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娜娜救了美人事了拂衣去的时候，宫中，贤太妃匆匆到御书房外求见皇上。


    皇上处理国事时一向不喜打扰，尤其是与前朝无关的事情，后宫妃嫔们深知忌讳从不敢犯。


    贤太妃无子无女，得当今皇上特准在宫中荣养，一心礼佛，向来深居简出，此行若不是有紧急事情，也不会贸然前来。


    显然，皇上已经知道贤太妃前来所为何事，听了小黄门禀报，沉吟片刻，开口道：“宣。”


    很快，贤太妃进到御书房，深深一拜，“哀家叨扰皇上了。”


    皇上快步走来，亲自扶起，“太妃折煞朕了。”


    贤太妃年逾五十，一身素净，眉目和善，声音也是透着一股子慈祥，“哀家今日来，是有一事要求皇上。”


    皇上道：“太妃请说。”


    “昨夜故人入梦，勾起当年往事，心生感慨，今日哀家路过封闭四年的丰泰殿，想着给那孩子收捡尸骨也是好的。便自作主张，让人打开了丰泰殿的大门。”


    太妃说到这里，看了皇上一眼。


    事实上，当年皇上并无明确下令禁止入内，只是那些宫人都遣散的遣散，杀头的杀头，最后只留了一个稚儿。人心惶惶，多少年都不敢进去。


    皇上听到这里，面上并无异色，甚至还微微垂头倾听，显得几分谦逊。


    太妃见此，便接着说下去：“不想——那孩子还活着。”


    皇上听到这句，总算嗯了一声，但也无其他反应，显然，早在贤太妃来之前，消息已经传到他耳边了，也早就等着太妃过来。


    皇上仍然是谦逊的面色，问：“那太妃要求朕什么？”


    贤太妃心中一叹，后退一步，这次深深地跪了下去，“当年，皇上听了一句‘虎毒不食子’，放任那孩子在丰泰殿，不顾生死，未尝不是心存的一丝怜悯。如今，那孩子既然活了下来，可知天意如此，命不该绝……请求皇上，让小皇子走出丰泰殿，正常地长大。”


    皇上这次没有扶起太妃。


    太妃额头磕在御书房冰凉的地面上，“哀家无子无女，孤身一人，想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做个陪伴。”


    皇上仍是没有说话。


    太妃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戚然，“哀家以对皇上幼时之养恩相求。”


    皇上闭了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终是点头：“罢了，谁叫他命大。”


    太妃心中一松，又真真切切地磕了一个头，“皇上仁慈。”


    皇上弯腰将太妃扶起来，“得太妃照顾，也是他的造化。”


    太妃慈祥地看着皇上，“皇上忙于国事，也要注意身体，哀家不打扰了。”


    皇上颔首：“太妃慢走。”


    招手让小黄门送了太妃出去，皇上站在原地，怔怔出神，久久未曾回到御案后批奏折。


    太妃得了准话，又步履匆匆回到丰泰殿。


    荒凉的宫殿里仍然鸦雀无声。


    几名宫人在里面看着小皇子，但都不知道要作甚，便只好束手束脚地站在那里，等着命令。


    至于小皇子，也不言不语，站在廊阶上，呆呆看着那几名宫人，神情似冷又似恍惚。


    他真是长得极好，长发乌黑如缎，肌肤白玉无瑕，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真似个少年仙人，怪不得会教宫人第一眼错认。


    太妃再次走进来时，他那双清澈的黑眸才动了动，移了过来，眼里倒映着太妃慈祥的面容。


    太妃慢慢走近，怜爱地看着他，不自觉地落下来来：“可怜的孩子，还记得我么。”


    小皇子不语，觉得眼前的人慈眉善目，好像是见过的，但是他想不起来了，眼中逐渐露出些困惑来。


    太妃擦擦眼角，慈爱地笑了，说：“果然还记得我的。我是贤太妃，你小时候见过的，当时……”一顿，长叹了声，“不说那些了，来，到我身边来，我带你离开这儿。”


    看着太妃伸来的手，小皇子没有动，太久没有接触人，让他脑子有些迟钝，一时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太妃见此，心中更加怜爱了，轻声道：“哀家已经求了皇上，你以后不必困守丰泰殿了，跟我回郦春宫，往后便跟着我住。”


    小皇子眨了眨眼，他听明白了，但是觉得不太真实。为什么呢？他已经在这里一个人好久了，已经习惯一个人，不出去也没关系了。


    太妃笑了笑，上前握住他的手，见他不排斥，便拉着他要往外面走。


    突然见到他细瘦腕子上的一圈儿，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倒是光滑崭新，太妃便奇怪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小皇子眸光闪动，然后表现出了目前为止最大的反应——他挣脱了太妃的手，把左手收回来，垂下，衣袖盖住那圆圈儿，然后伸出右手，抓住了太妃的手。


    太妃一怔，然后笑了，“好，不问了，咱们回郦春宫。”


