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慕谙尘的利用

作品:《引山河

    他眼中有一瞬间的犹疑,被梅引捕捉,她半跪下来,素手离开他的脖颈,离那家丁更近一寸,言语之中,半是威胁,半是诱哄。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我会帮你。”


    眼前之人垂首,忽地瞥见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朝梅引点了点头。


    正当梅引反应过来他瞥见的是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腰间挂着的长剑被拔出不过五寸,那家丁连声音都没有,扬起脖子,骤然撞了上去!


    梅引下意识伸出胳膊,揽住他将要倒下的身体,却在他眼底看见一丝笑意!


    那家丁的身子歪斜倒在地上时,梅引的脑子里只剩了四个字。


    死无对证。


    一夕之间,这场劫掠成了死局。


    梅引心下訇然一声,浑身的力气都在此刻散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到底是何人布局,所谋的又是什么,连她这一场相救,都算计其中!


    惊动了京兆尹,户部主事冷西洲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本被压下的流言,此刻便似长了翅膀一般疯传,任凭慕琨晔和林奕逊再怎么压,也压不住了。


    现在京中随便一个摊子店铺里,都能听见状元郎冷西洲,查获自己的顶头上司林奕逊包庇朝廷钦犯的铁证,却差点被人灭口的流言。


    此案牵涉朝廷要臣,京兆尹只怕是难以决断,只等冷西洲的伤养好一些,便要闹到宣政殿前去了。


    宣政殿。


    进殿之时,梅引特地打量了两眼慕琨晔和林奕逊的表情,他二人面色铁青,吃了死苍蝇一般。


    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谁也不知道京兆尹到底查出了什么,只待今日殿前禀奏,才见分晓。


    年关将至,倒是热闹了起来。


    “皇上,臣启奏。”


    京兆尹文知敬躬身上前,梅引登时心跳如鼓,这朝上之人,各怀鬼胎,都在等他说出一个结果。


    “代户部主事冷西洲大人,于一月前在家中遭人劫掠,身受重伤。京兆尹府与大理寺合力探查之下,对于此案,已经基本有了定论。”


    “那一批掳走冷大人的死士,是专于城西做杀人买卖的,俱已伏法,有证人证词,说是死于昭铎将军之手。”


    金座上端坐之人的目光,顿时临于梅引头顶。


    她静静站在那里听着,心下已生疑虑万千,京兆尹竟查不出来,那夜的死士,不止一批吗?


    更何况,城西暗巷一直为百姓所惧怕,又有谁,会大半夜凑巧路过,做了这个证人,说了所谓的证词?


    “臣有疑虑,请昭铎将军解答。”


    朝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梅引瞬间回神,“文大人请讲。”


    文知敬向梅引躬身行礼,徐徐开口。


    “那夜,除了死在城西的死士外,京兆尹府兵共于城中发现逃窜的死士六人,三人死于城中主路,另外三人,死在离户部尚书林大人家最近的街巷中,其中有一具尸体,距离林府后门,不足三米。”


    “有证人说,曾见到一女子追捕死士,并将他们斩于剑下。臣斗胆一问,这女子,可是将军您吗?”


    梅引登时愣在原地,京兆尹所查,与她那夜所见,全不相同!


    她正要出言询问,冷知意却在此时站了出来。


    “禀圣上,遇刺当夜,臣曾遣家中小厮去向昭铎将军求救,将军因此才在城中夜行,杀了人。此事非将军之错,反倒是臣该谢将军救命之恩,请圣上明察。”


    梅引只觉得自己双脚都黏在了宣政殿的地上,周身发冷。


    此刻,她竟连冷知意出言是为了帮她解围,还是为了周全这一番棋局,都不知道。


    布局之人,到底是谁?


    被算计进去的,到底还有谁?


    龙椅上端坐之人,终于沉声开口。


    “昭铎,可是如此吗?”


    她嘴唇微张,呼吸沉重,木然挪动着脚步走上前去。


    “是。”


    除了承认下来,她没有别的选择,这布局之人,早已替她走好了每一步路!


    “既然如此,臣另有一问,那夜从城西逃出来的死士,依将军所见,可是往林尚书家逃窜的吗?”文知敬再度开口。


    梅引徐徐吐出一口气,朝文知敬点了点头。


    “是。”


    “启禀圣上,昭铎将军那夜所见,今日所言,与来我京兆尹府提供证词的证人所说,全然相符。”


    “仵作验尸的结果,死士被杀的时辰、手法,也全都对得上。”


    “臣请结案。”文知敬一撩袍子,跪在了宣政殿正中。


    “承天二十六年,十一月末,代户部主事冷西洲大人于家中遇刺,经京兆尹与大理寺两府合查,在行刺之地发现了户部林大人手书一份,又有郊外乞丐一名,与前去营救的昭铎将军一同,作为人证。”


    “结案如下,户部尚书林奕逊大人,疑因其包庇罪臣的证据落入冷大人之手,便收买死士,意图杀人灭口,已被证实。京兆尹无权处置此案,恭请圣上裁决。”


    “皇上!臣冤枉啊!什么手书!臣根本就不知道啊!”林奕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断往地上磕头。


    文知敬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了肃海公公。


    林奕逊直起腰来,颤颤巍巍地等着皇帝看完了那份所谓的手书。


    宣政殿中鸦雀无声,无人敢出一言。


    梅引站在原地思索良久,对于此局,也渐渐有了计较。


    那天晚上,除了她和冷知意,就只有慕谙尘了。


    两批死士,显然只是碰巧遇上,那第二批,才是真的要杀冷知意的人,至于第一批……


    她又想起那夜死士所说的话,谁的人,不都一样要死吗。


    连同那个前来报信的家丁,也是如此。


    梅引扭头看了慕谙尘一眼,他只静静垂首站着,如同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般,等待着这一场审判的结局。


    但其实,这一切早就被他算计好了。


    连同梅引,也一样是他局中的一步棋。


    全京城里,只有她这个昭铎将军,深夜赶出救人,才不会被疑心有什么谋算或动机,也顺理成章成了所谓的证人。


    他谋局如此,既要用她,却不告知与她。


    有一丝惧意自足底而生,类似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