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照体能超出常人，医院检查一番后，确实查到了小剂量的迷药，足以给那两个混混定罪，但苏照本人已经恢复的几近生龙活虎。


    根本用不到住院，苏照直接让姜十里送她回了家。


    苏照房间杂乱程度堪比垃圾场，估计也是心情不佳很久没有请阿姨上门，姜十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将苏照的换洗衣服放进洗衣机的时候，苏照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走。


    “陪我说说话。”苏照声音弱的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姜十里只能听之任之，把东西放下来。


    卧室开着小夜灯，昏黄幽暗的灯光照不清表情。


    苏照开口：“姜姜，你是我的那片净土。”


    她的脑袋向姜十里肩膀上拱了拱，“每当我觉得世界烂透了的时候，只有想到你，我才能说服自己这个世界还有值得我相信的地方。”


    姜十里放在身前的手与苏照交握着，“很好，这段写进明天的稿子里。”


    “什么呀。人家好不容易想浪漫一下。”苏照极轻地笑了出来，然后长舒了口气，“我彻底放下了，姜姜。如果说，以前我对陈萧朗还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的话，这次意外让我彻底清醒了。”


    “你知道吗姜姜，”苏照坐起身来，“在我以为我快要被拉走的时候，脑子里想的竟然不是陈萧朗会来救我，而是如果他知道我遭遇意外，一定会想都不想就嫌弃我……其实我心里很明白，陈萧朗本来就不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她的声音再次羸弱起来，“我就是，我就是不甘心你知道吗姜姜。”


    姜十里握了握她的手，“没关系，都会过去的……”


    她没法说出陈萧朗人生会因为他的恶劣变烂变臭这种话，事实上谁都知道，陈萧朗头脑清醒，钱权皆有，以后只要不犯法，未来会比大多数的人光明百倍。


    但她此刻很想将期望付诸唯心主义，如果有神明路过，能不能给辜负真心的人降一道天雷。


    那么她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她很确信。


    一只飞虫飞过，一头钻进小夜灯灯罩中，冲撞半晌再没了动静。


    苏照说：“算了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她直起身精神稍有振奋，“你和裴彧到底怎么回事？他和那个喻初又是什么关系?你看到我在朋友圈狠狠阴阳高显柔的话了吗？你今天背的包我怎么没见过，和谁一起买的？快说快说，你都不知道这几天不能和你说话，我被憋得有多难受！”


    姜十里笑起来，“谁让你不和我说话的，我都主动示好了你还不接招。”


    “那人家恋爱脑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苏照撒娇撇撇嘴，“小慧和我说，你和裴彧分手了，真的假的？”


    姜十里望着夜灯，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为什么？”苏照声音疑惑，“接触下来，感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啊，而且你不是也很喜欢吗？这么短的时间，说分手就分手了，是不是太冲动了。”


    “冲动？大概不是冲动。”这些话姜十里在心里憋了许久，也很需要一个发泄口。


    “必定结局吧。”她说，“其实，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有时候会很害怕。”


    “害怕？”苏照不明白。


    姜十里说：“因为害怕他的认真，他的深情，他看着我的时候，那种坚定又欣喜的眼神，我觉得，我配不上裴彧的这种期待。”


    苏照脸皱了皱，“……姜十里，你这是在给我凡尔赛吗？”


    “可是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姜十里的视线落在夜灯灯罩上，“我从没有在我身边的长辈朋友身上看到过一个长久关系维持幸福的例子，我自己也从没想到过结婚，我甚至害怕互相牵制的亲密关系，但这些似乎，正是裴彧想要的。”


    裴彧从小没有父母，他对于家庭的渴望，应该要高于许多人。


    姜十里想起，裴彧曾抱着她说，能不能答应他不要离开他。他对于那个美好的未来是那么期待，而这些，她都没办法给他。


    “他不应该因为喜欢我，就为我牺牲迁就，我也不想因为喜欢他，就背叛我自己的意志。”她肩膀松了一下，“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我也彻底放下了，我们，不会再有以后了。”


    苏照仔细咂摸了下她的话，捏着她的脸将她的视线从小夜灯上移开，“姜姜，你总是喜欢这个样子，在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就把坏结果想一遍，然后一股脑否定所有，不给别人商量的机会。”


    “你怎么知道裴彧不愿意和你一起面对这些呢？”苏照问她。


    姜十里一手拨弄着抱枕角上的穗儿，轻飘飘道：“我是姜十里嘛，我没有对待感情认真的能力，也没有经营一段长期感情的打算，所以……过去就过去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而且裴彧说。


    她根本没那么重要。


    她已经弄丢了裴彧的期待和钟爱。又何必在这时候表演什么悔恨不已，深情不移。


    “姜姜……”


