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过分的事
作品:《情结》 闻到煎蛋香味的时候盛栀夏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直到睁开眼看见清透晨光,她才恍惚落回现实。
第一次觉得晨光如此令人放松,曾经天一亮就要开始忙,阳光跟闹铃一个效果。
窗帘留有缝隙任光线透进来,盛栀夏一手搭在额上放空片刻,迷蒙看向窗外。
朦朦胧胧几片光斑,织成一张透明网,未明晰的清晨思绪被它兜着,忽起忽落。
她缓缓眨眼,好像又能透过帘隙望见查尔斯河。
那年初秋,也就是陆哲淮结束任务跟着导师从极地返回之后,二人在拉斯维加斯放纵了几天。
香水与荷尔蒙混合的凌晨,他对怀里的人说,他再也不会消失那么久。
盛栀夏没当真,毕竟两人不是恋爱关系,没必要管着对方。
那年大家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盛栀夏早早修满学分从艺术学院毕业,师从一位业界有名的电影摄影师,而陆哲淮研究生连读,经常待在学校,她随时都能找到他。
年底陆哲淮换了间大点的公寓,就在查尔斯河畔,每天都能望见日出日落。
新住处离摄影工作室很近,不知不觉间,盛栀夏待在他那里的时间比以前更长。
但离开得依旧很早——
通常她会换好衣服,倚在书房门口提醒他:“我走了,今天要进暗房洗片子。”
陆哲淮背对着她坐在书案前,一身纯白家居服,衣领边缘隐约可见她昨晚的指甲划痕。
他专注于笔记本屏幕,温声问:“明天有时间么?”
“明天后天估计没有,来不了。”盛栀夏简单解释,“博物馆那边委托的一组老胶片,要认真对待。”
“嗯。”他轻缓滑动触控面板,手背筋骨微微凸起,“我等你。”
盛栀夏抱着胳膊短暂思考,目光在他宽阔有力的肩背上浅浅描摹,忽然觉得时间尚足。
于是她脱下黑色风衣挂在门边,不紧不慢走过去,自然而然坐在他腿上,暧昧中含着一丝有恃无恐。
二人的距离随时可以接吻,而陆哲淮不为所动,静静看她一会儿,取下眼镜置于桌边,手掌抵在她腰后,避免书案边缘的硬木硌着她。
盛栀夏圈住他的脖子,顺势把自己往前带,拉近距离,笑着问:“你要亲我一下吗?”
陆哲淮眸光微凝,嘴角轻轻扬起一瞬,拿她没辙似的:“不想认真对待胶片了?”
盛栀夏刚要说“想”,陆哲淮忽然靠近。
于是她的回答被深吻掩埋,只剩窗外晨光轻盈晃动,一秒又一秒,光斑沉浮起落,记忆网渐渐融化,思绪也散落回现实。
盛栀夏忽然意识到,自己睡在主卧里。
枕边没人,只有淡淡清香,和昨晚梦里的一样。
她拥着被子慢慢坐起来,闭眼放空。
呼吸时煎蛋的香味更浓了些,她打个小哈欠。
饿了。
...
厨房一声轻响,灶具熄一边火。
陆哲淮将煎好的两个圆蛋盛进盘子里。
的确很圆,白是白黄是黄,外围一圈焦脆恰到好处,西餐厅常见款。
另一边小锅里的水即将沸腾,陆哲淮把面放下去,用木筷轻轻搅动。
客厅和阳台是打通式,中间的玻璃门敞开半扇,愈浓的阳光在木地板上洒一大片,悄无声息折射至远处的厨房,在他纯白的衬衣边缘形成柔和光晕。
盛栀夏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目光在他身上定了几秒,她竟然觉得这一幕有点......温馨。
盛栀夏看了半晌忽然想使坏,于是和以前一样,她无意识地放慢脚步,悄悄靠近对方。
两米、一米、半米......
“真以为自己走路没声音?”陆哲淮忽然出声。
“......”
盛栀夏顿了顿,嘴角不悦一抿,索性放松下来靠着中岛台看他做饭,脚后跟有一搭没一搭轻点地板。
经过一晚脚踝已经消肿了,除了有点隐痛之外没什么不适,走路顺畅多了。
轻缓的声响持续一会儿,陆哲淮已经盛好两碗面,热气氤氲。
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盛栀夏盯着那碗看起来是给她的面,略带怀疑:“陆哲淮,能吃吗?”
陆哲淮还在准备其他食物,头也不回地说:“有毒,不建议吃。”
“那正好,我试试毒。”盛栀夏爽朗道。
陆哲淮拧燃一边灶具,回头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提醒:“晚上会降温,加件外套。”
盛栀夏低头看看自己。
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吊带小黑裙,从那一堆新衣服里随便挑的。换上的时候她还隐约闻到淡香,陆哲淮估计给衣服安排了干洗,方便她直接穿。
有时候她会想,这种温情与体贴是否任谁都会沦陷,而沦陷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还挺好奇。
“没关系,我一向耐冷。”她随口说。
陆哲淮没再说什么,仿佛默许。
...
