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和苏苒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


    江辞认真的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儿，眼里有审视，有疑问，还有一丝莫名的怜惜。


    此时的苏苒面带微笑，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眼底涌出的却是细碎的忧伤。尽管她尽量在掩饰，但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同濒临死亡才有的绝望眼神。


    江辞忽然想要上前抱一抱她。


    他知道这是不理智的行为，但行动却先于大脑一步这么做了。


    苏苒被他抱住的那一刻，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却比任何一次都要让她温暖。


    以前有演戏的成分在里头，所以她脑袋一直很清醒。但这次不一样，车库里没有其他人，他也不需要演给谁看。


    那他为何要抱她呢？


    难不成，这又是另外一层试探？


    苏苒不懂，也猜不透，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


    江辞在抱住她的那一刻，脑子其实就已经清醒了过来，可他依然没有松手，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好一会儿才开口。


    “现在的你很好。”他说道。


    美丽、自信、坚强，敢于做自己。


    她站在那里，都是闪闪反光的存在。


    苏苒听着他在耳边的呢喃，心头微震。


    “我们冉冉是个很好的姑娘，不需要为了别人做改变。”


    “冉冉，你要做自己，不用去讨好任何人。”


    “冉冉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


    苏苒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在外公外婆身边的日子。


    因为他们也说过和江辞一样的话。


    他们不需要她有多优秀，只要她开心就好。


    那时候的她心思敏感脆弱，因为得不到父母的爱护，心情一度很失落。虽然外公外婆对她呵护有加，没让她吃过任何苦头，但她和其他孩子一样，仍旧渴望父母的关爱。


    所以，她想让自己变得优秀，想被他们看到。


    她拼命地学钢琴，每天练到胳膊抬不起来都不愿意离开；她学习并不喜欢的芭蕾，机械地重复着每一个动作，直到练习到标准为止；她不爱穿裙子，但每次秦曼柔来探望外公外婆，她还是会打扮得精致，以为这样她就能多看自己一眼。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她才歇了心思。


    那时候，外公外婆就对她说了这样一番话。


    “冉冉，现在的你很好，不需要为谁改变。”


    可是，她为什么没听外公外婆的话呢？


    居然被陆瑾丞给的虚假温暖所感动，压抑着本性，为他当牛做马好些年。


    苏苒闭着眼睛，痛恨以前的自己。


    江辞察觉到肩头的湿意，将她抱得更紧。


    苏苒不想哭的，却没忍住。


    她伏在江辞的肩头，任由眼泪夺眶而出，身躯更是因为抽泣颤抖着，怎么都停不下来。


    江辞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默默地承受着她的发泄。


    她以前应该是受了很多的委屈吧？


    秦家的事，他多少听老头子说过一些。


    秦老夫人六十大寿，老头子带着他一起去的。那时候的他才十几岁，还在念初中，却已经老练沉稳，不苟言笑。


    见到他的人，无不夸一句有乃父之风。


    从小失去母亲的他，性子确实沉闷了些，所以老头子才想带着他出去走走，希望他能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性格变得开朗一些。


    可他根本就不喜欢交际。


    在秦家的那天晚上，他跟着老头子打过一圈招呼后就躲去了没什么人的后花园。在那里，他撞见了一个穿着白色蓬蓬裙，却闷闷不乐的小姑娘。


    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神情却满是落寞。


    当时的他还挺纳闷儿的。


    她的穿着并不差，而且能来秦家做客的家里条件应该都还不错。可她为什么不高兴呢？而且，还一个人偷偷跑到外面。


    直到一个佣人模样的女人走过来，牵着她的手离开。


    “小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跟我回阁楼上去。”女佣的态度看起来不怎么好，丝毫没有对小主人的尊敬。


    这种人放在江家，早就开除了。


    小女孩似乎不情愿，回头看了看热闹的客厅。“我在这里等外婆。”


    “老夫人今天很忙，你先跟我回去。”说着，佣人便用力拽着她离开了。


    小女孩想要挣脱，奈何力气太小。


    她被高大的女佣拽着走，好几次差点儿摔倒。可女佣并没有停下来，好像生怕别人看见她似的，急急地把人给带走了。


    江辞当时站在一棵树后面，粗壮的树木挡住了他清瘦的身躯，所以没人瞧见。小女孩被女佣带走之后，他才从树后面走出来。


    后来，他听老头子提起秦家的事，这才知道那小女孩的身份。


    “她叫苏冉冉，是秦老太婆的外孙女。”


    “唉，可惜爹不疼妈不爱，可怜哦~”


    那些话如犹在耳，江辞脑海里的迷雾渐渐散去，思绪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冉冉。”他启唇唤了一声。


    趴在他肩头的女孩儿泪眼朦胧地嗯了一声。


    “冉冉升起的那个冉。”江辞又补充了一句。


    苏苒猛地怔住。


    他居然猜到了！


    她伸手推开他，退出他的怀抱。


    因为刚才的哭泣，她的妆都花了，但并不影响他的观感。


    这样的她，渐渐跟记忆力的小女孩重合到了一起。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帕子，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苏苒尚未回过神来，任由他一步步靠近。


    “所以，那个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在她身体里。”虽然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但江辞并未感到害怕。有的，只有怜惜。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但就是见不得她落泪。


    苏苒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毕竟，这可是借尸还魂呐！


    江辞捧着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死了。”苏苒垂眸，轻描淡写道。


    江辞心里咯噔一下，有些难以接受。可回头一想，若非她已经去世了，又怎么会重生在别人的身体里呢？


    可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秦家那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还是，黎北给他汇报过，他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