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事就过不去了？”阮雪谣皱着眉头神情苦恼，“算了不给你了。”话说完便伸手准备拿回那封信。


    谁知钟斯乔眼疾手快，一把就夺了过去，“这可是我们说好的，哪能反悔？”


    白色的信封上画着的树木郁郁葱葱，旁边的自行车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这画的是我们学校？”


    阮雪谣点了点头，“我随便画的。”


    因为冥冥中她对这个地方的印象是最深刻的。


    钟斯乔拿着仔细看会才问道：“现在可以打开吗？”


    这当面看是不是有些社死？但她又很想知道钟斯乔看后的真实反应，便勉强地同意，“可以。”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拿出里面对折的信纸。这纸张摸着要比普通的更厚实有质感些，而且上面隐隐还有着亮晶晶的光点。


    “这不像我们平常用的纸张。”


    “这是珠光纸。”


    钟斯乔意味深长地说道：“恩，是个花了心思的讲究人。”


    他的动作很轻，好像生怕它会被损坏一般。在打开后的那瞬间，钟斯乔的眼眸中仿佛闪着亮光，宛若繁星般璀璨绚烂。


    画面上的少年穿着8号白色球衣右手抱着只篮球，头发稍显凌乱，但看着确有中少年不羁的肆意和洒脱。他的身后有灿烂的阳光，也有郁郁葱葱的草地，但这些生气与美好似乎都抵不过他这刻的笑容。


    钟斯乔仿佛听到耳边有鸟鸣的奏乐，随后心中开出的花朵绚丽缤纷，愉悦的心情好像瞬间将他带入到无际的天空中自由翱翔。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从自己编织的仙境中走出来，明知故问道：“你画的这是？”


    阮雪谣紧张地咬了咬嘴唇，目光开始飘游，“那个，我转学来的第一天，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天你好像就是穿的这样一身。”


    他嘴角的笑意再也无法掩盖，任由它形成了一个极其好看的弧度，“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


    “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想起来的，毕竟想着道歉信要有诚意吧。”


    钟斯乔心里想着，除了她应该也没人会在道歉信上画对方的画像吧。


    纸张对折的痕迹，像是将这封信划分成了两个部分。上半部分则是用水粉晕染了各种颜色，而这颜色搭配得很清新。上面用黑色的水笔写着：“愿你的世界永远枝繁叶茂，阳光璀璨。”


    “道歉的语句还真是有些别出心裁，但是……我很喜欢。”紧接着，他又补充了句：“也希望你的世界也永远都是枝繁叶茂，阳光璀璨。”


    阮雪谣从他的双眸中，好像看到了另一个美好的世界，而这其中好像还有种特殊的魔力，吸引着她想要去抓住眼前的这份美好。但她看向那幅画时，又感觉她和钟斯乔之间隔着一段遥远到难以触及到距离。


    她渴望解开身上的枷锁，得到真正的自由。不知怎么了，就鬼使神差般地问出了句：“钟斯乔，你有过特别无力痛苦的时刻吗？”


    这句话让钟斯乔觉得她是在有意拉开他们间的距离，“我有过，而且段是长时间持续的过程。”


    “恩？”阮雪谣没有想到会得到他这样的回答，毕竟在钟斯乔的身上跟本无法看到这些。“那你是怎样面对的？”


    “为自己觉得值得的人和事，付之一切的努力去改变原本的困局，”他一次一句都格外坚定，似乎这个信念已经深深扎进他的心底，根深蒂固。


    “是啊，应该是可以改变的……”阮雪谣好像从他的身上，瞬间获取到了某些力量。她似乎下定决心道：“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做个像你一样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钟斯乔被她突然的积极向上逗得直笑，于是欠欠地说道：“不要因为我而有那么大的压力，我也可以不是好学生的。”


    这句话突然让她心中一怔，某些逝去的记忆好像突然被唤醒，“等等，那天我和你说好学生不能早恋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没关系，我也可以不是？”


    好像就是因为这句话，她才彻底以为钟斯乔真的给她递了情书。


    钟斯乔本以为这事早已经翻篇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翻起了旧账，于是只好搪塞道：“就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从小他就生活在一个极其虚伪的环境下，那里的每个人都将自己包裹在完美的皮囊之下，特别会伪装，久而久之他好像也变成了这样的人。所以他对大多数人都是有分寸感，就像是安装好程序的机器人一般循规蹈矩，不展现过多的情绪。


