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13章 收网

作品:《我死后屑男人都哭了

    和风院子坐落在林荫中, 侧门临溪流,竹内春最喜欢坐在缘侧看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了。


    浓夏已经过去,可气温丝毫不见凉爽, 一阵热风拂面, 他回忆起那夜。


    闷热的空气下里梅搀起昏迷不醒的两面宿傩,离开前看了一眼他。


    没有说话, 也没有给奄奄一息的他补上一刀,仅仅是平静地看着然后带宿傩消失在夜色里。


    两面宿傩没有死。


    是他天真了,以为仅靠最后那点咒力就能将其击溃。


    忽然耳边响起木屐声, 没一会来人脱下鞋踏入缘侧。


    “佐佐木君,身体可有好转?”


    竹内春抬起头, 纤长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轻轻扑朔, 眉目清冷至极。一身白皮融进光中, 晃得人移不开眼。


    山田羽织呼吸微滞, 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将美物破坏的念头,手里的折扇捏紧了几寸,须臾扬起一个温润的笑靠近他。


    “住得还习惯?”


    “嗯。”


    “身体可有哪儿不适?”


    “尚好。”


    “几日不见佐佐木君越发冷淡了。”


    “嗯?”


    竹内春茫然地看着他。


    面前的男子是原主曾经的竞争对手。


    说是竞争对手其实是手下败将,那时两人为了一个咒术师新秀的称号大打出手,最终对方实力不敌惨淡离场。


    如今风水轮流转,曾有家族撑腰,有咒力傍身的佐佐木春沦为“阶下囚”——世人传他叛逃, 谈他不知廉耻身为咒术师却与诅咒之王不清不楚。


    那夜知道宿傩不会死后,他咬牙爬起来,从城门一路向山林深处走,最终体力不支倒在路边,再醒来被捆了手脚扔进柴房,不是寺庙, 能看见白纸糊的和门,月光投进来,他听到洋溢在空中的丝竹声,咿咿呀呀的还有不少男人在调笑。


    明白自己身处哪里后,没有慌乱也没有恐惧,只静静等待着时机逃跑。


    见他不哭不闹,极其乖巧,店老板便软下态度。比起同样被拐的人来说竹内春算是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可惜他身体差,比不上旁的少年能折腾。


    店老板舍不得花钱给他买药吊命,调/教了几日就让他出去接客。竹内春乖顺无比,得到通知后当夜就翻墙跑路。


    虚弱的体格怎么斗得过前仆后继的壮汉,被拖回去好一顿折磨,风声大,他如阴沟里的老鼠趴在泥地里,店老板站在月光下,咬着烟杆冷笑他不知好歹。


    正式接客那天竹内春拔/开人群又跑了,轰动从一条街传到另一条街,他左躲右闪,给抓他的壮汉几脚,然而势单力薄,眼见要被拖回去却在紧要的关头遇见了故人,也就是眼下这名男子。


    山田羽织。


    从前的手下败将,如今的救命恩人。


    “我还记得初见那日春光宜人,一如佐佐木君……”


    他说得含糊不清,竹内春也不像从前那么傻,他听懂了画外音。便见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眼里却有厌恶,很快那抹厌倦就被下搭的眼睫盖住。


    面对山田羽织越靠越近的脸他没有动,本身就倚在门前,想躲也躲不到哪里去,况且输人不输阵。可他不知道,就这么一副清冷的模样就惹得山田羽织心跳如鼓。


    口干舌燥间山田羽织强迫自己转身,面朝波光粼粼的溪流,双手扣紧扇子,若无其事道:“过几日我们就要回京都了,你呢?”


    一个月前他们一家人离开京都来这里避暑游玩,撞见佐佐木春完全是意料之外。山田羽织花了那么多钱赎他,并不会真的放他走,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山田羽织转头看他,笑得似春风般温润,“和我一起回京都吧,佐佐木君。”


    他故意用“回”是在暗暗提醒对方已经无家可归。


    “去京都?”


