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

作品:《太子今天也宠妻如命

    萧照睡觉时向来浅眠易醒。


    然而晨早睁眼醒来,却发现帐幔外天光大亮,分明时辰不早了。


    “太子殿下醒啦。”


    耳边传来林苒软软的声音,萧照一怔,坐起身方去看她,便见林苒也跟着拥着锦被坐起身。


    听他心下好奇什么时辰,林苒弯一弯眼睛:“殿下醒来得不晚,还差一刻才到辰时。”而林苒之所以一大早心情不错,既因昨天夜里后来她休息得尚可,也因萧照一觉至现在,显然同样睡得很好。


    新婚头三日,萧照倒不必上朝。


    只撇开先前因林苒而昏迷数日那一次意外,他已记不清自己上一回睡到这个时辰是什么时候了。


    “太子妃昨夜睡得如何?”


    刚刚醒来的萧照语声微哑,问林苒。


    林苒莞尔一笑说:“妾休息得不错,多谢殿下关心。”话音落下,她又掀开锦被从床尾先行下得床榻,而后眼巴巴看着萧照,“殿下,可以商量两件事情么?”


    她今早比萧照先醒来。


    为免惊动他,她没有先起身,便干脆躺在床榻上安静琢磨事情。


    第一件事情关乎他们圆房。


    虽说他们皆无心于此,但未免被惦记着此事,未免她身边两个大丫鬟担忧,她希望太子能允了她昨日的法子。


    倘若和太子商量便有被拒绝的可能。


    只是此事牵扯到他们两个人,牵扯到萧照身上的秘密,她不想自作主张,因而一直等着他醒来。


    第二件事情是她想借着寻常百姓归宁习俗回侯府一趟看看爹娘。


    太子妃身份特殊,倘若归宁须得多方准备,是以需要征得太子允准同意方才有归宁的机会。


    萧照听言明白林苒这是有所求。


    他也掀开锦径自被从床榻上下来,而后问:“太子妃想和孤商量什么?”


    林苒不语,只示意萧照望向有些凌乱的床褥。


    萧照跟着看过去一眼,懒得陪她兜圈子,直接问她:“何意?”


    “昨日晨早妾身说过的法子……”


    林苒压低声音,往前迈得一步靠近萧照一些问,“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萧照:“……”


    过得一日,仍在惦记这个?


    “妾身知道在太子殿下看来妾身所言纯属多此一举。”林苒努力说服他,“但妾身思来想去,也不愿让母后抑或旁人一直揪心着这桩事,便以为不如……”


    几句话令萧照记起的是林苒身边那两个大丫鬟昨夜面上的喜色。倘若外人皆知他们迟迟未圆房,对她这个太子妃确实有些压力。哪怕外面的话传不到她耳中,但她身边的大丫鬟为她着想自少不得忧心。如此一来,于她而言,不如做出个假象来得省心。


    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林苒认为有必要,萧照并没有一味反对,只是问:“另外一桩是什么?”


    知道萧照已经同意第一桩事情,林苒嘴角微翘,斟酌了下,软声回答:“是妾身的私心。”顿一顿又说,“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允准妾身归宁,回家看看父母?”


    想回定远侯府探望定远侯和侯夫人。


    萧照看着林苒眼底的期盼,略略思忖,道:“太子妃归宁省亲也不是小事,但孤会考虑。”


    会考虑意味着有希望。


    林苒也不好强求萧照立刻答应,弯唇说:“妾盼着殿下的好消息。”


    于是,当林苒和萧照起身洗漱梳妆,去用早膳时,领着小宫女进来收拾衾枕的宜雪瞧见上面的血污,一愣之下,反应过来昨夜可能发生过什么,顿时喜不自胜。


    用罢早膳,萧照又去了太极殿召见朝臣。


    他把大太监陈安留下,林苒则在陈安、春鸢和宜雪的陪同之下一一见过东宫的宫人与内官。


    操持内务耗费精力,也不利于将养身体,因此底下的事情,萧照无意让林苒多管,反正自有人操办。只是她身为太子妃,也不能叫底下的人看轻,该认识的人、该知道的事,皆得心中有数,方才不至于什么时候叫人轻易糊弄了。


