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作品:《带舞力穿到九零年代混寝

    第三十七章


    景逍当晚做了一个梦,梦到小时候,或者说是原身的小时候。


    从原身有记忆起,她们一家三口就住在岚海的部队大院里。


    那时候,大院里只有一栋高楼,是部队的办公大楼,大院正门口和楼门口都有士兵持枪守卫着,无关人员不允许靠近。


    所有军人和家属都住在一排排的平房里,红砖房、绿门窗,整齐得像搭起来的巨型积木。单身的军官住在最前面的两排宿舍,成家的住在后面有院子有厨房的平房里,户与户之间,有院子篱笆隔着,院子里可以种菜、种花,还可以养小鸡。


    景逍家和黄禹家是邻居,黄禹比她大两岁,景逍一岁多刚会走,就天天扒在两家的篱笆上,小脸凑近缝隙,口齿不清地喊:“锅锅、锅锅……你来……”


    黄禹那时候身体不太好,家里常常飘出中药的味道,偶尔被父母放出来,也只是乖乖坐在院子中间的小板凳上,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看着景逍,不回应,也不过去陪她玩,像一个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大娃娃。


    再后来,黄禹身体养好了,去了部队院里的幼儿园,景逍也嚷着要跟去,但她的身体反倒是不好了,常常飘出中药味的换成了景逍家。


    景逍的妈妈不上班,每天在家里做家务,照顾孩子,所以景逍后来身体一日日好起来,却没有像黄禹一样去幼儿园,就在家里一直玩到可以去读小学。


    黄禹读了两年幼儿园,就被父母送到临市给爷爷奶奶照顾,双军人很难将这么小的孩子带在身边,要不是他身体不好,可能更小的时候就会被送过去。


    景逍的乐趣由等黄禹从幼儿园放学,变成了等着爸爸下班,每当傍晚大院上空响起嘹亮的军号声,她就开始扳手指数数,最开始时数得乱七八糟,从一到十也要数很久,还常常忘了自己数到哪里,等她能一个不错地数到五百时,爸爸就会出现在院子门口。


    “逍逍,帮爸爸开门!”


    爸爸每次都会故意把双手藏在身后,让景逍像只小狗一样跑过去给他打开院门,那院门才到他胸口,却比景逍高出一大截,每天帮爸爸拉开“又高又重”的院门,是景逍最有成就感的事。


    年幼的景逍总是一边拉开门,一边高喊:“妈妈,爸爸回来啦,吃饭啦!”


    爸爸总会哈哈笑着抱起她,调侃道:“你到底是欢迎爸爸,还是欢迎吃饭?你这个大馋猫!”


    后来,她上了学,读了一年级,每天坐着部队里的班车去学校。


    是了,那时候车里还有张露琳、万启琛、胡晓,葛翰睿和伍泽的父母还没有调过来,没读过幼儿园的景逍谁也不认识,怯生生地坐在最前面,一路都紧盯着车门,很怕司机会把她忘在车里面。


    她还没有把这几个每天一起坐车上下学的伙伴认全,爸爸就再次接到任务,离开了岚海市。


    两个月后,爸爸通过部队里的人给妈妈传话回来,让妈妈带着她去爸爸的老家,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一段时间,可是谁都没想到,原以为的一段时间,竟变成了九年。


    景逍转学过去,读到三年级,就传来爸爸在外地牺牲的消息。


    她还没来得整理好伤痛的心情,妈妈也离开了。


    再然后,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景逍,每天都在努力将抛弃自己的父母遗忘,将童年的生活遗忘,一直到爷奶也去世,在叔婶家寄人篱下,最后兜兜转转,再次回到岚海,回到部队大院,一切好像划了一个圆,她回到原点。


    但这个原点是潮汐族景逍的,是原身的终点,不知道原身去了哪里,是自愿还是被迫离开,她对这些刻意模糊的成长记忆,是否真的全无留恋。


    景逍从梦中醒来,坐在床上冷静了很久,她有点不太能分得清,这些记忆属于她还是属于原身,在那些断断续续的梦境片段中,景逍努力回忆着多年前看到过的一张面孔。


    在爸爸接到任务之前的一个傍晚,她背着书包在部队办公楼门口下班车,几名军官恰好从楼里走出来。爸爸走在最后面,低着头,没有看到放学回来的女儿,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似乎就是刚刚被景逍治疗癌症的杨老先生。


    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有身患重症,没有瘦得脱了形,脸孔也没有如此苍老,一顶威严的军帽下,是上位者的沉稳与坚毅。


    景逍回忆着杨先生的神情样貌,心想,如果他的心境与当年没有变化,他绝不会为了治病向自己妥协,然而,如果他的心境真的与当年一样,他即便将死,亦不会对自己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


    所以,景逍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现在就把纠结留给他们吧!