    “是呢,你如今没了咒力,家族又……反正上哪儿都危险,不如和我一起吧。”


    屋檐下五官精致的青年仰望着他,身骨纤瘦,一身竹色的和服衬得他腰肢不堪一握,领口松散露出一截白净香甜的锁骨。


    山田羽织慌忙撇开视线,初见那会儿他就对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只不过败于一场咒术比拼不得不放弃——输给一个人尽皆知的病秧子,灰头土脸地回家后还领了顿罚。


    如今位置颠倒,曾遥不可及的存在如今家破人亡后只能依附他才能生存,当真是——他捏紧折扇,难以抑制愉悦的身心,嘴角上翘,一双眼越发明亮。


    “京都……有很厉害的咒术师吧?”


    山田羽织愣了下,点头,“当然有。还有阴阳师。”


    看他迷糊的样子,山田羽织驱散随从,像他那样坐在缘侧,笑道:“阴阳师晴明听说过吗?”


    “姓安倍的那户?”


    “是呢。”他开扇轻晃,“虽然已经七十好几了但宝刀未老,膝下还有几名惊才绝艳的弟——”


    “有可能打败两面宿傩吗?”


    山田羽织惊了,眼微睁,盯着他半响找回声音,“你与宿傩……”


    那些传闻京都的权贵们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原以为是夸大其词,眼下竟不敢确定了。


    竹内春只道:“与他有几分恩怨。”


    恩怨一词打散了山田羽织心头的怪异,只道佐佐木春家仇在身,可如今没了咒力又能做些什么呢,于是看他时眼里多了分怜悯。


    竹内春移开视线,“去吧。但是……”


    心头一紧,山田羽织追问:“但是?”


    “若宿傩还活着很可能找我寻仇。”


    “哈哈哈。”山田羽织大笑,不相信地打断他,“照你说得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么久都没有现身怎么可能在回京时出现?”


    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摇扇道:“放心吧,就算出现了我们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出发前夕下了场雨,自被救起后竹内春的身体越发差,时常双膝疼痛,尤其在落雨天,他不敢去檐下吹风赏景,只能开一点门缝透气,然后用被子包住自己,与脑内的系统一起看电影。


    昏昏欲睡下一名咒术师前来报备。


    想来是山田羽织安排的。


    竹内春软绵绵地应了声,叫人进来。


    大雨连天,满脸湿润的少年推门踏进,他的礼仪无可挑剔,脊背曲得极低,目不斜视地看着榻榻米上的纹理。


    “不必那么拘谨,你叫什么?”


    “丸。”


    “丸?”


    日文里丸也是零的发音。


    古时候很多下等人是没有姓氏可言的,所谓的名字更像一个代号。


    竹内春掩住哈欠,泪眼蒙眬道:“需要我做什么呢?”


    见他语气温糯,不似平常子弟那么咄咄逼人,丸抬起头,昏晓的天光映着他一身黝黑的皮肤,刀削般的面容上眼里泛着精明的光。


    然而竹内春的瞌睡在看见那熟悉的缝合线时登时醒了。


    “您一切照旧,丸是羽织大人派来保护大人安危的。”


    这话后却没有得来想象中的嘉奖或唤退,青年盯着他,一双雾气笼罩的眼似在出神,屋子便静下来,只能听见雨打屋檐的声息,许久那五官秾丽的青年冲他招手。


    “我有些累。”青年说着,命他双膝跪好作势要躺。


    “大人,这不合适。”


    “嗯?”竹内春望着他,衣衫松散,眉目干净。


    丸垂下头声如蚊叮,“您是大人。”


    “我算什么大人?”竹内春躺下来,闭眼又睁开,平静地望着他说,“只是寄人篱下,无所依靠的草罢了。”


    “头疼,给我按按。”


    丸沉默了许久才伸手搭上两侧的太阳穴,雨声淅沥,屋内一片宁静。


    “丸君的额头是怎么了?”


    “……一周前出任务时被诅咒所伤。”


    “伤口用针线缝合?”


    “嗯。”


    “很疼吧?”


    “还好。”


    屋里安静下来,忽然竹内春伸手抚摸那处凹凸不平,睡眼惺忪地说:“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摁太阳穴的手停下,数秒后恢复如初道:“小的也有这种感觉。”


    “对谁?”


    “对您。”


    竹内春注视着他,隔了会儿偏头窝进他怀里闷声道:“困。”


    “那小的……”


    “头疼。”


    “……好。”


    “丸君的家乡在哪里?”


