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滚烫

作品:《情结

    盛栀夏没有关于这个回答的任何预料,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陆哲淮拥抱她,不管身边经过多少眼神。


    这是唯一一次,他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也不管这个回答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真的很像梦境,她听不见外界喧嚣,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他们之间极少有这样纯粹的温柔,通常情况下,属于他们的不是干柴烈火的暧昧,就是你死我活的针锋相对。


    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她性格带刺,从小不愿被人压一头,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而陆哲淮表面上平静温和,其实内里比她更恶劣强势,只要她挑起火来,他一定会让它越燃越烈,直到她服软,或者他主动放过她。


    平常她不乐意挑火的时候,他会惯着她、哄着她,给她喂点甜的,无奈又纵容,像在给她顺毛。


    其实她挺乐意被他顺着的,但架不住她天生叛逆,一不小心就会把他惹失控,连接吻都要拿领带给她绑起来,边制服边取悦,直到她全身软下来、眼角泛红他才罢休。


    此刻她不禁怀疑,陆哲淮说爱她,会不会也是在她没有挑火时纵容她的一种方式。


    像一颗糖,只是给人尝点甜头,含完就再也没有了。


    盛栀夏一时清醒过来,伸手推开他,呼吸有些不稳,下一秒四目相对:“你的违心话太多了,我请问你,哪一句才是真的?”


    陆哲淮在一片朦胧夜色中注视她,神情逐渐冷峻,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沉下来,仿佛一滴浓墨坠至深处。


    “刚才那一句,是真的。”他声线暗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盛栀夏轻哂:“我还记得你说过,不是‘非我不可’。”


    “那句是违心话。”陆哲淮沉声回答,眉间弥漫一层似有若无的阴暗,好像她再冷硬一分,他将给予她的就再也不是此刻的从容平静。


    盛栀夏嗅出一丝危险气息,下意识后退一步,但陆哲淮以为她要走,手一伸扣在她后颈上,用强势的力道让她贴近自己。


    她微微怔住,顿时情绪不佳,一句话刺过去:“把我弄疼你很开心?”


    陆哲淮漠然浅笑,提起那些隐秘过往:“从前是谁比较疼?谁在我肩上咬出一排牙印,又是谁比较舒服?”


    盛栀夏忆起那些画面,勾起一个冷艳挑衅的笑:“真要算起来,我也没亏待过你吧?我用的哪种方式你不喜欢?”


    一双媚眼在如此纯真的乐园里对他发起攻势,陆哲淮的呼吸滞了一瞬,手腕暗暗发力,有一瞬间很想把她嵌入身体,与她纠缠到死。


    一股难捱涌上心头,他低头贴近她耳畔:“这么有能耐,去酒吧只喝可乐?”


    盛栀夏感受到他的指腹压在她脉搏边缘,力道逐渐加重,像草原野豹压制猎物时刺入喉管的利齿。


    她呼吸微颤:“酒是你劝我少喝的,偶尔听话一次,让你不习惯了?”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如果那个人真的得逞,你猜我会怎么办?”陆哲淮俯身凝视她的双眼,声线缓下来,字字清晰,“我会亲手解决他。”


    这一刻他的温和伪装全然褪去,心底的恶劣、占有欲,为了她统统不管不顾地暴露出来,像沾满冰霜的利刃,细腻水珠在锋利边缘融化,随时等着沾血。


    盛栀夏的心跳隐隐快了一些:“你指的是为我杀人吗?那大可不必,法院不是开来给人观光旅游的。”


    “你在跟我讲道理么?”一丝沉郁滑过陆哲淮眼角,略微沙哑的嗓音落下来,“理得这么清楚,而我的回答是真是假,你却想不明白。”


    盛栀夏凝视他,眼尾不知不觉蓄出一点泪光,心底累积已久的委屈情绪浅浅翻涌:“陆哲淮,爱不是说的。你用六七年的时间证明你不会将感情寄托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现在又想用一句话来让我相信你爱我,想和我交往,娶我,和我过一辈子。”


    “你觉得我有这么好骗吗?你随便开个罐头我就跑过去蹭你裤脚对你撒娇?”


    陆哲淮眸光一凝,情绪沉溺于那点泪光,心尖仿佛被扯了一下,带着淡淡的刺痛,那份克制与温和又回到他身体里。


    “你想要的证明,我都会做到。”下一秒他松开她,手指穿过她细软发丝,揉了揉,“送你回家,在这儿会着凉。”


    盛栀夏情绪上来了,烦闷往后退,脱下大衣扔还给他,转身就走。


    陆哲淮被大衣砸中胸口,像被狐狸的尾巴狠狠甩了一下。


    他身形高挺地站在原处,目光顺着她离去的方向看过去,指节微绷,将衣服随意叠挂在手臂上,嘴角无奈地往下压,迈开步子跟上那个倔强的背影。


    盛栀夏一路往前,隐约听见路人议论——


    “诶,这一对吵架了吗?”


