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很沉，尽管身体乏力，但睡眠质量却出乎意料的高。夏清淮睁眼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不知如今的年月日。


    尤其是当他转头看到旁边陷入梦乡中的段玄斐，更是恍惚间以为是在过去恩爱的日子。


    段玄斐晚上给夏清淮换了几次盖着头的毛巾，确定他体温正常，不会再烧起来，才在后半夜疲倦地睡了过去。


    梦中似乎隐约感觉到有人正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对上夏清淮的视线。


    青年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目光却是他没见过的温柔。


    “你身体感觉怎么样？”段玄斐没多想，微微撑起身子就去摸他的额头。


    温度正常。


    他松了口气，再看时，却见夏清淮眨眨眼，似乎刚刚反应过来，眸中的温柔褪去了，露出懒洋洋的倦怠：“吃个饭再睡吧，你也好好休息。”


    段玄斐没睡清醒的脑子像生锈的机器般缓慢转动，咔咔咔几声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眉头拧起：“你刚才是把我当成段玄斐了吗？”


    夏清淮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对他这句听着就有点问题的话有所表示。


    段玄斐懂了，追问：“你心虚了？”


    他比夏清淮还生气：“他那么对你，你居然还是留恋他，他有什么好的！”


    夏清淮：……


    “也没必要这么贬低自己。”夏清淮语气无奈：“你是记忆恢复不连贯，到底把脑子搞坏了吗？”


    “我没有。”段玄斐语气很冲地道：“我只恢复了我们恋爱的记忆，之后的没有恢复，所以我不理解。”


    他怎么忍心伤害这么好的夏清淮！


    夏清淮看向他，毫无笑意的眼中透着淡淡的疏离：“等你恢复记忆就理解了。”


    “那我宁愿永远都不恢复记忆！”段玄斐立刻道，他想去抓夏清淮的手，表明自己的心意，又在对方的目光中溃败：“我……”


    他知道，就算他现在说出自己的心意，夏清淮也不会接受。


    他有很多想说的，比如自己喜欢上夏清淮并不是受记忆的影响，他会永远爱着夏清淮，就算恢复了今年的记忆也不会变心，但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夏清淮已经被他伤害过一次，曾经的他也说过无数次这种爱情的誓言，如今又让对方怎么再相信。


    也许等他完全恢复记忆，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爱不会消失，夏清淮才会再给他一个机会。


    “昨晚照顾我那么久，黑眼圈都要挂到下巴上了。”夏清淮轻巧地将话题揭过，那一瞬间泄露出的情感尽数封锁，他重新笑起来：“快点吃了早饭继续休息吧。”


    段玄斐闷闷地嗯了一声，跟着他去了餐厅。


    因为两个人都胃口欠佳，所以只喝了清淡的粥，段玄斐也被夏清淮赶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坐在床上望着墙壁上粘贴的照片，心情苦闷。


    在发现夏清淮把他错认成28岁的自己，还用那种温柔的目光注视他时，嫉妒一瞬间冲破了他的理智，差点把那些不该说出口的情感宣泄而出。


    即使夏清淮的神色唤回了他的理智，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他想不到接下来该怎么做。


    想着这些事，段玄斐根本毫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滚来滚去，突然一个不小心从床边缘咕噜一下掉到地上，摔了个闷响。


    如果不是地上铺着羊毛毯，肯定会把夏清淮吵醒。


    段玄斐摸着摔到的地方，狐疑看向床边，总感觉刚刚好像被咯了一下，不像是柔软大床的触感。


    嗡——


    手机忽然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电显示的是段景风。


    段玄斐不想接，但想了想，还是接通后不耐烦地喂了声：“什么事？”


    把询问恢复记忆进度的话咽回肚子里，段景风沉声道：“提醒你一句，夏君晴从国外回来了，据说是为了你和清淮离婚的事。”


    段玄斐愣了一下：“夏君晴……是清淮的姐姐？”


    夏家也是两个孩子，不过和段家不同，夏家的老大是个女生，比夏清淮大三岁。


    虽然是先女再男，不过夏家并非重男轻女，从小到大对两个孩子都平等对待，任由他们自己选择喜爱的发展方向，而这两个孩子在外界看来就像是生错了性别，夏君晴喜欢经商，手段干净果断，而夏清淮则性格温和，沉迷艺术。


    如今夏家的家业都是夏君晴在管，她本人很喜欢夏清淮这个弟弟，所以一直对在高中就悄摸摸把自家弟弟拱走的段玄斐有很大意见。


    以前夏清淮和段玄斐感情蜜里调油，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虽然不喜欢段玄斐，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非常爱夏清淮，但他们竟然在闹离婚！


