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路向北

作品:《她神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道:“一个醉汉说的话,不必全信,哪里有什么江洋大盗,光天化日之下更没有什么邪术。”


    “中午便在吃酒,说得岂不都是醉话?”羽纯然摇摇头,站起身来,“我先回去收拾停当,不多时咱们便要出发了。”


    “唔唔。”羽夕应着,边往口拨着饭菜。白羽哥哥和纯然哥哥都不信的事,她也不信。


    几个人吃罢午饭,已到未时,各自回房收了行装,又叫店老板给备了些干粮。


    等四人到了店门口,一匹大青马拉着一辆双轮马车已经候在那里。


    赶车的是一个四十出头、姓庄的精壮汉子,他浑身晒得黝黑,憨笑间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


    “要不是你们几个年纪幼身子轻,我还真舍不得让这老伙计拉着五个人上路嘞。”老庄说着拍了拍身边的大青马,又一阵憨笑,“我就住在这镇上,往沧北的路还算认得,一年前给个老板去那边送过几次货。


    “不过从这里过去得半个来月,看你们几个都生得娇贵,路上少不了得受着点颠簸喽。”


    “苦咱们还是能吃得,您尽快赶路就是了,到了地方再多赏些银钱与您。”


    翼白羽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裹和干粮装到了车上。


    老庄跳下马车,帮他们把所有物件都安置停当,又扶着羽夕和身子尚弱的羽纯然上了马车。


    待二人在车轿中坐好,他回身瞥了一眼芸姬,愣是没敢上前去问,只呵呵笑着对翼白羽说:“翼少爷,那边那位小姐也该上车了吧,我们这个时辰出发,刚好天黑前能赶到前面的镇子。”


    翼白羽点头道:“自然,一路劳烦您了。您直唤我名字就好,莫要如此客气。”


    “翼少爷,您可是太客气了,我收了您的钱,这些个都是应当的。”老庄忙摆摆手,又露出一个标志性的憨笑,接着翻身上了马车。


    翼白羽向芸姬招招手,说道:“芸儿,来上车,我们这就出发了。”


    芸姬看了看不太宽敞的车棚,“我可以追上你们,只需布一个法阵……”


    “我们一起走,车里你们三人刚好。”


    翼白羽打断她,一把拉住她柔软的小手,将她推到了车上,又顺手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两根预先买好的糖葫芦,给了羽夕和芸姬一人一根。


    接着,翼白羽自己也翻身坐到了老庄的身边,“老庄师傅,咱们出发吧!”


    “好嘞,驾~~”


    芸姬在车轿之中吃着有生以来的第一根糖葫芦,没想到这酸甜如蜜的滋味竟是这等好吃,一下子便爱上了。


    车前,老庄挥着马鞭,大青马迈开轻盈的步伐,一路发出“咔咔”的脆响,沿着朝东的小跑而去。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沧州连着天际的草原有如一片金黄碧绿的海洋,在深秋的艳阳下散发着迷人的芳香气息。


    不远处一辆两轮马车上,一个精壮汉子正挥着鞭子,驾着车撵着地上的车辙在草原上前行。


    马车的黑色篷子里坐着芸姬四人,赶了多半天的路,大家皆是面带倦色。


    他们一路向东马不停蹄奔波的十五天中,已在沧州的地界跑了四天。


    这里距离他们的目的地久阳城已经不远,最多再有两天的路程便能抵达。


    一路上,芸姬偶有攀谈,话虽不多,却是少了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大多时间她都是在默默听着另外三人说东道西,大致得知这三人并非人族,而是羽人,久居于翼州红水之森的树林中,然他们遭遇灭顶之灾,几个人从别路逃亡至久阳城投奔亲人,等待羽人余部汇合。


    只这羽人和人族在她眼中却是没有什么区别,都一个样子,却不知羽人在常人眼中个个有着天人之姿,且赋有异能。


    久阳城是蛮族印阳部的都城,城池浩瀚而雄壮,在这草原上已经屹立百年之久。


    印阳部是蛮族三大部族之首,领地盘踞于沧州北部、赣州东北部以及辽州南部,占据着整个北陆草原最为肥沃富饶的地方,当中散落的一些零星部落也都是俯首于印阳部,年年进贡。


    印阳部大君巴克雷·赤岚·齐格亚便居于这久阳城中,而深得大君宠爱的王妃羽晗正是羽纯然和羽夕父亲的同胞妹妹,这久阳城自然也就成了羽族的避难之所。


    他们四人这一路行得艰难,日日赶路不敢停歇,为了方便和不招惹过多的注意,翼白羽和羽夕的头发都用布条包裹了起来。


    唯独老庄到是惯了这种奔波的日子,一边赶着马车还一边哼着小曲,悠闲自得。


    这草原的天气恁是变化多端,刚才还是蓝天白云,转眼之间便乌云压顶、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


