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岸沉默。


    因为他也觉得之前坚持读书人得有风骨不能为了几十文钱折腰的自己有点迂腐过头。


    “一天三十文，一个月就是九百文，四舍五入就是一两银子！”赵满儿还在那絮絮叨叨的计算着，“就算是猪肉二十文一斤，稻米十文钱一斗，一个月你再休息个一两天，每天顿顿吃肉顿顿吃大米饭都够了啊！”


    戚岸挑了挑眉，又看了赵满儿一眼。


    这人的数算似乎也不错，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那么快计算出九百文这个结果。


    “明明能吃香的喝辣的，偏偏把自己饿得半死。”赵满儿白眼几乎要翻到天边去，虽然没饿死这茬也没她啥事，但她就是见不得有人明明能好好活着，却偏偏要把自己作死。


    “你咋不吃？”赵满儿絮絮叨叨半天，见戚岸一直没再继续吃桑葚，又问。


    “食不言。”戚岸答。


    赵满儿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又来了！迂腐！”


    戚岸笑了，觉得赵满儿说的没错。


    他也不再坚持作态，又吃了一颗桑葚。


    “既然要卖桑葚，那明天得指着个头大一点的摘。”赵满儿又低声开始盘算，“从村里走到镇上要一个小时，如果要七点到镇上，那我就六点得出门，四五点就得上山去摘。”


    “一个小时？”戚岸听得稀奇，不明白这是新奇的计时方式。


    “你听错了。不是说了食不言，你都开始吃东西了，怎么还说话。”赵满儿当然解释不了，索性直接怼回去。


    戚岸笑笑，不再说话。


    赵满儿她想了想，又出门去河边摘了不少大叶子，顺便洗干净，准备明天用来装桑葚售卖。


    等忙完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躺在床上，摸着还饱饱的肚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亮，早早的起了床，拿上篮子和镰刀，就着月光上了山。


    熟透的桑葚颜色发紫，在这黑夜中摘起来并不方便，加上爬在树上还得注意安全问题，赵满儿采摘的速度非常慢。


    第一次去售卖，也不知道能卖出去多少，她也不敢贪多，加上怕桑葚被压坏，所以摘一层还得铺一层桑葚叶，看着装满了一篮子，其实真正桑葚重量也并没有多少。


    这么一番折腾，她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等爬下的树，拎着篮子几乎是小跑着往回赶。


    回家还得做早饭，吃完可得赶紧去镇上将东西卖了才好。


    赵满儿到家的时候，天依然还黑着。


    不过远远的，她就看到自家厨房灶台似乎在烧着火。


    离得远了，她还有些不敢确认，等更近了几分，才发现自己没看错。


    戚岸竟然也起了，正在厨房烧火，锅里煮着栗米粥。


    对于戚岸这么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男人，赵满儿并没有指望他会帮自己做早饭，所以起床之后也并没有喊对方。


    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起床做饭，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明明灭灭的火光在戚岸的脸上形成不同大小的阴影，让人并不能够看真切他的容颜。


    “把剩余的鸟蛋也一并煮了。”赵满儿虽然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甚至还又给对方安排了活干。


    戚岸默默的起身，将另外一个陶罐里的水舀出两碗，然后就着剩下的水，将小的可怜的鸟蛋放了进去。


    赵满儿掀开陶釜的锅盖看了一眼，发现粥已经基本煮好，显然戚岸起床的时间并不短。


    “吃早饭吧，吃完我们就出发。”赵满儿动作麻利的拿出另外两个木碗，直接用木碗伸进锅中舀了两次。


    如果这一次桑葚能够卖出去，无论如何都要买一个勺子。


    赵满儿在心中默默叹气。


    鸟蛋个头小，这么一会儿功夫也熟了，她分了两个给戚岸。


    两人快速吃完早饭，戚岸拿上布袋装着抄录好的书册，赵满儿则拎着篮子，两人脚步匆匆的往镇上赶。


    也许是因为吃饱了饭，加上心里念着要将东西卖出去，等两人赶到镇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进了镇，两人就分开，赵满儿在戚岸的指点之下，往之前他见过卖桑葚的街道走，至于戚岸，则直接去书斋。


    虽然天色尚早，但往常农人进镇上摆摊的街道两边已经坐了不少人，赵满儿一路往里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闲的位置坐下。


    一路进来，她并没有看到卖桑葚的人。


    想了想，赵满儿抓了一把桑葚递给旁边卖菜的大婶，好言好语的打听到，“婶子，我前两日运气好，在山上碰到一棵老桑树，还结着不少桑葚，想着摘一点来卖，也不知这能卖得出去吗？”


    那大婶笑眯眯的看上去就是个比较好相处的人，并不接赵满儿递过来的东西，“这桑葚在村里是不值什么钱，但在镇上却是个稀罕物件，前两日我见有人卖两文钱一小篮，那小篮子最多也就能装半斤。”