    “小的没有家。”


    他不相信,“人怎么会没有家呢。”


    丸轻声道:“我的命是山田家的。”


    屋外连片大雨,轰隆淹没了一切声响,室内静谧,栖息在他腿上的青年红着眼尾,惆怅道:“我与丸是一样的啊。”


    一样的谎话连篇,似真似假,又一样的流离人间,心怀目的。


    隔日细雨朦胧,青山连绵成一幅水墨画卷。仆从将行李收拾齐备,号声响起刹那牛车发动,然行到半路滚滚浓云盖顶,天色瞬间由灰变黑,疑似要刮风的样子。


    山田羽织担心他的身体,赶到他的轿前要同乘。


    竹内春神情淡漠,没应话只清浅地勾了勾唇。


    轿内光线昏黄,映着那张天君般的脸多了几分难言的艳丽,山田羽织呼叫微紧,神色痴呆地望着竟有些移不开了,最后在侍从丸的帮助下上了车。


    此行有山田羽织的双亲,还有一个年仅六岁的胞妹,山田夫妇老来得子,多多少少有些骄纵她,眼见要刮风了,那丫头不肯憩在轿内,闹着要像哥哥那样下车。


    仆从们纷纷劝阻,这一劝小孩更是变本加厉,时间便如此拖着,路上伴随车队的叫停与孩童的哭吼,花了比往常多两倍的时间才抵达附近的乡镇。


    注意到他在看自家的小妹,山田羽织靠过去,手臂状似无意地环住他的腰,“小心些脚下。”


    竹内春回神想躲开,恰时丸朝他伸出手,他便紧紧抓住那只手跳下了轿,头也不回地丢下面色难看的山田羽织随人群朝住所走去。


    乡镇的住宿条件比较简陋,大概是少有人住的原因,整个屋子都是挥之不去的霉味。


    晚饭在房间里独自吃完后竹内春来到澡室,听着系统放的音乐泡了近一个小时,浑身的皮都红了才肯踏出池子。


    穿衣时和风门毫无征兆地被人拉开,竹内春手一抖,系带险些落下地,他匆匆系上,回头便见山田羽织颇为遗憾的神情。


    遗憾?


    竹内春险些没恶心吐,他冷着脸从人身侧走过。


    “春君洗好了?”


    “嗯。”


    “那……”


    “抱歉,我有些困了。”


    山田羽织神情有些难堪,显然接一连三地吃冷屁股令他多少有点恼怒。


    夜里果然下了暴雨,回程的时间又得延后了。


    六叠榻榻米拼合的小屋抵挡不住屋外砸碎一切的雨势,竹内春从被窝里探出头,布满热气脸冲屋外喊道:“丸。”


    隔了会,响起丸沙哑的少年音。


    “小的在。”


    “我有些害怕。”


    “大人放心,丸会一直守在门前。”


    闻言竹内春趴在枕上,脸对着紧闭的门,和纸糊上那抹缥缈的黑影。


    “雨大吗?”


    “大。”


    “冷吗?”


    “冷。”


    “要进屋吗?”


    “……不必了,大人。”


    竹内春担心道:“会生病的。”


    “小的身体好,一场雨不会感冒。”


    竹内春佯装生气,“你的意思是说我弱了?是了,我从小就被人说病秧子,连斧头都拿不起还当什么咒术师,现在咒力也没了,一场小小的雨就能要了我的命,没错了我确实是、废物。”


    大雨轰隆,伴随一道惊雷和风拉开一条隙缝,丸轻声道:“失礼了。”


    竹内春躺在他的腿上,毫不介意微湿漉的裤脚,任人摁着太阳穴,迷迷糊糊地闭上双眼。


    “丸。”


    “小的在。”


    “你怎么看待生命?”


    “……”


    “怎么不说话?”


    “小的……很少想这些事情。”


    “是吗。”竹内春皱着眉,脸对他的肚子,畏寒般裹紧被子。


    “你知道吗?我能活很久,无论死多少次术式都能将我救活,可是活那么久又有什么意义呢。”


    摁太阳穴的手顿住,恢复力道那瞬漆黑的屋舍里响起丸的声音。


    “如果有无尽的生命我会去学习。”


    “要学什么?”


    “学很多,人类的,自然的,无尽生命的。”


    “学来做什么?”


