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信任

作品:《救赎四位男主后我死遁了

    那一场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刺杀没有人再提起过。


    即便越祁阳用的是世间没有解药的毒药寤寐绝生,宗主也只是淡淡看着躺在病榻上的越清桉道:“你身上有神凤血脉,这毒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大碍。”


    轻飘飘的一句话,宣告了越祁阳的无罪。


    越清桉压着胸膛中翻涌的血气,眼眸黑沉,定定看着他的父亲。


    他名义上的亲生父亲。


    他看到父亲眼底的嫌恶,还有难以察觉的失望。


    失望什么呢?失望于他没有直接死在越祁阳的手中吗?


    他想要问——父亲,如果是我刺了越祁阳一刀,你也会那么保护我吗?


    但是他知道答案,知道所有的一切。


    他想笑,嘲讽地去笑。肆无忌惮地去笑。


    笑那个深陷于泥潭的自己,笑那个执迷不悟的自己,笑那个触摸不到温暖的自己。


    但是嘴角还没有扬起弧度,他的父亲就转过头离去了。


    果断的,利落的,带走了一阵绝情的冷风。


    阖眼,敛起眸光,清冷面孔尽显颓败的神色,他胸膛连续不断地咳嗽,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苍白的嘴角溢出来。


    染上了他洁白的中衣,绽放出血色的花瓣。


    “越清桉,你怎么吐了这么多血?”柳若烟探头,推门而入,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拿出帕子给他擦拭。


    她在外面等到宗主离开才进来的。


    他别过头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种狼狈的模样。


    可是她一点儿没嫌弃,反而越发耐心帮他清理。


    “你别担心,这毒对神凤血脉的觉醒者造成不了太大的麻烦。你的血液是世间灵药,不仅可以肉白骨,还是天下剧毒的克星,只不过这些日子会痛苦一些,需要运转灵气将体内的毒给排出去……”


    她讲着讲着,发现他一直别着头,没有看她。


    大约是有些生气,她硬生生用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她。


    “这样就能把你打败了吗?”她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越清桉,他们认为你不重要,认为你是他们可以利用的对象。可是,我不是这样认为的,你就是你,你不会被这些磨难给打败。”


    “你比越祁阳好太多太多,你天资聪颖,修行努力,性格沉稳,你是可以成大事的人。你不必满足于所有人的期盼,你也不必强行去获得那些廉价的感情。他们不喜欢你,是他们有问题,从来都不怪你。”


    从来不怪他……


    他浓密的睫毛在夜色下微微颤抖,如雪清眸此刻溢满了复杂的情绪,一遍又一遍地去看柳若烟坚定的目光。


    她说,是他们有问题。


    他们有问题……问题从来不在他的身上。


    她就那么坚定地站在他的这一边吗?


    柳若烟露出恬静的笑容,眉眼弯弯,“如果,你真的很想要满足某些人的期盼,那你可以满足在乎你的人的期盼吗?满足我的,我想让你过的开心快乐。世界以痛吻你,何不报之以重锤?”


    他静静地听着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静静地看着她,颓靡的心情居然渐渐地消失。


    曾经,他想触碰的那些温暖,早就变凉,变得寒心了。


    可是此刻,居然出现了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亮了他那荒芜黑暗的命运。


    她在乎他……


    她只想要他过得快乐?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重锤。


    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混沌的前路被一双白皙的小手给拨开来了,那手的主人笑眯眯拉着他,往前走着。


    柳若烟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叹了口气,问:“今晚,你可以不当少宗主吗?”


    他眼中是困惑,不解她是何意。


    “我想安慰越清桉,抱一抱他,如果少宗主你不介意,那我就去抱越清桉啦?”她调皮眨眨眼,温柔地覆上身去,将沾了鲜血的他轻轻抱入怀中。


    夜色薄凉,山幽风冷。


    而他僵硬的身躯,沦陷入一个温暖软绵的怀抱中,许久许久。


    就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人找到了可以停歇的屋檐,一个从未在水中生活过的鱼儿被放入了溪流。


    从未感觉到这种特殊的,异样的,又令人心安的氛围,紧密地包裹住他。


    自身躯到灵魂,由外而内,温柔地触碰着他。


    他没有伸手去回抱,却发现柳若烟毫不在意,反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部,宛若安慰六岁孩童。


    “我知道,你还在伤心,我都知道的……如果想哭,你就大声地哭出来,我今晚大方一点,把我的衣服借给你擦眼泪。”她温声细语安慰着。


    可是他不想哭。


    他很少哭,眼泪对于他来说,是很难得出现的东西。


    他不仅不想哭,反而心情轻松,一扫晦暗。


    心脏在进行着不一样的跳动,他细细感受着那种细微酸涩的感觉。


    好像,从她出现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被她拯救。


    ……


    寤寐绝生对他来说威胁不到性命,他忍着痛苦运气将毒给排出来就好。


    可是这毒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晚上睡不着,白天又很困。


    在他躺在病榻上的那些日子里,没有一个人前来探望过他。


    他的养父母没有,他的亲生父母也没有。


    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他的床边忙忙碌碌的,一会儿端着一碗苦到舌头发颤的中药进来,擦着脏兮兮的小脸笑。


