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3章 复活一次

作品:《我死后屑男人都哭了

    竹内春睁开眼时发现手上躺着一束阳光。


    光芒中一双手白皙纤长, 指腹与手掌带有打排球后留下的薄茧,突然他听见一声猫叫,抬头发现一只黑猫蹲在院落的树下远远看着他。


    啊, 那棵树他记得。


    一家人搬到宫城县后住进了二层小楼,从卧室、客厅的窗户朝外望总能看见那棵前主人留下的橘子树。


    妈妈很喜欢那棵树, 悉心照料着可惜从没结下果。


    回过神那只猫已经不见踪迹,他的目光被拌嘴声吸引过去。


    身穿白色衬衣, 眼戴黑框镜的男人从头盘绢花的妇人手里接过平底锅, 食物的香气在油炸声中飘开,妇人数落着什么,迎来对方无奈的笑容。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竹内春懵着脸,脑海里闪过画面——对了!他来找爸妈是为了明天排球社合宿的事情,要离开宫城县去外地,呆几天来着?好像是三天。


    厨房里争着锅勺的男女注意到他了。


    “都是因为你!给春做的煎饼全糊了!”


    “这怎么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我说了要去外面浇水,让你注意点火候, 结果回来还在电脑前敲敲敲,能不能分点心在我们母子身上, 当初就不该嫁给你……”


    “好了好了,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春一定生气了。”


    “怎么可能!也不看看谁的儿子, 对不对春?”


    “啊……”


    他正要应答却发现嗓子哽咽得不成样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眼眶湿润了?


    只不过是稀疏平常的画面, 每一天都会撞见的小打小闹,可他却生出了难以描述的眷恋。


    一股酸楚揪着心口慢慢溢出来,眼泪无法控制的夺眶而出,抬手去擦,可越擦越多, 越擦流得越急,最后两只袖子全部打湿了,不明所以的看着手里的泪水,竹内春抬起脸,看见爸妈急匆匆放下东西担忧的样子后破涕而笑。


    没有人比他们更爱自己了。


    顾不得狂涌的眼泪抬脚朝他们跑去,一刻都不能停,似乎他等待这刻已经很久很久了。


    突然手臂被一股力道扯住,竹内春回头,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身后,白发绷带,极其高,比排球社的大家都要高。


    对方显然也在茫然。


    手腕很疼,他被抓疼了!


    他挣扎起来,问人是谁。


    爸爸妈妈在大喊,让他快点过去,没错他得过去如果不快点——世界黑了。


    阳光、屋子、院外的橘子树,所有的一切通通消失,竹内春惊恐地挣扎起来,他用力去掰男人的手,可他的指头如磐石般坚固。


    焦急地回头却看见爸妈的脸变成了一片青白色,黑漆漆没有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没多久落下两条血泪,怨毒至极,像在说“你为什么不过来?”


    男人笑了,嘴里念叨着什么然后竹内春听到了惨叫。


    凄惨至极,还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


    被分尸,被挖空肚子,挣扎着却无能为力!


    血液一路拖延,直到渗进他的脚底。


    那瞬间记忆如海水般压来,手上一空男人消失了,一片漆黑下竹内春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用手揪住衣服,反反复复练习起呼吸,努力的深吸气想把胸腔那股酸涩吐出。


    渐渐他感到喉咙发紧,一阵窒息后,明明没有伤口浑身却疼得不住颤抖。


    突然额头开出一个洞,血液奔腾没多久浸进眼里。


    他看不见东西,世界成了一片黑。


    有大人小孩的声音凌空指责着他,说他是怪物,是凶手,说他不懂事,老给家里人惹祸,现在父母死了是不是还想赖着他们!


    寄生虫,没人要的可怜虫!


    挺直的背慢慢弯曲,直到圈成一团后,他抖着嘴去咬手背。


    不想让哭声溢出,可人是需要呼吸才能存活的,突然有人捧起他的脸,竹内春茫然的扬起头,感受着几根粗粝的手指在刮蹭他的眼角。


    双眼轻颤,他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说:“哭什么哭,给老子好好活着。”


    嗡的一声,竹内春惊醒过来。


    屋舍被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他躺在沙发上,电视机仍放着节目,只不过从搞笑综艺变成了动画片。


    原来是梦啊。


    他眯着眼,等适应了光线偏头去看,伏黑惠穿着运动装,像根木头似的立在门口。


    没察觉到异常,他抬手摁住酸胀的眼皮,来回揉动起,嗓子沙哑道:“六点了吗?”