    丸道:“是啊,做什么。”


    竹内春掩住哈欠,迷迷糊糊地想起死灭洄游,想起那人鬼界限模糊不清的世界,便将困惑随口说出:“创造一个新世界吗?”


    说完这话时他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没注意到对方看他的目光无比深邃、诡异。


    夜半竹内春是被一声大叫惊醒的,丸不见踪迹,屋外滂沱的大雨变成了稀疏的雨丝,茫茫夜色下纸糊的门上跳跃着一片红光。


    “起火了!”


    “来人——起火了!!”


    伴随侍女惊天动地的大叫,无数房门啪啪拉开,竹内春揭开被褥,披着外衫推开门,比起漫天寂色下火红的光,两面宿傩的面容更似一场真真切切的噩梦。


    仿佛被他的表情愉悦到,两面宿傩沉沉笑起:“很惊讶?”


    竹内春点头又摇头,“我以为你会来得更早一点。”


    “是啊。”宿傩抬起手,宽大的手掌摸宠物一样揉动他的头发。


    这头发是他亲手剪的,该说咒术师浑身上下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像过去无数个亲昵的夜晚那样,指头落在他的耳垂上轻轻揉动,动作暧/昧,眼里却冰冷。


    “看样子你过得还不错。”


    “是呢,天天大鱼大肉,还有爱慕者在身后转悠……”


    话没说完两面宿傩狠狠捏住他的耳垂,阴戾道:“别忘了你害我昏了一个月。”


    接着冷笑,“说说我该怎么收拾你才好,咒术师?”


    竹内春打掉他的手,神情冷淡,“我已经不是咒术师了。”


    宿傩大笑,显然已经知晓他没有咒力,不得近主无法发动了。


    竹内春被抓住脖子拽了过去,四目相对,鼻尖几乎相贴,这半寸的距离下隔墙全是救火的呼喊,种种慌乱都不及面前的诅咒之王带来的压迫。


    宿傩紧盯着他,又一次问:“为什么。”


    竹内春笑了,火光下乌黑的眼亮着惊人的光。


    “你害我家破人亡,害我失去咒力,害我变成众矢之众,可我却甘愿成为你的身下囚。”他自嘲的笑容几乎刺伤了宿傩的眼。


    “都这样了你还是不肯交付信任,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宿傩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除了这条命。”


    捏住他脖子的手瞬时收紧,竹内春看着他,神情麻木,眼泪兀自流下来,“和你同归于尽总好过独自面对死亡。”


    两面宿傩神情难辨,似在想他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忽然耳边响起凌乱的脚步,在他有所动作前竹内春紧紧抱住他。


    “我和你走。”竹内春低声道,“别再让我恨你了。”


    他不止一次向他说过,不要伤及无辜,所以两面宿傩会妥协吗?


    在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下,宿傩反手捆住他的腰,神情极臭,眉宇尽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咒术师。”他的声音极沉,呼出的滚滚热气像蛇的吐息黏在他耳后,“我最后警告你,若活着只能死在我手里。”


    “除了我之外,别的垃圾你想都不要想。”


    宿傩带着他冲上房梁,飞出院子那刹山田羽织踏进院落,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见他们紧紧相拥的身影时眼里闪过难以置信,身后的侍从更是反应极快的持弓射箭。


    “住手!”几乎在山田羽织阻止的同时,那侍从已经断成了数块散落在草丛中。


    两面宿傩冷嗤一声,抱着竹内春消失在了茫茫雨幕里。


    -


    哗啦一声,汤池里没入两道身影。


    热气氤氲没一会响起细碎的呜咽声。


    粉发高大的男人紧紧摁住他的肩,在热水翻出池子那瞬咬着他的耳朵说:“你当时真狠。既然对我有那么多怨言为什么不说?”


    竹内春茫然着脸,胡乱哈着气,伸手想抓点什么撑住下滑的身体却被人从后捆紧腰。


    同时两只手被十指紧扣地团在掌心中,热水不断往外翻涌,竹内春受不了这阵激烈,糊着脑袋摇头道:“滚开!”


    宿傩红着眼,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折进体内,“这张嘴真是欠收拾。”


    “呜——不、宿傩!”