    萧照这一日依然是黄昏时分回来的。


    春鸢和宜雪以为前一天夜里林苒和太子已经圆房,怜惜她身体,今日没有再忙着为她梳妆打扮。


    等着典膳局将晚膳送来期间,萧照将好消息带给林苒。


    钦天监卜算出第九日乃良辰吉日,届时他会陪林苒回定远侯府归宁省亲。


    “省亲的日子虽然已经定下来了,”萧照对林苒说,“但若届时太子妃身体不适,该取消孤也会取消。”


    林苒听出弦外之意,向他保证:“妾这些时日会好好休养的。”


    当天夜里,两个人相安无事过得一晚上。


    及至林苒和萧照大婚第四日,她终于从太子寝殿搬出去,搬去了作为太子妃起居之所的承恩殿。


    一应事宜有春鸢和宜雪两个人负责。


    林苒也不必费心神,偶尔有想换掉的摆件指挥着宫人去做即可。


    一切收拾妥当便半日过去。


    晌午的时候,萧照谴大太监陈安来过一趟,问一问她是否有不满意之处。


    林苒没有什么不满意。


    她谢过太子关心,待陈安离开,知道萧照中午不会过来,便命人传膳,一个人将午膳用了。


    尚在夏日,午后的天气炎热,不便出去外面,林苒也懒怠挪动。


    歇息过半个时辰她便让春鸢服侍她午休。


    萧照没有午后小憩的空闲。


    和大臣商议出川蜀旱灾与江南水灾的赈灾之策以后,他又坐在书案前批阅前几日忙于大婚事宜而堆积下来的奏折。只奏折批阅到一半,腹中骤然传来一阵绞痛。这阵痛意来得全无征兆且顷刻变得剧烈。


    这般情况尚且是头一回碰见,萧照蹙眉,拿不准是否林苒身体不适。


    他忍下疼,面沉如水将陈安喊进来:“派个机灵的去承恩殿看看太子妃这会儿在做什么。”


    陈安当即领命,出去吩咐。


    腹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消减的迹象,萧照难以集中精力,只得将奏折搁在一旁,等林苒的消息。


    想起他和林苒之间这种牵绊,他看一看自己的手,想起今早刺破手指将血迹留在衾被上,以满足林苒希望的圆房假象。当着她的面,他决计不可能让她受伤,叫她有觉察他们之间秘密的可能。


    “太子殿下,人回来了,说太子妃正在午休。”陈安躬身回禀。


    萧照冷着脸:“太子妃没有身体不适?”


    陈安又一躬身语气恭敬道:“回太子殿下,承恩殿不曾命人去请太医。”


    没有命人去请太医,按理便也没有身体不适。


    听起来问题不像出在林苒身上。


    萧照面上一片平静,不动声色命陈安退下,心下疑虑直到此刻腹中的疼痛依旧没有消减的迹象。


    若与林苒无关,他该马上命人去请太医。


    然而没有亲眼确认过林苒无碍,萧照始终觉得不安心。


    “备马。”


    萧照撑着书案站起身,扬声吩咐陈安,“孤要去一趟承恩殿。”


    林苒的小日子已许多个月没有来了。


    碍着这幅身子骨,她小日子不但向来不准时,而且每逢小日子的时候总要被狠狠折腾一场。


    刚刚她正睡着午觉的时候,忽觉下腹不适,迷迷糊糊睁眼,于她而言不陌生的绞痛便一阵一阵袭来。喊来春鸢和宜雪,勉强让她们收拾过换得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便唯有躺在床榻上煎熬忍耐。


    疼得厉害,林苒脑袋逐渐变得空白,更顾及不了萧照。


    当他出现在承恩殿,她才后知后觉这样的疼痛大抵他也在承受,可他撑得住,她却连起身行礼的力气也没有。


    “太子殿下……”


    春鸢向萧照行礼请安的声音引得林苒睁眼朝他望过去。


    萧照快步走到床榻前。


    见林苒一张脸煞白,嘴唇毫无血色,身上又汗水涔涔,便知她极为难受。


    看得两眼林苒,萧照偏头,沉声质问大丫鬟春鸢:“太子妃身体不适,为何命人不去请太医?”


    太子动怒,春鸢连忙跪地请罪。


    林苒知道萧照为何怒气冲冲,但这实在不是春鸢的问题,怪不到春鸢头上。她着急伸手去扯他衣袖:“太子殿下,与春鸢无关。”此时开口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又因太过着急,腹中愈发一阵抽痛。


    萧照的脸色也变得更差,吩咐陈安:“去请张太医来承恩殿。”


    陈安领命而去,宜雪也恰端着汤药进来。


    瞥见跪伏在地的春鸢,再看一看太子面色铁青,宜雪飞快收回视线,稳稳端着汤药上前,福身行礼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汤药已经煎好了。”


    萧照看向木质托盘上那碗冒着热气的、黑漆漆的汤药:“哪来的药方?”