    眼下正是农忙的时候，大人没空去采，矮处的桑葚基本都被孩童摘了吃进肚中，加上附近山上的桑树并不多，所以才能卖出这个价。


    “谢谢婶子。”赵满儿得到这个消息，很是高兴，将手中的桑葚硬塞给对方。


    对方见推让不过，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她拿起一颗桑葚放入口中尝了尝味道，“姑娘这桑葚又大又甜，定能卖个好价。”


    “那就承你吉言了。”好听的话，自然没有人不爱听。


    赵满儿也没有称这种东西，她想了想，将昨晚采摘的大叶子铺在地上，然后挑选着大个的桑葚往叶子上摆放，堆成了几个小堆。


    她那一篮子看着多，但防撞的桑树叶更多，这么一分下来，也就堆了将近五个小堆。


    虽然没有秤，但她估摸着这一个小堆的分量肯定是超过半斤。


    剩下相对个子比较小的桑葚她也没再继续摆，准备用来做试吃。


    天色渐渐亮了，来往的行人多了不少。


    她这个位置并不好，靠近角落，走到这最里面边的人相对较少。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酸酸甜甜的桑葚，只要两文钱一大堆带回家，不好吃不要钱哦！”赵满儿想了想，开口吆喝了两声。


    说换做是以前的赵满儿，自然是拉不下脸皮来叫卖，但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她自然没什么心理压力。


    吆喝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果然就有几个小孩被吸引了过来。


    “你说这个不好吃不要钱，要是我买回去，才发现不好吃，怎么办？”有个大婶牵着女儿问道。


    这大婶身上的衣物虽然不是绸缎，但也是上好的棉布，且没有任何补丁，一看就是有一定消费能力的人。


    “可以免费给你们先尝一尝。”赵满儿笑呵呵的从篮子里捡了四颗桑葚递过去。


    “阿娘，好吃的，一点都不酸！”那小女孩接过尝了一口，小眼睛都圆了几分，显然对这桑葚的味道很满意。


    “这些都是两文钱一堆，可以任由我挑选？”大婶又问。


    “是。”赵满儿点头。


    “行，那我要这一份。”大婶眯着眼睛仔细挑选了半天，最后指着看上去最多的一份定了下来。


    “好勒！”赵满儿笑应了一声。


    生意总算是开张了！


    她也不是小气的人，当下又从篮子里抓了一小把桑葚递给那个小女孩，随后有另外找了几片大树叶将对方选中的那份桑葚仔细的包裹起来，递给对方。


    那大婶见赵满儿这么大方，顿时更满意了，从荷包里数出两文钱。


    赵满儿接了过来，她将两文钱放在手中来回翻看，虽然之前也不是没摸过铜钱，但跟自己挣的完全不一样。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她又是卖又是送，很快就将五份桑葚卖光。


    只是半天的功夫，就有了十文钱的入账。


    虽然这些钱连买一斤猪肉都不够，但赵满儿还是非常开心。


    这是一个好的开头，而且那个大桑树上还有不少桑葚，明天还能继续来卖。


    将剩下的桑葚都送给隔壁大婶，赵满儿拎着空篮子，转身就去消费。


    上次她已经看过，木勺是两文钱一个，这必须得买上，不然从陶釜里舀东西实在是不方便。


    想买的东西很多，但钱财有限，只能光看看过过眼瘾。


    等把两条街道都逛了一圈，赵满儿才依依不舍去书斋找了戚岸，两人一同回家。


    对于戚岸抄书赚的钱，赵满儿并不将其规划在自己的钱财范围内，戚岸也没有将钱交给她的打算，两人默契的没有提这个话题。


    中午回去赵满儿也懒得烧饭，加上食材有限，所以午饭继续喝粥。


    第二天一早，赵满儿依然早起上山摘桑葚，今天戚岸不去镇上，赵满儿也不指望对方帮自己烧饭，昨晚就多煮了一些，等会儿回来只需热上一热，就能快速吃完。


    这一天的桑葚并没有昨天好卖，镇上人口虽然不少，但舍得花钱给家里买这些吃食的并不多。


    一直到了中午，才勉强半卖半送的赚了八文钱。


    树上的桑葚也并不剩多少，赵满儿便决定明日不在来镇上，于是揣着钱，往自己心心念念好久的粮食铺走去。


    辛苦赚钱，就是为了好吃好喝，眼下虽然还买不起猪肉，但买上一些大米却是足够。


    去了壳的大米要十文钱一斤，赵满儿也舍不的多买，咬牙只买了一斤，满足一下自己多年没有吃到大米饭的欲望。


    手上拎着一斤米，怀里揣着剩下的几文钱，她脚步飞快的往家赶。


    中午回家必须得整一顿大米饭吃，她要吃两碗饭，不，她至少应该能吃三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