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请相信我

作品:《将女重生,病娇侯爷天天腰疼

    然而一低首间,看到怀里的人眼神光已经散开,从前水润清透的双眸,似乎已经干涸。


    她知道,大罗神仙也难从阎王爷手里抢下这条生命了。


    北颜莺脚下一凝,突然冷静,将双手覆在妹妹渐渐冷去的手上,“玉儿,你说!我听着呢!听着呢!”


    “……当初,你送上大殿的玉玺是假的……爹说虎符你知道在哪里……虎符现世,你可号令……不要怪父亲……我愿意替阿姐去死……”


    颜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低到北颜莺必须轻轻地贴在她的唇侧才能听清,她的唇永远冻结在这个春日里,冻结在了北颜莺的灵魂里,梦魇里。


    颜玉一生里最后的一句话,轻若游丝,却似重锤砸在了北颜莺早已痛到麻木的心上,寸寸碎为齑粉。


    北颜莺俯身,用鼻子贴住妹妹的鼻子,将她此生最后一口气,吸入了肺腑里,心痛随之消失,但却十万里冰封寂冷。


    不过,没关系,从此之后,我们气息相随,我带你去报仇,无论风雨荆棘,刀山火海,我都要让天下人知道镇北将军满门冤屈,要让诬陷镇北将军府的人尝尝今日的裂心之痛,要让踩着镇北将军满门尸骨踏上权利之巅的人狠狠跌落进泥污里!


    请你——


    相信我!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北颜莺倒在了妹妹身旁。


    混沌缥缈间,北颜莺如坠迷雾,双腿灌铅般沉重,似是一步未动,又似走了好远,


    天光突然一暗,一轮血月悬挂高空。


    周围不再是墓室,而是一个又一个,密密排列的牌位。


    那些牌位有些熟悉,待看清上面的名字后,北颜莺心中轰然一响。


    这是三年前的镇北将军府祠堂。


    乌沉沉的檀木案上,供香袅袅,丝丝缕缕幽沉如梦,跪在蒲团上的女子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


    “你可知你闯了多大的祸!”


    北颜莺霍然回身!


    门口处,身姿雄健的镇北将军北战,背光而立,重甲在身,神情间无尽的心疼与愧疚。


    蒲团上的女子,微笑着站了起来,揉了揉跪麻的腿,行过北颜莺的身边,双手抓住北战的手臂,“爹爹,我们北家素来以匡扶明君为己任,我今日闯宫送玉玺可是大功一件!”


    室内的光线又暗了暗,血月已上中天,那个世间最疼爱她的父亲,伸出手抚上她的头,趁她不备,一个手刀劈晕了她。


    一切如此温馨,平和。


    一切如此阴冷,残忍。


    “我已让你妹妹扮做你的样子,去宫里偷回玉玺。”北战的声音颤了几颤,带着一丝不忍和决绝。


    不!


    北颜莺扑向父亲,不要!我不要妹妹去皇宫!


    可她的身体,透明般穿过父亲,她的声音,也无人听见。


    身后,祠堂暗门打开,父亲将女子放在暗格内,转身大步离去。


    北颜莺再次大力奔了过去,用力抱住父亲。


    嗤!


    寒锋闪过,她再次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她亲眼看着父亲被最信任的副将,一刀毙命。


    那雪寒刀锋,穿过她透明的身体,狠狠扎入父亲的后心。


    北颜莺缓缓伸出手,却抱不住倒下的父亲,鲜红之血,汩汩而出,凄然惨烈。


    同一时间,镇北将军府,四面起火,砍杀声不绝于耳。


    终究……她救不了任何人。


    “你最该死!”


    忽有呐喊震彻耳膜,暗室女子已经醒来,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苦痛:“你最该死!你最该死!你最该死!”


    是你的愚蠢,害了所有人!


    啊!


    在这样烈油烹心的痛里,一口鲜血凄厉溅在祠堂先祖牌位之上,她跪在父亲狼藉的尸首旁,让父亲看清自己的容貌,看清这个不孝女,这是天下最狠毒的女儿,最不知廉耻的女儿,你养育她长大,她却为了自己的情爱,送你去死。


    既如此,她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轰!


    一剑寒光,碎裂所有镜子。


    北颜莺猛地清醒,看见自己双手已经掐上脖颈,而对面沈镜沉姿态翩然,一剑碎镜,地上的星云图也随之暗淡,而他意气高洁,依旧不染尘埃。


    他,又救了她一次。


    是她大意了,古释国的摄魂阵果然厉害,初见并无异常,却会在人心神摇荡之际趁虚而入,无声无息,令人沦陷。


    黑暗蔓延过嶙峋的墓室,再哗啦啦扑落,下了她记忆里那场凄艳的血雨,阵法最残忍的地方,就是吊着人的心神,要人眼睁睁地看着发生过的一切,却无力回天。


    北颜莺抱着妹妹的尸体,坐回血泊中,全身上下潮湿冰冷。


    轩辕宸,今日之前,她只想取他性命,以偿情债。


    可是如今,在颜玉全身鲜血流尽,在这诡异的密室承受了那么多阴毒的刑具之后,残酷的命数再次将他和她同时推入地狱,所有的恩怨情仇灼灼燃烧蔓延碧落黄泉,追逐着那些无辜枯骨,化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绝。


    如今,她只愿那年,她从未救过皇家猎场病弱苍白的少年。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怀里颜玉的头颅正面对着她,面容平静,微闭双眼,宛若睡着。


    北颜莺的心如被细细密密的钢针缓缓划过,痛得碎成丝丝片片,再也难以复拢。


    良久,一声长叹淡淡浮起,竟听得她有些惊诧——前世,从未听过沈镜沉这般愁叹。


    北颜莺背对着他,头也不回,讥诮道:“借你马车之恩,我已报过,既然你已经听到,当知我是谁,你欲如何,沈——侯爷?”


    沉默,一直沉默到她以为他不会开口,他才苦笑,“我不知道,你妹妹被囚于此……”


    这番言语,让北颜莺愣了愣。


    记忆中的沈镜沉何等孤傲,居然对着她歉意的解释,可这样的解释,她只能黯然沉默。


    他没有错,前世他和她不是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敌对,即使他知道颜玉被禁此地,不救也是人之常情。


    她心里明白,颜玉之死,真正的罪人只有自己。


    颜玉的影子瘦而薄地投在血地之上,她伸指,一笔一笔地描画那轮廓,古怪一笑道:“沈侯爷若不想杀我,那我们合作吧!我有镇北将军府世代相传的虎符!”


    她的手指在微垂的头颅虚影那停住,铺在地上的影子变成了沈镜沉清瘦而颀长的身姿,素色袖袍似在微微颤抖。


    北颜莺想,哪里来的风啊。


    可当沈镜沉的手指捏上她的下巴时,她才惊觉,颤抖的不是衣袖,而是他的手指。


    她的心底有一瞬间的荒唐,荒唐过后是无尽的悲凉与滑稽,到了此时此刻,她居然还在想着一夜之欢的男子是因为情意帮她,而非可号令三十万北家军的虎符。


    北颜莺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冷喝道:“若是不合作,那就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