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4章 恶心

作品:《我死后屑男人都哭了

    阳光、沙滩。


    海浪、比基尼。


    炎炎酷暑, 蒸笼般的天气却杀不死一群年轻人的热情!


    竹内春兴奋得满脸通红,眼睛里再找不到忐忑了,看着一路猴叫向大海冲去的同学们, 吊着石膏的手在空中舞成残影。


    “乙骨乙骨!”


    穿着纯黑T恤的乙骨忧太应声回头,天气燥热防晒衫被他脱下系在腰间, 手里拎着竹内春的书包,因为太沉原本薄薄的臂膀鼓起一条青色的经脉。


    他不习惯与人对视,但日头刺目,视线总不受控制的落在那人脸上。


    “我也想去!”


    夏日的海滩对于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里随处可见血脉偾张的好身材, 冲浪板矫健的在海中畅游,滚烫的皮肤被冰冷的水浪拍打时遽然降下的温度令人发出长长的喟叹。


    乙骨忧太同样期待, 与往常一样在心里雀跃一阵后低下头看路,所以在听见他直白的兴奋, 腺上素涌出股冲动, 理智克制着他:“旅店……”


    竹内春冲上去一把抓起书包,推着他朝海边的更衣室走。


    “别管了, 等从旅店出来沙滩上肯定到处都是人!”急吼吼的样子十分孩子气。


    “可是你的手。”


    “我会小心点的!”


    乙骨忧太半推半就地跟着他脱离大部队。


    推开门,陈旧的储物柜横列满墙,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酸的汗液味,强忍打喷嚏的冲动, 竹内春找了个位置放背包,翻了好久才找到泳裤。


    背对人艰难地脱衣服,可挣了半天,脸都憋红了也没脱下来,听到笑声他抓下衣服,露出一颗头发四翘的脑袋,圆圆的杏眼恼怒地瞪过去。


    乙骨忧太烧红了脸, 尴尬道:“要帮忙吗?”


    “要!”


    等换好衣服竹内春就像冲出笼的小鸟一样飞奔向海。


    没一会儿他跳起来,撞到乙骨忧太身上白着脸吼:“有螃蟹!”


    螃蟹有什么好惊讶的。


    乙骨不理解,却听到一声委屈至极的嘀咕:“居然夹我。”


    没忍住他又笑了,万幸的是没被抓住把柄,否则又要承受一击死亡凝视。


    竹内春怕水,旱鸭子属性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改变,入海后他悬着手只敢在浅水区泡泡,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未来特级呆在水里的样子居然比他还局促,竹内春的羞耻心在这刻得到了极好的安抚。


    他游过去关心道:“能学会吗,实在不行跟我上浅水区玩?”


    乙骨忧太红着脸,漆黑的头发被水打湿后捞到脑后,这使他的面部脱离了郁气,变得十分具有攻击性。


    攻击性是假的,因为在注视少年时,眼底流动着深深的窘迫,他既害羞又感到难堪,抿着嘴,脸上的水珠咕噜咕噜坠落,涌入海里泛起不到一秒的涟漪。


    “我……我……”


    “嗯?”


    咬紧压槽,终是说出口:“我是不是很差劲?”


    竹内春懵了,他从没有开导过人,一时间空气沉静下来,十几秒后乙骨忧太扑进水里,将自己躁动的心与充血的耳藏起来。


    突然手上一紧,他睁开眼看见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现了一张脸。


    那张脸美得令人窒息,隔着海面注视着他,眼里唇角全是笑,不是嘲讽,是单纯觉得快乐的笑。


    他屈腰剧烈咳嗽起来,这时听见人说:


    “不差啊,一点都不差。”


    这是乙骨忧太时隔多年再一次得人认可,那双被海水浸过的眼睛泛出谁也不知道的酸涩。


    “嘶——你轻点!”


    再不见校车上的委屈求原谅,也不见海滩上的热烈阳光,竹内春逮住他的手,眉头皱得死紧,时不时隐忍的抽气听得人面红耳赤。


    乙骨忧太满头大汗,他已经足够小心了,只能怪对方皮肤太嫩,晒伤后不只冒痘还脱皮。


    越是小心翼翼越疼得抓耳挠腮,竹内春眼眶发红的催促:“直接淋吧!”


    这大刀阔斧的气势吓得乙骨忧太双手一抖,整瓶药泼水似的由颈椎流下,于是乎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彻响走廊,其惨烈程度引无数路人驻足。


    洗完澡乙骨忧太穿着旅店的浴衣回到宿舍,进门就看见人缩在墙角,抱着他的防晒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怎么了啊?”同小组的学习委员满脸疑惑。


    乙骨忧太尴尬地绷紧唇没吭声,他走过去坐下,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瓶冒着水汽的可乐。


    哭声止了,竹内春吸着鼻涕,哼唧哼唧地朝他挪来,哭哑的嗓子细声道:“疼死我了。”


    闻言乙骨拎开易拉罐,给那双拥有兔子眼睛的人递过去。


    竹内春坐起来两手抱着可乐,腰间的系带松开,浴衣里中空,大片晒伤的红痕暴露在空气中。因为有戴遮阳帽所以脸蛋没有遭殃,黑眸低垂,吞下冰可乐粉润的唇快乐的上扬,没一会儿又撇下去。


    欲说什么被枕边的铃声打断,他放下可乐去拿,发现是加藤的电话。


    “喂?”