    “咒术师。”


    “哈……”


    “看着我。”


    竹内春回头,脸色绯红,热气缭绕下竟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水。


    “恶心吗?”


    “什、什么。”


    仿佛故意折磨,怎么都不给他想要的玩具,在满屋子细如猫叫的哼哼下,宿傩咬着笑,恶劣道:“现在恶心吗?”


    他无比介怀那夜他说的话。


    咒术师却听不明白,迷瞪瞪地望着他。


    这模样令宿傩咬紧牙关,青筋外暴,低下头,贴着他的脸恶狠狠道:“喜不喜欢。”


    “不……”


    “说。”


    竹内春扭转腰紧紧抱住他,一张脸仿若熟透的红番茄,趴在他的肩头哽咽道:“宿傩,我喜欢你。”


    一句喜欢令两面宿傩兴奋至极,就像初出茅庐的小子将人紧紧捞进怀,夜雨敲打屋檐,幸好里梅住得远,否则这连片的响动实在叫人尴尬。


    这之后一切回到了最初,唯一不同的是咒术师的身体越来越差。


    再多的药下肚都不见起色,接着不只嗜睡,饮食上更是一日比一日少,两面宿傩干脆抓来个懂药理的老人。


    那老人战战栗栗,面向他们浑身都是恐惧,当着宿傩的面,碗抖成一片残影,还没等端到面前药水已经洒没了。


    竹内春觉得好笑,让人下去后扑进他怀里,歪着身体,两只细瘦的胳膊静静捆住他的腰,依恋地蹭了又蹭。


    “宿傩。”


    对于他的亲昵,宿傩漆黑的脸色稍微好转,撑着下颚,眉目低敛地看着他。


    竹内春抓起他的手与自己的比画起来,“宿傩。”


    “说。”


    “你会忘记我吗?”


    空气变得凝固,怀里的人却仿若未觉,抓着他的手这摸摸那碰碰,神情如初道:“我会想你的。”


    宿傩轻笑一声,“再说些废话有你好看。”


    “什么?要把我变得好看?”竹内春仰头看他,“宿傩你会配不上我的。”


    两面宿傩冷冷看他,“怎么,红杏终于要出墙了?”


    “才不会。”他翻身爬起来坐进他怀里,头撑在他的肩膀上,贴着耳朵小声说。


    “宿傩,我只有你了。”


    男人的神色极其平淡,对于他的话嗤之以鼻。人类真是脆弱,就像老鼠般凑在一起抱团取暖,但奇怪的,对怀里的人他却生不出厌恶。


    比起厌恶更像遇水则融的糖,想要紧紧包裹他,怀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悯想要对他好。


    “你从没叫过我的名字。”


    宿傩撑着下颚,懒散道:“不想喊。”


    竹内春较起真,“我现在已经不是咒术师了!”


    “哦。”


    “可恶,你看着我!”


    宿傩便施舍地看向他。


    “叫叫我嘛。”


    他故作可怜的样子实在惹人发笑,宿傩面无表情道:“你现在的样子好丑。”


    “……”


    “去哪?”


    咒术师却不答,塞上鞋就要跑,宿傩一把拎住他的后领,强硬地扯进怀里。


    “说不过就跑,小孩子吗。”


    “和你相比确实很年轻呢!”


    脸颊两侧被宿傩惩罚性地捏住。


    “蠢货。”


    他含糊不清地反驳:“才不是!”


    “不是蠢货那是什么。”


    就见咒术师猛地凑近他,在他嘴上落下一吻,“是你的……”


    宿傩看着他,唇角情不自禁地上翘,“嗯?”


    竹内春捞住他的脖颈,用力下压,等人不得不垂下腰与他鼻尖贴鼻尖才小声道:“是你的所有物。”


    放置在他腰上的手徒然收紧,


    “宿傩你喜欢我吗?”


    上方的男人沉着面容,微硬的粉发如同他的心肠,不给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留空隙,可还是有了例外。


    面前的咒术师便是那个例外。


    屋外秋日正浓,他注视着怀里的人,赤红的瞳孔深深看着,仿佛要将人看透,许久在对方越来越暗的眸光中应道:


    “嗯。”


    他终于承认自己陷进了人间。


    竹内春笑得欢快,眼睛弯成一条月牙。


    他终于可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