    “小情侣吵架不是很正常嘛。”


    盛栀夏胸口发闷,简直想把耳朵捂上。


    什么小情侣,他们就是上天凑成一对用来彼此折磨的,两个里必须输一个,不然就一直纠缠下去,这辈子都断不干净。


    出了游乐场,盛栀夏想自己打车,但陆哲淮不让她得逞,她倔强反抗几下,最后几乎被他拽着扔进车里。


    力道毫不留情,她被弄疼了,硬碰硬的心思倏地升起来,甚至想把之前学的格斗术给他用上。


    但事实很残酷,她会的招式他也会,她不会的他更会,真要折腾起来这车别想要了。


    于是各自笼着低气压,一路无言。


    许久终于听见刹车声,轿跑停在住宅楼底。


    盛栀夏推开车门下车,再狠狠砸回去。


    沿着室外旋梯上到透明廊桥,没想到身后没有引擎声,只有车门关合的声音,还多了一重脚步声。


    陆哲淮一路跟在她身后,在她进入电梯时单手扣住电梯门,眼神黯然冷峻。


    “我们谈谈。”


    盛栀夏冷冰冰向他掠去一眼,抱着胳膊默不作声。


    电梯上行,到达二十层时盛栀夏先他一步走出金属盒,被他自身后拉住手腕。


    她脚步一顿,几秒后陆哲淮走到她面前,在走廊温润的光线下,他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抹去那滴倔强得迟迟不肯落下的眼泪。


    没有人生来就倨傲强势,她也有脆弱的一面,会委屈,会难过,他都知道。


    “今晚我陪你。”他揉一揉她不肯示弱的脸颊,轻声哄着,“要不要?”


    盛栀夏压着眉眼沉默许久,呼吸沉入胸腔,让她心口酸涩。


    而下一秒,陆哲淮低头,一个吻落在她唇上。


    那些情绪浸在这个吻里,难以自控地,连同呼吸一起变得柔软。


    她犹豫着,给出他想要的回应。


    缠绕间,血液开始升温,彼此的心跳声里翻涌着放纵的滚烫。


    ...


    昏暗中,两人跌跌撞撞地,从玄关纠缠到房间,最后拥吻着撞到落地窗上。


    她望着陆哲淮漆黑的双眸,看到他眼底深埋的炙热。


    他吻她颈侧,吻她肩膀,呼吸一寸又一寸地染上属于她的香味。


    这一次他竟比以往生涩,好像怀里有什么易碎品,受他偏爱,承他的牵挂与担忧。


    月光下,断开的锁链再次扣到一起,绳索成结的瞬间,刺痛感涌了上来,关于他们的过往在脑海里飞逝而过——


    十七岁时遇见他,她迷茫的世界下了一场雪,洁净凛冽,好像接到手里捂一会儿就会化掉,所以不敢碰,但又不舍得让他就这么随风而逝,飞落至让她再也找不着的地方。


    十八岁时她牢牢跟在他身后,在那家咖啡馆里从晨曦坐到日落,用些小计谋把他惹到无可奈何,于是不知不觉间,他平时放在学业上的专注力被她抢走了一半 。


    初冬,他们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在彼此身上呼吸凌乱,汗水从他鼻梁滑过,落在她微拧的眉心,融化一片月光。


    十九岁时他去往严寒极地,那家咖啡馆的位置上只剩她一个人。店长换了歌单,原先的电话再也打不通,她的取景框也沦为空白。


    二十岁时她逼迫自己忙起来,别人刚刚结束间隔年,而她即将毕业,找到了仰慕的老师,靠摄影赚的钱慢慢多起来。


    但关于未来她依旧没有方向,不愿意回家,也不想待在异国。于是慢慢地,她开始碰烟草,尝试烈酒。


    二十一岁时她终于等到陆哲淮,第一次问出“你是否爱我”,但得到的只有沉默。于是她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用距离阻挡沉溺。


    二十二岁时她跟着老师团队到赤道边缘拍摄,在肯尼亚见到一群大象死尸,身上全是弹孔,血液在矮草间干涸。那一刻她呼吸停滞,不禁想起她哥对她说过的,九十年代枪声不断的可可西里。


    后来她留在肯尼亚,等待的人变成陆哲淮。


    二十三岁时开始高强度训练,接触她从未碰过的武器,去她从未去过的地方。有一次跟着队伍抓捕协助盗猎分子捕杀犀牛的村民,对抗时没想到对方有枪,子弹从肋骨擦过,那一瞬间她意识全无。


    后来躺在病床上,她隐约嗅到属于陆哲淮的气息,一睁眼,他真的在身边。


    他眉头紧锁,静静看着她,眼中情绪被血丝掩盖,浑浊不堪。


    麻药过去了,伤口开始疼,但她只是笑笑,问他:“两年不见,你不打算......抱抱我吗?”


    二十四岁时她前往南非,走之前跟陆哲淮通话,兜来兜去,还是没有听见一句想要的回答。


    如果这一次的回应他那时就已经说出口,她又怎么不会留下。


    今晚的月光带着初春寒气,二人紧紧相拥,仿佛相互取暖。


    陆哲淮轻轻吻她耳垂,手指从她发丝间穿过。


    朦胧夜色中,他的眼神极尽温柔,融着月光抚过她精疲力尽的睡颜。


    她早已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怎么可能放弃她。


    其实他不明白,一个从十几岁开始就需要用药物控制情绪的人,究竟能在一段恋爱关系里给她什么。


    但他太害怕了,害怕这一步再不迈出去,她就会离开他,彻底消失在他生命里。


    “小夏。”他轻声唤她。


    她平时太强势,好像只有陆哲淮叫她小名的时候,二人之间才会产生他比她大两岁的实感。


    盛栀夏睡得半熟,反应慢慢的,模模糊糊应了声:“嗯......”


    “你之前问我想不想要,我的回答是,想。”他说。


    盛栀夏皱皱眉,半梦不醒:“不是已经......给你了么......”


    “不是这个。”


    陆哲淮抱着她,呼吸洒落在她颈侧。


    “想要你。”


    “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