些借口,直接把人塞过来。
这可麻烦,一个小宫女发作便发作了,但是亲娘那边就不好交差了,更别提还有翠浓这个眼睛在。
眼见着皇帝一点表示都没有,翠浓也急了,她侍奉太后四五年,与这位天子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心知再这样下去事要黄,赶紧给玉姝使个眼色。
这丫头最漂亮,又还能算规矩沉稳,当初为了能争上来还跑过不少门路,多少有点机灵劲。
玉姝心跳得更慌,顶着面沉似水的帝王和翠浓不断的暗示,强撑着胆子上前,闻到一种不属于宫廷的泥土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清香。
听闻国朝春祭,天子是要沐浴焚香,亲自耕地播种以示诚心,想来如今还未来的及更衣,固才带了这些味道。
伺候天子最重要的是知情识趣,玉姝反复默念翠浓的话。
“陛下,奴婢、奴婢伺候陛下……”她像个小鹌鹑似的,细白的玉手伸向织金的腰带。
那声音打着颤,落在人心上酥酥麻麻,目光躲躲闪闪,分明怕得紧,一双小手哆嗦着,似有似无的力拉扯着腰带。
“放肆!”
贺雁行忍无可忍,本来还想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应付应付,没想到这婢子如此轻浮不不知羞,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敢拉男人的腰带!
翠浓也被这一遭吓得没了一半的魂儿,她挑了又挑,要不是看这丫头乖顺的份上怎么会先让她来,哪成想竟然是个浪蹄子!
气得翠浓一把将人扯过来摁着跪在地上:“没规矩的东西,还不赶紧给陛下磕头认罪!”
玉姝被一吼一摁,紧张到不知所措的脑子总算回过了神,粉白的小脸霎时没了血色,匐在地上强忍着发抖的本能:“奴婢知错,求陛下宽恕。”
翠浓心里叫苦连连,带了这么个人来,自己这下可讨不了好了,此情此景也不敢说什么,跟着跪下认错。
贺雁行止不住的厌恶,怒骂道:“如此举止轻浮不检点,竟敢肖想侍奉御前,滚!”
玉姝大惊,这要是被赶回去,她肯定会干苦活干到老死。
不行不行,那太可怕了。
“求陛下再给奴婢一个机会,”玉姝嗲着胆子仰起头,杏眼含泪,怯生生的,“奴婢什么活都会做,什么都听陛下的,修剪花草洒扫下厨,奴婢什么都会干。”
翠浓小心翼翼窥探贺雁行脸色,好嘛,更黑了,得,这下惨了。
贺雁行从未见过如此放浪形骸的女子,作出一副可怜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口一个什么都听自己的,分明是想爬床。
怒极反笑,贺雁行居然问:“你说什么都听朕的?”
玉姝忙不迭点头:“都听陛下的。”
“好,那朕给你五十两银子,再放你出宫,如何?”
五十两!玉姝眼睛刷的亮了,贺雁行变脸似的和颜悦色已经无法分走她半分心神,要是有五十两银子,还被外放出宫,她不仅能舒舒服服过自己小日子,还可以找亲人。
思及此,玉姝有些期期艾艾回问:“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这婢子竟然还愿意?龙床在她眼里就值五十两?
贺雁行登时怒火上涌:“想得到美,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乾和宫厨房最下等的粗使宫女。”
说罢拂袖而去。
他倒要看看,没有他的授意,一个扫院子的下等宫女怎么爬龙床。
待天子走远,翠浓拉着玉姝的手站起来,眉开眼笑:“不错不错,我还真没看走眼。”
玉姝:“啊?”
“就是这样,好好伺候陛下,以后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翠浓给玉姝一个暧昧的眼神,手帕掩住上扬的嘴角,喜滋滋往回走去。
玉姝满心茫然,陛下都那样生气了,这样也算好好伺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