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


    “他瞎了吗？”药师问。


    天灾蹲在病床上，抱着医用探照灯仔细观察病人。


    “视觉传感电路反射低于3个单位，”小卡车回答，“瞎了。”


    “求、求求你们，我看不见，这太难以忍受了，”病人不安地呜咽，“请救救我。”


    “别打扰医生，”天灾凶巴巴地吓唬病人，“你要是把爷整烦了，爷就在你油箱里埋剪刀！”


    病人不吱声了。


    药师：“……医德，天灾。”


    “爷不需要医德！”天灾光明正大地说，“要是爷以后当了医生，爷就去开黑店！”


    “醒醒，”药师凉凉地说，“就算是地下医生，口碑不好的也没生意可做。”


    没生意，那就赚不到钱。


    “可、可是……爷又不差钱，”天灾绞尽脑汁思索老半天，“那么爷为啥要开黑店？嗯……等等，爷为啥要学医？”


    药师有些好笑地弹了下天灾的脑门。


    “你说过，天灾，你不多交朋友是因为怕他们死了，”小鸟医生露出一个名为‘医学天才的骄傲’的笑，“但是……如果你能自己来决定他们死不死呢？”


    天灾：“……”


    天灾：“爷才没怕！”


    一百三十三


    病人挂了。


    天灾眼睁睁看着死亡计时器的预测读数一天天归零，病人在临死前的最后一波剧痛里惨烈地嚎叫着直到回归火种源。


    挂了就挂了呗。


    小卡车停下了除锈和常规的抗腐蚀操作。


    他认认真真把这事儿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你知道这是晚期，就算有法子，咱也来不及救，”小卡车盘腿坐在维修台上，后背靠着毫无生气的机体，抬头看向医生，“那为什么还要救呢？”


    “如果躺在那儿的是我，如果你知道来不及治疗，”药师问自己的学生，“那么，你还会动手进行救治吗？”


    答案是肯定的。


    这就是学医的原因——为了让“来不及”变成“来得及”。


    人被杀就会死，但如果生重病了，也会死。


    “哦……”小卡车沉默一会儿，不愿意继续想象自家医生躺着的画面，他淌着眼泪把自己蜷成一团，“爷会保护你，也会治好你的，小鸟医生。”


    “不是我，”药师纠正，“是你以后的其他朋友们。”


    天灾被一语点醒。


    “所以到头来你还是想骗爷当奶妈！”小卡车的语气控诉又气愤，眼泪都没擦干净。


    他可是作为未来最强大的战力诞生的，怎么能屈尊去当个医护！


    ……但他现在好像就是个医护。


    小卡车挠挠头，半天搞不清状况，越想越是把自己给绕进去。


    药师毫不羞愧地耸耸肩。


    一百三十四


    小小六最近过得非常不错。


    因为，在把自己和福特炸得灰头土脸几次后，他们终于捣鼓出了几种不同口味的能量糖。


    天灾过得也很好。


    在药师的怂恿下，他垄断了整颗星球唯一的诊所，当了主任医生。


    他的技术不错。


    不过有几个小小的缺点……


    “爷在你的油箱里边埋了一百把剪刀！”小卡车跪坐在手术台上，对着麻醉过后刚醒的病人说。


    病人吓得差点跳起来，结果因为没适应上新的液压器，一个翻身就从手术台啪叽滚下去，脸着地。


    病人敢怒不敢言地捂脸。


    “嗯……”小卡车扶着下巴自言自语，“应该没傻，新的麻醉程序大概是安全的。”


    ……大概？


    病人拒绝思考自己成了小白鼠的可能。


    恢复健康的前汽车人狱卒表面唯唯诺诺内心骂骂咧咧地离开手术室，迎面撞上一个面容同样憔悴的前霸天虎囚犯。


    “怎么样，兄弟？”霸天虎问。


    “他恐吓我，而且用我做新麻醉剂的实验床。”汽车人抱怨。


    “你算好的了，”霸天虎理解地说，“他昨天给我做局部麻醉的手术，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汽车人有点儿好奇。


    “他没用手术刀，他用的是那把怒火之剑，你知道那场面有多吓人吗？他拿着那把剑，当着我的面捅了我！”霸天虎心有戚戚，“他还威胁我说，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就把我纵切了。”


    汽车人：“……”


    汽车人拥抱了一下霸天虎：“都不容易啊，兄弟。”


    就算再不容易，那也比霸王统治时期要容易得多。


    G9的人都懂得知足。


    一百三十五


    G9晃晃悠悠几个月，来到锐天骁的实验室之一，奥忒里亚。


    这是锐天骁在震荡波时期播种6号矿的地方，他的操作让这一带陷入几乎能冻结时间的低温，冰天雪地的。


    天灾在引力范围外坐飞船离开G9，降落到实验室的位置。


    和预想一样没什么收获，不过他带回来一件特殊的物品。


    “咱去月卫一号！”小卡车一手握着怒火之剑，一手拿着月卫一号的电子航线图大声宣布。


    “月卫一号？！”G9众人议论纷纷。


    月卫一号是赛博坦消失已久的一号卫星，是都市传说般的存在，传说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在那儿。