    阮雪谣的出现便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很想接近她，甚至是逗逗她。钟斯乔期待着她的每次反应，因为这样鲜活明艳的人似乎可以给他带来不一样光。


    她嘟着嘴埋怨道：“哪有这么开玩笑的，搞了半天这事你也有责任，那我这信写得有点冤。”


    钟斯乔听后立即将信小心装好，放进了口袋里生怕她会反悔一样。


    “那就当我给你补课的报酬吧。”


    这……好像听着又合情合理。


    “我怎么感觉你总在套路我？”


    “绝对没有，我一向待你真诚。”


    _


    阮雪谣回到家时发现客厅空无一人，屋外热闹的光亮在不禁意间洒了进来，所以即使不开灯倒也能看得清。她换好鞋子后，便借着这偷来的光往里走着。


    她蹑手蹑脚地并不想惊动到任何人，谁知打开房门后，就看见了坐在桌前的周蕙。她闭着眼睛一只手抚着自己的额头，脸上尽是疲惫的神情。书桌上的台灯发着悠悠的光，这瞬间衬得她好像苍老了几分。


    阮雪谣不知道为什么周蕙会在这个时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便试探着叫了声，“妈妈，我回来了。”


    周蕙听到她的声音像是被惊扰了般，打了个激灵后才睁开眼睛。


    “把门关上。”


    这冷漠而又严肃的语气，让阮雪谣隐隐有些不安。


    还没有等阮雪谣走到她的身边，周蕙便略带着怒气问道：“为什么关机？”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后，暗了暗键盘发现屏幕依旧保持灰暗，长按开机键后才显示了“电量不足”这四个字。


    “没电了，我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周蕙转过身来看着她，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现在胆子很大，都能自己进局子了。”


    阮雪谣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但目前除了老实交代来龙去脉也并没有更好的方法。


    但周蕙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这番解释而缓和，反而情绪更加激动了些，“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老师找家长，为什么要和同学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如果她们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情，我要怎么和其他家长交代？现在还弄到警察局去了，你叔叔知道后特别生气还责怪我没有教导好你。”


    原本阮雪谣心中还是有期待的，她以为当周蕙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会有那么一个片刻而心疼。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是她自以为是的想法。从这字里行间她感受到的只有苛责，和周蕙因为她这样鲁莽的举动所要遭受到的压力。


    顿时无助感涌上心头，她的鼻子有些发酸但却不想在此刻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原本我们已经找到那造谣者了，后续的事情只是意外。”


    “如果不去那种地方不就没有意外了？别人说些什么就任由她去，你会少一块肉吗？这些有什么好在意的？”


    这世上最苛刻的事情，就是让人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听着好像很简单，不需要付出成本也没有任何的技巧，只要不去理会就能办到。但是这些充斥在周围的流言，却时刻在抨击着人心中最敏感柔软的那个角落。


    流言蜚语听多了，心是会疼的。


    “所以，你就是不在意那些闲话，当年才会走得那么坦然对吗？”


    她用着极轻的语调说着这句话，但对于周蕙来说却格外有杀伤力。


    “你说什么？”


    阮雪谣抬头看着她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自始至终你想到的都只是你自己，不知道怎么和同学家长交代，不知道如何和你的老公解释。所以你有关心我害不害怕吗？或者有没有受伤，再或者吃晚饭了吗，这些都行的。”


    甚至周蕙宁愿躲在这房间里等她回来兴师问罪，都不愿意为她留一盏回家的灯。


    无力的言语中还带着几分渴求，眼泪还是不争气地烫过脸颊。这泪似乎变得滚烫，所经之处都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周蕙被她这番话所触动，眼神变得涣散，整个人就陷入了一场自我挣扎和焦虑之中。


    “我……”她想说些什么来为自己开脱，但却好像找不到任何借口。


    吴广陵在的时候，周蕙所有的电话都需要开免提。所以当警局打来告知的时候，他很自然的便知道了一切。


    紧接着各种言语的讽刺羞辱都统统落在了周蕙的头上，她心里很想辩驳，却连一丝开口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还要陪着笑脸安抚着。


    她心中极其厌恶这样的状态，却没有能力改变。所以只好把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发泄在了阮雪谣的身上。


    最终周蕙什么都没有说，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离开了。


    阮雪谣感觉自己的手脚变得冰冷，全身上下都涌着股寒意，好像下一秒就能把人完全冰冻起来。直到将手机充电后，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后，才感觉缓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