    小皇子便乖乖地跟着贤太妃，一步步离开了困守四年的、破旧死寂的丰泰殿。


    后宫这么点大，很快，这消息便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


    一时人心浮动。


    各宫都纷纷猜测皇上点头背后的原因，以及这个长得像谪仙下凡尘的小皇子，突然逆天改命，以后又会有什么造化？


    宫中没有皇后，更没有太后，贤太妃曾在皇上年幼微末时有过养育呵护之恩，这些年虽然一心礼佛，深居简出，但无人敢不敬。


    贤太妃把小皇子领回到郦春宫，赶紧叫人伺候梳洗。


    小皇子到底独自一人在丰泰殿呆了多年，衣裳都已不合身，又让人准备合身的衣服。


    正忙着吩咐准备小皇子的衣物，宫女跑过来禀报：“娘娘，小皇子不要人伺候沐浴。”


    太妃略略皱眉，又一挥手：“罢了，想是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做这些，如今倒不习惯人伺候了。”


    小皇子自己梳洗一番，换上了临时寻来的衣服，更显得人唇红齿白，干净漂亮。


    太妃拉着他打量一番，忍不住赞叹：“真个小仙人似的，这么好看的孩子，哀家生平仅见。”


    又道：“新衣裳已经让人去做了，先将就着穿，现在咱们先去吃饭。”


    小皇子就又被太妃亲自领着上了饭桌，桌上已经准备了三荤八素。


    因太妃常年茹素，又提倡节俭，这桌菜色算不得丰盛，倒也足够两人吃了。


    见小皇子举箸不定，神情迟疑，太妃温声劝道：“半日没吃东西了，先吃些，你喜欢什么，晚上再吩咐。”


    小皇子便迟疑地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口中。


    咀嚼，吞咽，而后眉头皱起，神色痛苦，又张口吐了出来。


    太妃大惊失色，“怎么了这是？快，去请太医！”


    太医匆匆过来，诊脉后神色奇异，禀报太妃：“小皇子脾胃十分脆弱，一时吃不得饭菜，恐先喂清淡汤水为宜……”


    太妃皱眉：“怎会如此？那他以前是怎么过的？”


    这也正是太医深觉奇异的地方，自然也答不上来。


    太妃叹了口气，转而又想到了别的：“自我看见他起，他不曾说过一句话，胡太医，你看看这孩子喉咙是不是受伤了？”


    胡太医连忙又仔细诊治一番，而后得出结论：“小皇子喉咙无伤，口不能言恐是多年独居，心理障碍，需慢慢引导。”


    不出半日，宫里便传言，小皇子多年来得到仙人相助，竟不食五谷，餐风饮露，如此得以长大，怪不得长得如仙人一般好看。


    可惜成了哑巴。


    ……


    娜娜走出醉香楼大门之后，没有忘记在终端上标注定位。


    因为没有网络，无法智能扫描生成此地地图，她只能把到过的地方手动标注，绘制地图。


    目前，地图上还只有城门、丁家、醉香楼三个点，亟待充实。


    走回到热闹繁华的大街，娜娜正想着往哪边方向走，目光一扫就看到了丁玲。


    美丽的少女原本就一脸不快，看到自己后更是柳眉倒竖，美目冒火，好像专门等着她出来似的，立刻就气冲冲地朝自己走来。


    娜娜：“？”


    她不明所以，要不是知道对方毫无攻击力，看这架势都觉得是要找自己干架。


    就在这时，丁武洪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了：“那兄等等我啊！你跑这么快干嘛，我差点跟不上了！——诶？玲儿，你还在啊！”


    丁武刚追上娜娜就直面了怒气冲冲的自己的亲妹，顿时觉得头大。


    丁玲一听更是气炸了：“怎么，难道要我回家告诉祖母，让她老人家派人来抓你们回去吗？”


    丁武赶紧道：“感谢玲儿帮我们保密！不过我们什么也没做啊，就是看了会儿热闹就出来了！”


    丁玲嘲讽道：“在里面待这么久才出来，还什么都没做？”又面红耳赤地骂道：“你们真是不要脸！”


    丁武冤枉死了，连忙辩解：“真就是看了会儿热闹啊！本来以为最后花魁出场有什么好看的，结果搞得花里胡哨还出了岔子，差点摔死在舞台上，还好那兄眼疾手快把她救了！然后我们都出来了，那兄，你说是不是？”


    娜娜被他俩前后拦着，只好点头：“嗯。”


    丁玲半信半疑，分别看了他们两眼，哼道：“谁知道你们说得是真是假！”


    丁武保证道：“当然是真的了！那兄救了那个花魁后，她还要以身相许呢，结果那兄直接拒绝转身走人，我也跟着出来了！”


    丁玲听到这里，看了眼娜娜，觉得对方又重新变得顺眼了，不仅身手高强，俊美潇洒，难得进了那种地方还知道洁身自好，及时抽身。


    于是少女也不闹别扭了，头一扭道：“那还不带人家去吃饭！都要饿死了！”


    丁武连忙点头：“吃吃吃，走，咱们还是去八珍斋！那兄，走啊去尝尝，这京城八珍斋可是京城一绝！”


    娜娜只好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