    大大的雨滴倾泻而下,拍打得马车棚子砰砰作响。


    老庄勒住马,看了看这大雨,要说起来呼贝尔草原的秋天本是少雨的,不然在多雨的季节他也不太敢接这档子活计。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庄叹了口气,将斗笠扣在头上翻身下了马车。


    “老庄师傅!”翼白羽在棚子中探了探身子,向外面喊道,“这大雨来得急,想必去得也快,您进来暂且避避雨吧。”


    老庄取了蓑衣,自己却并未披上,他听翼白羽这么一说,索性也在大雨中喊着作答:“翼少爷啊,我是舍不得我这老伙计,雨这么大,草原上又没个避雨的地方,我这蓑衣就是给它预备的啊!”


    他说罢,将手中的蓑衣伸展开来,尽量大面积地覆盖在大青马的头和身上,就这么站在雨里,陪着自己的马。


    芸姬透过大雨,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对一个畜生这般好?


    她微微歪着头,仿佛觉得自己过去的日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还不如一个畜生。


    “芸姐姐,你怎么哭了?”


    羽夕不合时宜地问道。


    芸姬一愣,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是些雨水罢了。”


    她冷冷地答到,扭过头不去看那几人。


    翼白羽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伸手抚了抚羽夕的头顶,“莫要招惹她,她那种人即便是流了血都要说是衣服褪色。”


    羽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发愁地将眉毛拧成了一团。


    “夕儿不愁,不皱眉,你看这雨已经开始变小了。”


    羽纯然笑着用拇指的指肚揉搓着羽夕皱成一团的眉心。


    “翼少爷。”老庄已经将蓑衣披在了自己身上,他探身看向车棚,“雨小了许多,我们这就出发吧,再不走怕是天黑之前要赶不到前面的驿站了。”


    “老庄师傅,你这一身衣服都已经透湿,可别着凉落了病。”翼白羽关切地说道。


    “雨水而已,咱身子好得很,不怕的。”老庄憨笑一阵,“我们继续出发吧。”说罢便翻身上了马车。


    老庄轻挥马鞭,让马儿慢走起来。


    只这地面着了雨水,原本崎岖的车辙路变得更加坑洼,大青马打着响鼻,踏着泥水,艰难地向前迈着步伐。


    忽然,马车一歪,一侧的轮子陷进了泥坑之中,任马儿再怎么费力去拉,车子就那么歪在了原地,不肯挪动分毫。


    “老庄师傅,这车子可是陷在泥里了?”翼白羽探出头来。


    “可不是么,这地上到处都是泥水,您几个谁能驾车?我得去后面推一把。”老庄说着已经跳下马车。


    “我们都从未驾过马车。老庄师傅,您赶马,我们下去推车吧。”


    翼白羽和羽纯然也跟着下了车,才落地就踩了满脚的烂泥。


    “哎呀呀,两位少爷,这地上太脏了,您二位还是快回车里去吧,我再想想办法。”老庄见状,一脸焦急。


    这时芸姬也翻身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径自走到了马车后面,“天色渐暗,你们莫要相互推托,赶路要紧。”


    这老庄好似从一开始看了芸姬一眼,便心中畏惧,听她这么一说,也道赶路重要,再说这雨已经细如牛毛,倒是不至淋透,最重要的是怕今儿个到不了驿站,在这蛮荒草原上,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


    “那我也不和你们见外了,赶路重要。”


    老庄说罢,坐上马车,却听得马车内一声娇嗔:“我也要和你们一同推车。”


    羽夕说着连忙爬出篷子,急得打了个滚,一头撞在了车棚璧上,差点掉下马车来。


    幸好翼白羽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羽夕这一撞,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自己的脑袋,小嘴也撅了起来。


    翼白羽看在眼里,不禁笑骂道:“恁是笨得紧,摔下来一身泥,便叫你一路脏到久阳,没脸见你姑姑。”


    “白羽哥哥,你怎么如此狠心!”羽夕粉拳轻锤在翼白羽的胸口。


    翼白羽将她轻放回车上,笑道:“乖夕儿,一会儿就不疼了。你老实候在车里,莫要给我们添乱。”


    “哥哥!”羽夕委屈的看向羽纯然,发出了求救的新号。


    “现在没工夫打情骂俏,等到天黑,就等着落入狼口吧。”


    还未等羽纯然开口,芸姬的声音便冷冰冰地飘了过来。


    羽夕脸色一白,“这……这里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