    一会儿琢磨着给他烧点什么灵肉来补补身体。


    她说晚上他睡不着,她会陪着他渡过每一个难熬的夜晚。


    可是,每次月亮还没爬到柳梢头呢,她就如小鸡啄米一般困顿地摇头晃脑。


    “你困了,回去睡吧。”他道。


    柳若烟闭着眼摇头,口中模糊不清道:“我……只是眼睛睁不开,你说话我都能听到,我不困……”


    过不了多久,她就啪叽趴在他的床边,姿态不甚优雅,香甜地睡着了。


    他睡不着,便常常借着月色,用目光一遍又一遍勾勒出她俊俏的眉眼。


    他知道,那双眼睛睁开了的时候,就像七彩琉璃一样,光彩绚烂,吸引旁人注意。


    他不会在她清醒的时候进行这种带着侵略意味的目光战争。


    可是现在她睡着了,她乖乖的,完全信任着他,睡在了他的床边。


    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他起身将她抱回她自己的房间。


    踏着月色,面色温和。


    ……


    等他病彻底好了,他联系了远在豫州的北柠师弟。


    那一晚柳若烟和他说的话,在他心间流转了多个晚上,他一直在思考。


    现在,他已经想好了,他决定以后只为在乎自己的人而活。


    他想让北柠先将柳若烟给带去墨行歌的地盘,他的师父和师弟会保护好她的。


    而他,只要割断与凌天宗的所有关系,就回到师门,回到师父身边,陪在她的身边。


    他师父是一个脾气很好的老人,会喜欢可爱的她的。


    北柠虽然闹腾了一些,但也不是那种欺负小姑娘的人。而且她和北柠同岁,两人一定能玩到一块儿去。


    没有关系的,就算他不再是少宗主了,他也会保护好她,不让她再经历从前的风霜雨雪。


    他会在她居住的地方种上一大片的垂丝海棠,一年四季用灵力养着它们,让它们日日绽放出娇嫩的花朵。


    那时,她会提着淡黄色的襦裙爬上树,伸手摘下最好看的一枝花儿。


    韶光照野,爽靄晴遥,她言笑晏晏,美得像一副山水画。


    可惜,那只是清梦一场。


    可惜,所有的梦,都会醒的。


    身体刚好的他被宗主喊到了大殿。


    他们一改往常,对他态度十分温和善良。


    重新带上了伪善的面具,关心着他已经好了的身体。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梦幻了起来。


    他被养父母和亲生父母当成宝贝一样疼爱着。


    有询问他体内余毒是否清了的,有拿出灵药让他务必吃下去的。


    望着那些人的笑容,他的心渐渐冷了下去。


    这一切,走向了不可以控制的地步。


    察觉到凌天宗内不安的气氛,他等不及北柠的到来,和柳若烟提出,让她先离开这里。


    柳若烟震惊地看着他,“他们对你一转变态度,你就忘记了以前他们是如何对你的?为什么要赶我走,难道是因为我阻拦了你和你那些亲人之间的感情?”


    “不是。”越清桉摇头。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遭受到了强烈的质问。


    “那是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柳若烟声音激动,眼中蓄满了泪水,喉咙似刀割,“越清桉,越少宗主,你就那么自甘堕落,那么不信我吗?”


    越清桉想要解释的话一下子停在舌尖,说不出去了。


    他看着柳若烟,听着对方伤人的话,很想反驳——他已经不自甘堕落了。


    可是他没反驳,他只是坚定说了一句。


    “我相信你的。”


    他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柳若烟失望地扶额,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你想让我走,我懂了,我会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


    “所以,请你保护好自己。”


    她声音越来越低,说完后,垂头丧气,默默转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以为她真的走了,失落中夹杂着些庆幸。


    等他解决完这里的一切,他就不再当少宗主了,他只会是越清桉,他会下山找她。


    可是,三天后,他还是在后山见到了柳若烟。


    一身是伤、脚步踉跄的柳若烟。


    欢喜着跑着奔赴向他的柳若烟。


    宛若破败的风筝,死在了养父流云箭下的柳若烟。


    那天的雨很大,天很黑,怀抱中的尸体很冰冷。


    在寒风暴雨中,他第一次紧紧拥抱住了她。


    抱住了,从此就再也不放手了。


    柳若烟想到前一世,自己死前和越清桉的最后一面居然是在吵架。


    她不知道越清桉的想法如何,她只是觉得遗憾。


    她不算是一个好的救赎者,她也有自己的脾气,也有自己愤怒或者懦弱的时候。


    她有时候就在想,如果当时,她没有直接转身离开,而是停下来细细问他——为什么要送她走,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往事已逝,记忆里的人,此刻像是一座稳重的青山,陪在她的身边。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微笑着上前两步,假装毫不知情道:“少宗主,真的好巧啊,你居然来这里了,谢谢你救我。”


    越清桉侧目,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柳若烟眨了眨眼,试探性喊着那前一世经常喊的名字,“越清桉?”


    “嗯。”他很快应答,目光没有移开,“你昨晚问我到底在想一些什么,我没有回你就离开了。”


    “想了一夜,我想到了一直没有对你说的一句话。”


    柳若烟有些震惊,什么时候他能一口气连说好几句话了。


    而且,昨晚他心中想的不是——在想你是什么身份吗?


    她小心翼翼问:“什么话?”


    “我一直相信你,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从始至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