    得不到回应只能自己去看。


    手机显示六点二十三分,多少比昨天提前了些。


    竹内春露出苦笑,站起身往卫生间走,边走边说:“抱歉又睡过头了,我去洗漱……”


    经过伏黑惠时明显感应到他僵硬的身体,顿了会,以为他是气恼自己失信,小声道:“马上就好。”


    等进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竹内春懵了。


    满脸是血,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乌青的颜色从颈部一路延伸,像项圈般牢牢套在脆弱的脖颈上。


    是大人的手印,可家里除了他哪还有人?


    “惠!”他大喊,想起楼上在睡觉的津美纪,捂住脖子小声把人喊过来。


    面对他的语无伦次,伏黑惠沉默了瞬,移开视线,“你先把血洗掉吧。”


    对,会吓到小孩子。


    急忙打开龙头,匆匆搓脸,等血迹洗净,除了脖子上乌青的手印一切恢复正常。


    “昨晚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拿毛巾时竹内春问系统。


    “有、有鬼呜呜呜呜……”


    开始了,无能系统的嘤嘤时间。


    竹内春叹着气头疼的安慰起它,知道问不出东西后拉着惠来到玄关穿鞋。


    “有看见什么诅咒吗?”


    伏黑惠看了他一眼,埋头道:“没有。”


    果然。


    竹内春失望了会儿,打起精神道:“抱歉,吓到你了吧。”


    “……是有点惊悚。”


    拉开门,寒风扑面刮来两人一致的抖了抖。


    会不会自己在梦中被诅咒杀了,然后那个梦……触发了术式?


    抬手摸了摸胸膛、肚子,又伸长手臂去感受后背的皮肤,他的一系列举动惹来伏黑惠的侧目。


    目光古怪至极,竹内春不想多说,扬嘴冲他笑,“我身材好吧。”


    “……”


    伏黑惠面无表情的加快了速度,两条短腿竟一步步超过了他。


    竹内春连忙道:“一会脱力了别怪我晚上给你炸苦瓜汁补充能量。”


    很好,小小海胆头默默回到了身边。


    从前都是他受人牵制,这下终于尝到了当家做主的快乐了!郁气顿时消散不少,等回到家洗澡的洗澡、做饭的做饭,吃完后竹内春穿着高领毛衣,一如既往咬着烟注视着他们上学的背影。


    那种盯梢的感觉自从醒来后就消失了,竹内春松了口气,收拾完厨房给自己泡了杯花茶,刚喝两口就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


    “找我有事?”


    竹内春朝屋子看了圈,说了声等等后回屋拿上剑,抓起杯子往外走。


    “我可能死过一次。”抿着嘴,指腹反复摩挲杯沿,“家里有诅咒,睡着的情况下被它拖进梦里杀了。”


    “这是最近的新式玩笑法么?”


    竹内春抚额,“我说真的!”


    “好吧~你是说能感应到诅咒但看不见是吧。”


    “对。”


    “不存在啦这种东西。”


    “诅咒是依靠人的负面情绪诞生的,并且无法离开初始地,一旦出现必定会留下咒力残秽,你说的感应到却看不见……是鬼吧?”


    大冬天寒风当头,竹内春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后背有些发凉,几乎立刻贴紧墙,握着杯子狠狠灌了口。


    五条悟:“话说,上次见你时有个小孩子趴在你背上啊,我还以为是你……”


    大脑空白,竹内春瞬间听不到声音了。


    小孩小孩,哪来的小孩?


    接着那些以为是幻觉的画面浮现在脑海。


    青白的皮肤,小孩的双脚,还有睡觉前的猫叫!


    原来不是错觉。


    “是怨气吧,这种东西不能像对待诅咒那样处理,不过对我来说都一样啦~”


    竹内春瞬间放心了,“要不你过来一趟?我怕到时候牵扯到惠和津美纪。”


    “诶?最近超忙啊,现在在登机路上,况且你的术式完全没问题吧,大不了多死几回?”


    他毫不负责的说:“惠要保护好啊,我到没什么,只不过他是我花了十个亿从禅院家买来的,要是死掉了的话……”


    竹内春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茶也顾不上喝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五条悟喜洋洋的声音。


    “佐佐木,你得双倍赔付哟~”


    电话中断。


    这下脑子里哪还有阴气森森的鬼,比之恐怖百倍的是五条悟那龟毛的二十亿威胁!!