饭厅灯饰下,两人面对面而坐。
很简单的三鲜面,扇贝竹笋小青菜,几乎都是她喜欢的食材。
陆哲淮没有问过她关于口味方面的偏好,可能是她以前不经意间提起过,而他恰好记下来了。
盛栀夏拿起筷子默默吃面,看了一眼中间的餐盘,发现靠近陆哲淮的地方有一小盘白煮蛋,还十分贴心地对半切开了。
于是她盯着那一盘:“那个给我。”
陆哲淮抬眸看向她,视线短暂一掠,示意中间的煎蛋:“碗里没有?”
盛栀夏耐着性子实话实说:“我喜欢对半切的白煮蛋,不爱吃煎蛋。”
两人对视几秒,陆哲淮顺着桌面将盘子推向她,神情平淡:“没想到你这么难伺候。”
盛栀夏顺势将筷子伸过去,夹了半块水煮蛋放进面碗里,戳两下,让它在汤里潜泳。
“是啊,所以我不谈恋爱,免得别人说我难伺候。”她将餐盘推回去。
餐盘在原定范围内停止滑动,随着声响消失,陆哲淮没再说话,目光也从她身上移走。
吃到一半,盛栀夏忽然想起件事,垂眸问:“昨晚你把我抱进卧室的?”
“不然你自己梦游爬进去的?”陆哲淮又把一个餐盘推过来,里面是煎好的牛小排。
盛栀夏勉为其难夹起一块放碗里,暗道他确实厨艺见长。
“梦游吗?也不是没可能。”她悠悠道。
“那你挺会吓人。”
“过奖,明晚接着吓你。”
“扰民,把你送警局。”
“那麻烦你给我带床被子。”
“你耐冷,不劳我费心。”
盛栀夏登时噎住,一记烦闷眼神刺过去。
这人怎么那么擅长用她的话术来堵她。
陆哲淮看她一眼,忍着半分笑意。
盛栀夏低头把面条翻两下,总觉得昨晚做梦了,但又不确定是不是梦。
于是她鬼使神差问了句:“我昨晚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陆哲淮拿起手边咖啡喝一口,淡然如常:“你的过分指标是什么?”
她不假思索:“比如把你踢下床。”
陆哲淮唇角微勾,放下杯子看着她:“你觉得你以前踢过?”
盛栀夏耷着眼皮散漫道:“正因为以前没有,所以才问问现在有没有。”
“多虑了。”陆哲淮说。
“没有就好。”她放心下来,低头吃扇贝,“免得你说我谋害你。”
过了几秒,听见陆哲淮意有所指地说:“那种谋害,其实我也不太介意。”
盛栀夏没多想,兴致缺缺继续吃面。
其实他们很少在一起吃饭。
在外面的餐厅里或许另当别论,但在家的时候这种场景极其少见,更别说食物是他亲手准备的。
...
简单收拾一番,盛栀夏拎着包准备出门。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车还在盛家车库里停着,备份钥匙目前在她手里,也不好麻烦陈叔给她开过来。
于是她站在玄关,看向沙发旁边正在穿西服外套的某人,试探地问:“陆哲淮,你去路勝?”
“嗯。”陆哲淮垂眸整理衣袖,漫不经心向她走来,“你呢?早起锻炼身体?”
“......”锻炼个头,这人真够故意的。
“我去工作室,你捎我一程。”她投去十分坦诚的眼神。
陆哲淮没说什么,盛栀夏当他同意了。
他侧着身子停在她面前,伸手拿起挂在墙勾上的车钥匙,盛栀夏不自觉盯着他的衬衣扣子。
这个习惯还是改不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想凑上去解开它。
手已经伸出去了,但她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之前的关系,于是一只手莫名其妙定在半空。
陆哲淮注意到她的迟疑,拿着车钥匙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几乎是把颈下的纽扣送到她面前。
盛栀夏不明所以,定定看他一会儿。
“不是想么?”他眉梢微挑,轻声蛊惑,“给你解着玩。”
盛栀夏一时反应过来,脸不红心不跳,熟稔地解开一颗,并迅速转身开门,以免尴尬继续延续。
陆哲淮待在玄关处,听着先他而行的脚步声逐渐远离,唇角弯起微浅弧度,单手将扣子重新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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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言直到目的地。
说是工作室,其实已经是公司规模,直接占了半栋写字楼,银色“J&L”竖立在大楼侧方,简约但也显眼。
深灰色轿跑停在楼底的雕塑喷泉旁,盛栀夏开门下车,转身就走。
“站住。”驾驶座的人叫住她。
另一边,楼上男男女女趴在落地窗前,不约而同两眼放光——
“恕我眼拙,那是最新款帕拉梅拉吗?”
“好像是。”
“诶诶诶,驾驶座下来个人。”
“我去,这身段。”
“诶,他把西服外套给boss披上了。”
“我断定,这俩关系不一般。”
“有没有会读唇语的?”
“这么远怎么读啊?”
“一群小废物,我来!
好像说的是......
‘刺猬着凉就刺不了人了。’
‘晚点我开车接你。’
‘要是再崴一次,刺猬就只能滚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