    宜雪恭敬说:“回太子殿下,是从前玄灵道长为太子妃旧疾开的药方,因有效用便一直在用。”


    旧疾?便是这腹痛难忍的旧疾?


    萧照一撩衣摆在床沿坐下,示意宜雪上前喂林苒喝药。


    宜雪这才端着汤药走上前。


    汤药是才煎好的,来不及放凉,只得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林苒。


    萧照在旁边看林苒在宜雪的服侍下喝药,如此苦口的汤药,她眉头也不皱,显然长年生病令她早已习惯这种滋味。不到半刻钟,一碗汤药见底,宜雪拿帕子替林苒擦去嘴角沾上的药汁才退到一旁。


    “你们先退下。”


    萧照将宜雪和春鸢屏退,在床榻旁守得一刻钟,发现林苒脸色有所好转,他所感受到的腹中绞痛也有所缓解。


    可见那所谓治旧疾的汤药确有效用。


    难怪承恩殿不曾命人去请太医,在林苒眼里,这些难受大抵已见怪不怪。


    “太子殿下,太子妃,张太医来了。”陈安的声音从外面进来,萧照命他们进来。不一会儿,张太医便跟在陈安的身后入得殿内,行过礼后上前去为林苒诊脉。


    林苒没有力气和萧照分辨是否需要请太医、是否需要让太医来为她诊脉,一时也没有力气向他解释她的身子来月事时便会这般,因而任由张太医为她诊脉。左右张太医为她诊过脉便晓得她是什么情况,反倒可以代她向太子解释。


    张太医在太医院一众太医里亦可谓医术了得,是以萧照特地命将他请来。


    前两日沈妃有孕,也是张太医负责诊脉。


    这会儿张太医为林苒诊过脉,了然她为何腹痛不止,乃至难以起身。


    不过太子妃体弱多病不是什么秘密,来月事时会这般也能预料,想要真正调理好身子更非一朝一夕之功。


    张太医起身后,与萧照行过一礼,而后将林苒的情况一一说了。


    萧照得知林苒是因来月事方腹中绞痛,并无其他因由,不禁有一瞬愣怔。


    他对女子来月事之事知之甚少。


    亦初次晓得,会有如林苒今日这般被折腾得下不来床榻的情况。


    而以张太医所言,她身体虚弱、体质虚寒是本因,来月事时想少受些折腾只能喝汤药缓解。


    言下之意,她身体不能康健起来,便难有什么好法子。


    “孤知道了。”萧照颔首,让陈安带张太医去问林苒身边的大丫鬟要来药方瞧一瞧,看那药方是否需要调整。


    他们退下后,殿内又余下萧照和林苒两个人。


    宜雪喂的那碗汤药发挥效用之后,林苒已不似之前那样难受了。


    萧照也有所感知。


    “太子妃每月都会如此?”


    重新在床沿坐下,萧照看着林苒问。


    林苒动作很轻摇摇头:“上一回这般已是数月之前。”


    萧照蹙眉,联系张太医的话,反应过来林苒指的是她并非每个月都会来月事,自然也不至于月月被折磨。


    莫怪先前数月他从不曾遇到过这般情况。


    “好好休息。”萧照沉默半晌,说出这么几个字,起身出去了。


    林苒没有精力在意他。


    萧照出去后,她躺在床榻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感觉身下床榻一沉,林苒眉心微拧,但没能睁开眼。很快她便又感觉自己整个人被包裹进一片暖意,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也捂住她的小腹,不轻不重慢慢按揉着。


    小腹的难受仿佛随那只手掌的动作不知不觉得到缓解。


    她在睡梦中身心逐渐松弛,眉眼舒展,在一种无端让人安心的感觉里,终于安然沉沉睡去。


    怀里的人呼吸轻浅而平稳。


    萧照垂眸望去,因他将林苒虚虚揽在怀里,林苒莹白的脸庞便离得极近。


    她睡得香甜,模样比平常更为乖巧。


    凝视过几息林苒,萧照移开眼,将动作放得更慢,也放轻手上力道。


    直至腹中绞痛彻底消失,他才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