    在国外出差的夏君晴知道后当天就买了机票往回赶，要帮自家弟弟撑腰。


    段玄斐记忆中没有夏君晴的影子，也只是听说过夏清淮有这么一个姐姐，听段景风给他这样那样科普一顿后，下意识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她想撺掇清淮和我离婚？”


    “不需要撺掇，清淮本身就想和你离婚。”段景风纠正他。


    “清淮是想和28岁的我离婚，和18岁的我无关。”段玄斐尽力和自己撇清关系。


    段景风：……


    弟弟的脑袋怎么养了这么长时间反而越坏越厉害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夏君晴向来讨厌拖泥带水，她如果确定夏清淮真的要与你离婚，就算你现在失忆，也没办法成为不离婚的理由。”


    “那怎么办。”段玄斐抿唇：“我是不会和清淮离婚的！”


    段景风那面又沉默了，他过了一会儿问：“你现在和清淮相处的很好？先前回家的时候还一副被玷/污的样子。”


    “我那时候记忆不全。”段玄斐哼了声：“而且就算没有记忆，和清淮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喜欢上他也很正常吧。”


    “嗯。”段景风赞同。


    段玄斐震声：“你嗯什么嗯，这是你能嗯的吗，我告诉你，清淮永远都是你的弟妹，不可能变成我的嫂子！你想什么都没用！”


    “我对清淮没有那种感情。”段景风道，他不想在这上面过多纠缠：“有时间思考这些没用的事，还不如想想怎么打消夏君晴和清淮的念头。”


    段玄斐听到耳边传来嘟嘟的声音，呆滞地看着手机。


    电话都打过来了，好歹再提供一些关于夏君晴的情报啊，他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夏清淮昨晚刚生病，正需要好好休息，段玄斐又不能去吵醒对方，思来想去便给单助理发去一条信息：让人查查夏君晴的资料发给我。


    做老板就要学会灵活运用员工的力量。


    单助理那面回得很快，他发了一个大文件包过来。


    段玄斐点开看了半天，这里面有夏君晴的照片，还有不少她曾经做过的事，从商场上的战绩到她在哪哪拍卖会拍下什么艺术品送给夏清淮。


    看着看着，段玄斐就感觉有些熟悉，好像这些东西他以前也看过，顿时感到惊恐，颤巍巍地打字：“这东西不会是我以前搜集的吧？”


    “是的，段董。”单助理回答：“是您今年年初的时候让我查的。”


    年初？


    这个关键时间点顿时引起了段玄斐的警觉，他捂着脑袋试图从刚刚一闪而过的熟悉感中寻找更深的记忆，没想到他这一番操作，虽然引得脑袋疼，但还真的想起了什么。


    记忆中夏清淮正拿着一幅画在欣赏，他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到夏清淮面前，脸色虽然缓和了些，却依旧有些阴沉。


    他们说了些话，但他没有想起他们说了什么，只感觉那时候自己心情并不好，直到后来夏清淮凑过来亲了亲他才愉悦起来。


    这应该就是年初时的记忆，段玄斐第一次回忆起今年的事，可惜再稍微深想便头痛欲裂，只好暂停在这里。


    把这段来回反复“观看”后，段玄斐开始疑惑。


    虽然他看起来确实对夏清淮有些凶，可是从记忆中传来的感情来看，那时候的他依旧爱着夏清淮。


    不太对劲。


    段玄斐暂时把自己的恋爱脑屏蔽，开始仔细思索醒来后感受到的情绪。


    从聊天记录上看，他是在今年开始对夏清淮冷淡，但他苏醒后身体的各项反应似乎又说明了28岁的段玄斐依旧将夏清淮看得很重。


    他这几天因为28岁的自己伤害了夏清淮，一直试图将对方打成变心的渣男，但现在冷静下来发现漏洞实在太多了。


    不让撕掉的照片，一说离婚就不撒手的身体还有那个记载到10月份的手账本，一切都说明段玄斐对夏清淮的爱并没有消散。


    那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冷淡地对夏清淮？


    段玄斐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爆炸了，万万没想到会有自己看不透自己的一天。


    未来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


    门突然被人轻柔地敲响，段玄斐应了一声后，夏清淮的声音传来：“晚上爸妈邀你去我们家吃饭，等五点的时候我再来叫你起床。”


    不但是夏君晴，夏家全家都要上场？！


    段玄斐傻了，他浑浑噩噩的答应后，实在想不出什么记忆，只能痛苦地把自己埋在被子中开始自闭。


    毕竟他昨天只睡了四个小时多点，本来是想自闭一会儿继续思考对策，结果眼睛一闭一睁，下午五点了。


    段玄斐：！！！


    奔三男人的身体精力就是不如可以通宵还能早八上课的男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