    “来唱歌吗,竹内?”


    那头很闹想来是在KTV,自己在海边玩了一天,浑身又痛又痒哪儿也不想去,拒绝后加藤以兄弟为由死活要他到场。


    竹内春气结,最烦有人逼他做不想做的事,准备直接挂断话筒里却响起新野的声音。


    “阿春哥吗,今天加藤生日要请我们好好玩一场,以前都是你花钱,今天机会来了可得好好宰他一顿!”


    新野他是不讨厌的,那丝拒绝的决心一下散了,竹内春抿着嘴,闷闷地应了声,等电话挂断系紧腰间的衣带,冲盯着他的乙骨打了声招呼。


    推开包厢房门,鬼哭狼嚎的魔音直击耳膜,竹内春揉了揉耳朵,这时加藤看见他,满脸高兴的挤开人群拉他到沙发上坐下。


    一屋子人竹内春有印象的很少。


    “这里的水果很甜,你要不要尝尝?”加藤殷勤地捧起果盘递到他面前。


    “不用了。”竹内春收回打量的目光,眉头一直皱着,好像不太喜欢这里的环境。


    “你女朋友呢?”


    随口的疑惑却让加藤僵了脸,从八中校霸手里抢来的女人不过是接近他的借口,生日赶上修学旅行,两人分居异地怎么可能见面,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不过……反过来想竹内春是不是介意他有女朋友了?


    加藤呼吸一紧,盯着人眼底涌出热意。


    “我今天看见你玩水了。”


    竹内春愣了下,没吭声。


    “是不是很好玩?我都不敢过来找你,怕像上次那样……”想起往事,额角的青筋跳动不止,他在心里发疯的质问对方为什么要让乙骨忧太呆在身旁?


    明明一切都该属于自己,牵手,泼水,还有笑容,一切都该是他的才对啊!


    一时间他忘记了刚好的伤疤,热切地盯着竹内春,“还是注意点别被晒伤。”


    “男人晒晒怎么了,不是你最近怎么有点奇怪啊?”后脚进屋的新野恰好听到这句,没发现对方瞬间僵直的身体,打趣道,“你别是gay吧,那么注意外在。”


    不等加藤冲动,竹内春最先受不了,“生日快乐,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诶,阿春哥不玩了吗?”新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才刚到多久就要回去,明明以前竹内春是他们这伙人里玩得最疯最不懂节制的人。


    “嗯,今天怪累的。”


    “竹内……”


    竹内春回头,在加藤惊喜的目光下说:“想起个事,以后别欺负乙骨了。”


    比起加藤的错愕,新野表情平淡,实际上他一直在想怎么给加藤说,毕竟欺负乙骨忧太这件事对方表现得最积极。


    “……你说什么?”


    “我罩着他,就这么回事。”竹内春道,“挺晚了,我回旅……”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那条连反抗都不敢的狗!


    随着这声暴喝,整个包厢安静下来,频闪灯将一张张稚嫩的面庞照亮,也令竹内春感到强烈的心理不适。


    校园霸凌是件光荣的事吗,加藤到底在愤怒什么?


    他不理解也没心情去理解,抬脚出了包厢,没一会儿加藤追了上来,大踏步拽着他往安全通道走。


    竹内春不肯,两人拉拉扯扯来到二楼的梯口。


    “到底怎么回事!以前不是这样的,明明以前——”


    “你干什么!松手!!”


    加藤眼睛充血,犹如毒蛇死死盯着他,“说!”


    竹内春抬脚去踹,加藤身体剧烈一震却强忍疼痛更紧地抱住他。


    “哪有那么多原因!”


    “竹内春!”


    竹内春双眼燃火,旅店湛蓝的浴衣随着挣扎滑下肩头,“我只是想做个好人,给家人积德不行吗!!”


    高悬的心脏腾地落地,加藤哼唧哼唧喘着粗气,双臂肌肉不住痉挛,慢慢他松开人又怕失去般抓紧他的手臂,眉眼猩红,嗓子咳血般沙哑。


    “我喜欢你。”


    啪一声,楼口拉扯的两人同时回头。


    加藤的女朋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脚下摔得稀巴烂的是她亲手制作的蛋糕。


    她啊了声,看着加藤又去看衣衫不整、浑身通红的竹内春,接着眼里下起暴雨,几步上前朝后者扬手甩去。


    竹内春脑袋一偏,整个人被扇懵了。


    “恶心——恶心恶心!!!”


    加藤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没有去追跑掉的女友,而是在想自己的人生大概完了。


    隐藏三年的秘密被发现,不过好在终于鼓起勇气——他可怜兮兮地企图从对方身上获得关心与怜悯。


    可那双眼睛只有厌恶,薄唇启动,声音与漆黑的头发一样冰冷。


    “她说的没错,你让我感到恶心。”


    回去的路上只有闷热的晚风与孜孜不倦的蝉虫,竹内春走得很慢,他捂着发烫的脸颊,喉咙里尽是不得不咽下的委屈。


    突然之间他很想那个总是哭却永远不会让他难过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