    知道姜十里的言不由衷，苏照张张嘴，又叹了口气。


    她放弃了，和姜十里认识这么久，苏照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姜十里的想法。


    她工作上雷厉风行坚持到底，面对情感问题的时候，就是个擅长逃避的胆小鬼，一旦意识到不对，立马把自己头埋土里当鸵鸟。


    她们两个人，看起来苏照是固执的那个，但实际上姜十里才是真正的执拗倔犟，只要是她认定了的想法，就是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苏照还是说：“你不会觉得遗憾吗？如果因为这种……坚持，错过了这么好的男人。”


    和好男人恋爱的另一条坏处，分手后所有人都替你感到遗憾。


    “遗憾？可能会吧，但人生的有趣点就在于，不管怎么选择，都会觉得遗憾。”


    “但即使是他，也不能让我放弃自己。”


    “我想，人终其一生需要学会的事情，就是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姜十里说，“死就死吧，我自找的。”


    “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不要说这种晦气话。”苏照连忙说。


    大概这个话题永远得不出一个好的结论，苏照转移话锋道：“对了，你还没和我说，我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要亲上加亲了？不对，你不会是要和我弟随便玩玩吧，我没法和我舅妈交代！”


    “没有……”姜十里无奈道。


    于是又被迫说起了她和池影的认识过程。


    最后东拉西扯，一直到凌晨三点钟，苏照迷瞪瞪睡着，世界才终于安静下来。


    姜十里起身去关灯，手放在开关上的一瞬忽然停下来，她拿起灯罩向里面看了下，竟然没有找到乱舞的飞虫遗体。


    也许，飞虫也很明智，看似扑向毁灭的方向，实际上早已为自己选好了退路，没有为所谓的光明而牺牲。


    想到这里，姜十里又觉得自己荷尔蒙泛滥犯起了矫情病，什么都能联想出一个世界，无病呻`吟。


    她关好灯，给苏照盖了盖被子，躺下，望着头顶。


    是的。


    她要放下了。一切从头开始。


    ……


    第二天姜十里在久违的自然醒中睁眼，苏照正敷着面膜撑脸侧躺看着她。


    姜十里吓了一跳，“大清早什么姿势……”


    苏照微微一笑，“姜姜大小姐早上好，现在是周日上午10点13分，天气多云转晴，温度17到26度，苏管家为您带来两条消息，一条关于我的，另一条关于你的，请问您想先听哪个呢？”


    姜十里揉了揉眼睛，慢吞吞伸了个懒腰，“我的。”


    “你——”


    随即又很快反悔，“不，先听你的。”


    “周由昨晚向我告白了。”苏照说。


    姜十里立刻来了精神，盘腿坐起来，“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苏照望着天花板吊灯，拍了拍自己的面膜，“我们说好的不谈恋爱。”


    姜十里翻了个白眼，“倒也不必如此严格执行，我允许你犯一次规。周由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不会心里不清楚吧。”


    周由和苏照在姜十里这属于十分典型的有缘无分。


    两人几乎同时入职，在姜十里眼皮子底下暧昧了一段日子。


    奈何周由不知是不开窍还是憋着什么大招一直没有表白，苏照刚好遇到点家里的烦心事，被突然出现的前男友巧遇解决麻烦后又攻势猛烈追回。


    后来和前男友分手的当天，周由刚好在朋友圈官宣了恋情。


    再后来，两人始终保持一个单身，另一个就必恋爱中的状态，持续不断错过彼此。


    印象中，这大概是苏照和周由为数不多共同单身的阶段。


    但苏照说：


    “真正喜欢，又怎么会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呢，人不能既深情，同时又多情吧，什么好名声都被他占了。”


    苏照此刻恋爱脑里的水倒干，智商再次占领高地，说起道理来连姜十里都无法招架。


    “而且我现在真的没心情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和陈萧朗分手，我就像死了一次一样。”苏照揭开面膜拍脸，“复活是需要时间的。”


    姜十里耸耸肩，不置可否。


    周由其人，优点明显，小毛病也颇多，单是怂这一条就够姜十里吐槽，大概是因为熟人滤镜吧，姜十里一直都挺期待周由能勇敢一次。


    不过，确实不是好的时机。


    “那我的呢？”姜十里又问。


    “刚才主编打电话过来我帮你接了。”


    “什么事？”


    苏照云淡风轻，“周年刊采访人员祝福视频。”


    姜十里脊背瞬间挺直。


    “我已经帮你答应了。”苏照说。


    “苏照！”姜十里几乎要歇斯底里，“你明知道我不想见到他。而且我下午还有别的安排——”


    “是么？”苏照从椅子上转过身来，眯起眼睛看向姜十里，“可是你昨晚喊了一晚上裴彧的名字。我他妈一个病人，被你吵得觉都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