    那儿是很多人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学者们尤甚。


    “按照这张图……月卫一号是移动的？”福特恍然大悟，“难怪它会消失——它跟G9一样在航行！”


    “距离我们还远，”药师压抑着激动，给大家泼了一盆凉水，“最快也要过个两年多。”


    这就是用整颗星球当做飞船的坏处。


    普通飞船体积比较小，能进行量子跳跃或者空间传送，但星球只能硬流浪，慢慢磨蹭。


    然而，赛博坦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一年半载的，眨眼就能过去。


    一百三十六


    “使劲儿，六六！”天灾心急如焚。


    “加把劲！”巨无霸福特同样焦急地握紧双拳，“快了，小小六，就快了！”


    他们就像待产媳妇儿的傻老公。


    救护员想笑，但看了一眼在爆发边缘的药师，他捂住脸，蹲到了远处笑。


    药师气得油压飚高。


    “变形可不是‘使劲儿’就能成的！”医生的专业素养强迫药师进行解释，“天灾，你白学了这么久！”


    “但、但是……”小卡车委屈巴巴地看药师，“上次小小六摸索到新形态时，他直接把爷怼墙里了！”


    合着你根本不想让你兄弟开发第五种变形形态呢。


    巨无霸福特想了想小六变的破坏力，默默挪远。


    药师：“……”


    一百三十七


    “恐惧对应犀牛，愧疚对应激光枪，愤怒对应飞机，”急救员合理分析，“那么，试试妒忌吧！”


    “说‘忌’不说‘吧’。”小卡车试图创造良好交流环境。


    “文明你我他。”救护员跟着起哄。


    巨无霸福特笑眯眯蹲到小小六面前：“小小六，今天天灾有能量糖吃，你没有。”


    小六变懵逼地睁大天蓝色光学镜。


    小小六突然柠檬。


    Ku-ku-ka-ki-ki-


    “哇！”天灾快乐地扑到白色小坦克上，抱着坦克的一排炮管不撒手，“坦克！是坦克！和福特一样的坦克！”


    白色小坦克两条履带一扭，像虫子一样，横向蠕动着爬起来。


    “哇！我变成陆地载具了！”小小六兴奋地说，“你看你看，天灾，我在地上开！”


    没多久，小坦克就载着小卡车蠕动走了。


    “坦克……是这么开的？”巨无霸福特难以置信。


    救护员原地笑成傻子。


    药师决定再捏一个漂移手办，纵切了冷静下。


    一百三十八


    药师的新手办没做成。


    因为天灾不见了——G9实际上的第一统治者，尾气都没来得及放一个，突然就没了。


    小小六急得到处飞，却到处找不到人，于是他继续边哭边找，小小软软的白色幼生体哭得撕心裂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就连巨无霸福特都没能哄好他。


    而天灾……


    黑暗阴森的实验室内，小卡车仰头看着面前的人。


    金属羽翼、金属尖角、尖尖的鸟喙，还有大胸。


    这是锐天骁，确定以及肯定！当初就是他给天灾和小小六设计的机体模式，用以容纳他们新生的火种！


    天灾可喜欢他了。


    “你造访了我的一处实验室……”锐天骁俯视眼前的小家伙，“为了什么目的——不——你的机体，你是……你来自未来？”


    天灾才没心思管那么多。


    “锐天骁……”小卡车开心到抽泣，他猛地一跃，飞扑向自己最信赖的人，“大——波——波——！！”


    锐天骁毫不留情地闪开了。


    “这不符合逻辑，‘天灾’正在设计中，但被送到我面前的应当是一个成体，除非……”扮作野兽金刚样貌的机子不带感情地陈述，“你遭遇了意外，导致提前进行了时空跳跃。”


    扑了个空的小卡车懵逼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看看地面，又抬头看看锐天骁，难得没有再说话。


    他好委屈。


    他从没见过这么冷淡的锐天骁。


    “给我识别码，天灾，未来的我应该给过你了，”逻辑怪毫不客气地命令，“我需要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


    “哦……”天灾抖了抖护甲，要哭不哭地拿出背家长联系电话的劲儿开始背书，“114514……”


    未来的锐天骁坑了过去的锐天骁一把。


    那串本该是用来储存未来信息的密码有问题。


    只见原本静静倾听的机子突然一抖，捂着脑袋就蹲到了地上，过了一好会儿，他重新爬起来。


    感情状态恢复正常的锐天骁……或者说，参议员震荡波，低头看看自己的造型和涂装。


    “……什么垃圾审美。”他自我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