    二十个亿啊!


    他几辈子加起来只有做小律春时见过,原来五条悟这么土豪吗?!


    早知这样上个世界就该——竹内春赶紧晃头,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通通摇出去,寒风中只觉自己入了圈套。


    犹记在收到白毛怪的打款时还说人是个冤大头,眼下再看,当初他可没说伏黑惠值那么多钱啊!


    他妈的,五条悟你个人渣!


    玻璃杯终于碎在手中,一地积水中倒映着一张极度扭曲的脸。


    自从不死之身发动过一次后,鬼再没出现过。竹内春不放心,做了三个护身符让两小孩随身戴着。


    最近,伏黑惠老有种奇怪的感觉。


    佐佐木春盯着他如同盯一块会跑的肉,比喻有点怪但意思对就是了。


    牛奶不再放着让他自己喝,反而双手捧起递到嘴边,喝完后附带纸巾擦拭服务。


    练习近战招式时,不像一开始那样将他当个沙包打,木剑当头劈下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软绵绵的轻敲了下。


    总有种……津美纪看的那些漫画,男朋友对女友宠溺敲头的错觉。


    救命他浑身汗毛倒立,根根分明都能挂包了!


    更渗的是每到入夜休息对方都会含情脉脉的冲他说:“保护好自己哦惠。”


    一开始的那点崇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见鬼的神情。


    伏黑惠憋了许久,寒假后佐佐木春更是变本加厉天天跟在他身后,各种嘘寒问暖、殷勤送礼,烦得人终于受不了。


    “你能不能正常点!”


    竹内春愣了会,半响把递到人嘴边的勺子收回,张口吃进自己嘴里。


    那可是我刚刚用过的勺子!


    伏黑惠满脸涨红,也不知气的还是羞耻,黑漆漆的眼再不复最初的清冷,高燃的火光将整个人点亮变活了,津美纪笑看着,悄悄冲竹内春比了个大拇指。


    竹内春更懵了。


    不吃就不吃,发什么火,小小年纪脾气和你那臭老爸一模一样。


    挖着水果,半响又道,不像啊,一点不像。


    比如在他不与人说话后,小孩僵着脸,出现在门前。


    盯着他又嘴硬的什么都不说,可眼睛湿润,像只小狗般看着极其可怜。


    “你在哭吗?”竹内春放下烹饪书,偏头看着他。


    “没有。”


    “那为什么流眼泪。”


    伏黑惠慌乱地去摸脸,接着像只雄赳赳的小狮子,气恼道:“我根本没哭!”


    竹内春盯了他两秒,哦了声,撇过头一副仔细研究菜谱的样子。


    小孩慌了,闷声道:“喂。”


    “干嘛。”


    “……会自己吃。”


    “嗯?”


    “我马上读国中了,和姐姐一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


    他闷闷的说:“我不需要那种……没用的安慰。”


    佐佐木春和津美纪不同,津美纪会无条件的包容自己,但佐佐木……说到底是个只能相处一年的人,他也会像所谓的家人那样离开这里,从此再无音信,所以干脆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


    忽然眼前一暗,他的脸颊被人捏住。


    佐佐木春蹲下来看他,手掌撑着头,古典的凤眼平静而优雅。


    “果然在哭啊。”


    “我没有。”


    “可我听见了。”


    伏黑惠愣了瞬,呆呆道:“什么?”


    “你的心,因为我不理你啪嗒碎成两半,怎么都拼不起来后哇哇哭了。”


    “……你是土狗吗?”


    竹内春发出难以置信的哈声,心道你喊我舔狗可以,喊我其他狗门都没有!


    “臭小子,跟谁学的脏话!”


    咚的声,伏黑惠这下真没忍住哭了,他抱着头,瞪着高举拳头,一副气势汹汹样的竹内春,咬牙切齿道:“说好的除了训练外不动手!你对自己的力气没点数吗!”


    竹内春瞬间尴尬起来,掩饰着推他离开厨房。


    “这里不是小矮子该来的地方。”


    “佐佐木!”


    “没大没小,叫哥。”


    “春!”


    “揍你了啊。”


    “……哥,晚上不想喝苦瓜汁。”


    竹内春笑了,翻着杂志淡道:“好。”


    然后当晚的苦瓜汁换成了番茄汁。


    伏黑惠一脸菜色的躺进床,在魔鬼的晚安声中,愤怒的闭上双眼,被子下一对拳头捏得死紧,内心喊着有朝一日他要打爆佐佐木的狗头!