    接下来的几天,中年军人没有找上门来,想来确如景逍所料,在医院检查过后,发现胃部病灶一夕痊愈,惊喜后却陷入了极致的纠结,景逍也不急,该来的总会来。


    石蕾却在那一天之后,变得忙碌而消沉。


    连着两天没有在晚托班出现,艾嘉嘉心觉有异,在景逍回来吃午饭时,告诉了景逍。


    景逍和石蕾如今都不在排球队,每日四点半后,景逍直接去健身馆教跳舞,石蕾则会来晚托班帮忙带小朋友,两人又不是同一班的学生,如果不是艾嘉嘉刻意提起,景逍真不会发现石蕾的变化。


    吃好午饭,景逍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间抓紧修炼,而是直接回学校,守在高二二班的门口,等着吃完午饭回来的石蕾。


    石蕾看到堵在门口的景逍,愣了一下,然后面带愧疚地笑道:“不好意思,这两天有点别的事情忙,没有过去云景苑,嘉嘉和秦阿姨忙坏了吧?”


    景逍冲着楼梯拐角扬了扬下巴,石蕾会意地跟着她来到楼角隐蔽处。


    “我今天下午可能不太行,嗯,明天,要不明天我……”石蕾边走边说。


    “你不用感到抱歉,”景逍打断她,“你本来就是义务帮忙,来是你自愿,不来也很正常。”


    石蕾没想到景逍会这么说,脸上神色变了又变。


    “大家只是担心你。”景逍接着说,石蕾收起有些受伤的神情,再度变得不好意思。


    “我应该提前跟嘉嘉说一声。”石蕾道。


    景逍摇摇头,“你这两天是不是去医院了?”


    单刀直入,石蕾有些手足无措,嘴巴动了动,想摇头,犹豫了几秒,还是点头承认。


    “她……她太可怜了,遇到这种事,一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


    “这世上可怜的人很多。”


    “我知道,没看见的,我管不了,但是我看见了,就是认识的人身边的人,她天天想自杀想死,我没办法当作不知道。”


    “没看见的,你管不了,看见的,你难道管得了?她想死,你拦得住吗?”


    “医生说,有人跟她说说话,陪陪她,会好一点。”


    景逍叹口气,“那她好一点了吗?”


    石蕾摇头,沮丧道:“还是那样,也不说话,得护士一直看着,要么躺着不吃不喝,要么找机会跳楼,说自己早晚也会死,还不如给个痛快。昨天她不知从哪里搞到一把刀,躲在厕所里要割腕,幸好及时被发现。”


    “医生护士们都在讨论,要不要送她去精神科看管起来,但是她没有家人,所有亲戚都不肯再过来,连个能商量签字的人都没有。”


    景逍其实是想劝石蕾不要管隋雪阳,并不是因为她花时间精力在隋雪阳身上,就会没时间去晚托班帮忙,而是因为,隋雪阳是一个深渊,石蕾帮她照顾她,不只不会有效果,还会把石蕾自己拖进去。


    这才几天,石蕾的消沉与沮丧就已经显露在脸上。


    艾滋病并不会马上就死,如果隋雪阳一直这样要死要活地折腾着,石蕾就会像把晚托班当作自己的责任一样,把隋雪阳的生命也背负在自己的身上,无论隋雪阳后面是好是坏,石蕾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松快乐地生活。


    景逍身边的朋友们,邱伊一是单纯天真得可爱,石蕾却是善良宽仁得让人无奈。


    这两种人,景逍原来在潮汐族的时候,都没遇到过,很难靠经验来把握她们的想法和处事。


    大意了,景逍想,应该在石蕾知道这件事的当天就及时把她阻拦住,相处这么久了,应该猜到她这心软的性子,不可能在去了一次医院后就放任不管的。


    管了几天,现在靠劝是劝不服的了,只能自己出手了。


    景逍想了想,问道:“她是因为被传染上了这个病,才想死的吗?”


    “还有那个犯人对她做的事。”


    石蕾磨牙,怎么这世上竟有奸恶如此之徒,隋雪阳失去家人已经够凄惨,这恶人居然连孤女都不放过,闯进人家里施暴!


    那个犯人……管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景逍略过不算。


    “病治好了,她就不会寻死觅活了吧?”景逍状似随意地问。


    “可能……吧……”石蕾也不太确定,但这个病总归是悬在隋雪阳头上的一把剑,不,已经不是悬在头上,是已经刺入心脏,血尽而亡是尽早的事。


    她忽地想起重病而又奇迹般痊愈的秦阿姨,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


    “景逍……你……你真的能……她能……”石蕾嗑嗑巴巴,她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与景逍相处久了之后,她有一种感觉,无论什么事,只要景逍想,就会有神奇的发展方向。


    “今天去不去你随意,”景逍道,“明天你过去一趟,说服医生重新给她做检查,如果结果出来,她好了,你就不要再管她了,她家亲戚不是因为这个病才不肯来的吗?病没了该来就得来了,对吧?”


    石蕾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该从哪里回答,是重新做检查,还是她以后不管了,或者是亲戚因为什么才不管隋雪阳的……


    景逍把该说的话说完了,也做了决定,安抚地拍拍石蕾的肩膀,回去自己班级准备下午的课。


    四点半下课后,景逍仍按自己的日程安排,先骑车去市中心的健身馆,教了四节舞蹈课。


    之前艾嘉嘉还会在四点半前来学校给她送盒饭,让她带过去舞蹈课间的时候吃晚饭,后来发现来学跳舞的孩子们都会给景逍带吃的,景逍不只自己吃得饱饱的,还会每天带回来一堆分给她和小葫芦,两人商量后,便不再给景逍送晚饭盒饭。


    四节课后,景逍给云熙然做了治疗,云熙然比之前好转得更加明显,可以自己上下车、乘电梯上下楼,白日里在地下室睡觉也不再发出强烈的痛呼声,只是还不能像景逍之前说的那样,在九点钟自己醒来,但云家夫妻俩仍感到无与伦比的欢喜。


    景逍在那日梦醒后,给黄禹打了个电话,让他尽量每个周末都回岚海一趟,她打算教黄禹主动吸收和输出月潮汐力,这样,不仅黄禹能增强自身的实力,而且还可以帮她治疗云熙然,总比教会云熙然自己运功要好得多。


    云父载着云熙然离开后,景逍关灯锁门,也离开了漆黑一片的商场。


    她骑着自行车来到隋雪阳住院的医院,按石蕾的描述,找到了隋雪阳的病房。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三点,住院部大楼每层的走廊和护士台都灯火通明,病房里却已熄灯休息。以景逍的身手,医院里值班的医生护士都不可能发现她,她悄无声息地进了隋雪阳的病房,走到隋雪阳的病床前。


    上次见隋雪阳,还是在她家小区里为她设“鬼打墙”,今日一见,瘦削憔悴了很多,很难想像这个人曾战斗力十足地在训练场上对着景逍破口大骂。


    这都叫什么事啊……景逍心道,怎么还有帮这个家伙治病的一天?


    不过这隋雪阳的命也真是倒霉得少见,要是给陈倩茹口中的高人掐指算算,不晓得能算出个什么命格。


    景逍伸手捏住隋雪阳的手腕,将潮汐力输入进去,艾滋病是病毒攻击免疫系统的细胞,在景逍看来,就是在给细胞改序,与其它病症并没有什么不同,景逍简单粗暴地再给她改过来就好,顺便将病毒也按潮汐力改序,顺应人体,有害变有益。


    真是便宜你了。


    景逍收回手,不甘心地看着睡在床上一无所知的隋雪阳。


    行了,准备迎接黎明的太阳吧,等医生重新做检查之后,你会发现自己健康到没朋友。


    好好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