    新年那天竹内春给他们买了新衣服,津美纪吃完晚饭后穿着新衣与朋友约会去了,而伏黑惠……臭着包子脸随竹内春一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是没有朋友吗?”竹内春道,


    “哈?”


    “也对,小小年纪性格沉闷还嘴硬,像津美纪那样多好啊,细心温柔,善解……”


    “离我姐远点!”


    “才不要呢~津美纪煲的汤超级好喝哦,上次我睡不着碰上她……”


    话没说完就被枕头盖了一脸,竹内春抓住抱枕用力下拉,视野里出现了伏黑惠冒火的眼睛,他笑了声,心情愉悦的说。


    “在吃醋啊?”


    “才没有!”


    “哦,那就是恋姐情结?”


    伏黑惠脸色漆黑,瞪他,“我怀疑你智商只有三岁。”


    末了补充道:“不能再多了。”


    系统也在笑,“说得不错诶,春春只有三岁,春三岁~”


    究竟是谁的统啊,胳膊肘往外拐。


    两面夹击下竹内春牙痒不已,凭借力气抓着人往沙发深处滚,对方抵抗着没一会儿咯咯大笑起来。


    “挠痒痒算什么英雄!你个卑鄙小人!”


    “谢谢大哥夸奖~”


    “哈哈哈哈哈、哈住手!”


    “还敢不敢再这么说?”


    “不——”


    烟花轰然绽放,竹内春松开他,穿上鞋走到院落仰看天空。


    夜色下花束绚烂,很美,一如记忆中的样子。


    打开手机翻出狗卷棘的电话拨了过去,平日里他们时不时的聊上两句,清楚彼此的近况后并不会感到生疏。隔了很久才接通,和这里一样,狗卷棘那边也全是噼里啪啦的烟花声。


    竹内春:“在忙吗?”


    “鲑鱼干。”没有。


    “那打字聊会天?”


    “鲑鱼!”好啊!


    听着他的声音竹内春没忍住嘴角上扬。


    【天冷要盖被】:新年快乐


    【天冷要盖被】:[图片]


    【天冷要盖被】:是埼玉的烟花


    大概过了半分钟那边回来消息。


    【想变成饭团】:新年快乐!!


    【想变成饭团】:我这边也有,刚吃完饭,我偷溜出来了[偷笑.jpg]


    【想变成饭团】:你账号名什么意思?[熊猫问号.jpg]


    【天冷要盖被】:随手取的。


    【想变成饭团】:[超级可疑.jpg]


    【天冷要盖被】:好吧,其实是有个小孩睡觉老踢被子,感觉有趣就改了


    【天冷要盖被】:[图片]


    【天冷要盖被】:就是这个小鬼


    【想变成饭团】:哈哈哈哈哈被知道了会生气吧 [不愧是你.jpg]


    【天冷要盖被】:他没有手机[墨镜.jpg]


    【天冷要盖被】:新年礼物收到了吗?


    【想变成饭团】:诶?有我的礼物吗?!


    【天冷要盖被】:老早就给你买上了,到了记得去拿啊


    【想变成饭团】:没问题!


    【想变成饭团】:我变强了哥,而且长高了!所以多吃饭团是有用的!


    【天冷要盖被】:是么[怀疑.jpg]


    【天冷要盖被】:那等我回来后要好好看一看


    “喂,你在外面干嘛。”


    伏黑惠站在窗边问,脚上没穿鞋,只有一双薄薄的袜子,在竹内春警告的眼神下露出不爽的表情,回头刚套上鞋就见人进来了。


    “下次再让我看你没穿鞋就家法伺候了。”竹内春做出挠痒痒的动作吓唬他。


    小孩脸面挂不住,一阵红白交替后嘴硬道:“你是小孩子?”


    “只有十二岁的臭小鬼说谁呢!”活落想起什么指向电视柜下的袋子,“生日礼物。”


    伏黑惠愣了下跑过去将礼品袋拿出来,打开后发现是部手机。


    他的头被轻轻摁住,“身体结实了不少,开春后应该就要长个了,国中不像小学,人际关系可是很重要的,你这闷葫芦的性格肯定……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一副操碎心的老父亲样,转眼上挑的凤眼弯成两条月牙,屋舍灯光昏黄温馨,他笑着说道:“可别拿我教你的那些去惹是生非啊,当然如果是见义勇为的话,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