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闪亮，你闪耀，你熄灭。


    而最终，你所有的明天，都成为了昨日。


    ……还挺牛逼的。天灾想。


    这首诗牛逼就牛逼在，他看不懂。


    天灾沉默片刻，看了看诗的标题。


    《余晖》。


    身为一个已经熄灭，而现在又回到了昨日的机子，天灾觉得，自己应该能跟这首诗至少能产生那么一丢丢共鸣。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个士兵，一直没机会去培养什么文学素养。也许现在是不错的时机，但他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持他静下心来学习诗词鉴赏了。


    他只知道这诗好像是挺美。


    天灾翻看起了下一首诗。


    哈哈，老威的黑历史可真幼稚，只有笨蛋才能欣赏他的作品吧。


    ……


    笨蛋天灾给自己取了一个网名，叫做余晖。


    这个网名很快就在赛博坦各地的学院里流传了开来。


    “还在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苦恼吗？还在为学分而发愁吗？还在为时近时远的毕业证苦苦奔波吗？”银灰色小跑车由远及近地飞奔到比自己矮一些的黄色跑车面前，声情并茂地朗诵道，“余晖期末突击课，氛围轻松，毫不痛苦，一面直播屏，一个机，一个星期，一个奇迹，让你轻松及格！”


    赛博坦执法学院内，大黄蜂看着在自己面前左右蹦跶的蓝霹雳，抽了抽嘴角。


    “……小蓝，你中病毒了吗？”他问。


    “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蓝霹雳痛心疾首，“我可是在给你推荐好东西啊小蜂！”


    大黄蜂：？


    这么不靠谱的宣传语能是好东西？


    事实证明，这还真是好东西。


    “隔壁历史学院的期末考在上周，今天刚出的成绩，”蓝霹雳宝贝似的压低了声音，“买了余晖直播课的机，就算逃了大半个学期的课，期末考的历史也基本都在80分以上，其他学科全都及格了。”


    “卧槽？”大黄蜂震惊了，“这么厉害的吗？”


    “我听说那个余晖本来只教历史的，后来被直播间的学生怂恿着教了其他课，不过他只包历史及格。”蓝霹雳激动地捏紧拳头，“重点是他的课很丝滑，上起来不用太专注，超级轻松，特别适合我们这种嗨了一整个学期的机！”


    大黄蜂有点心动。


    虽然逃课次数不如贪玩的蓝霹雳，但大黄蜂对及格也没太大的把握。


    他决定跟着蓝霹雳去试试。


    余晖每周都有一次免费试听课，当大黄蜂和蓝霹雳进入直播间的时候，主播说的正欢。


    “……镇天威有预感，这是赛博坦最后一座含矿量超过十亿吨的大能量矿。为了保证赛博坦本土有充足的能量供应，他知道，自己应该慢慢开采，供母星使用。”直播间里，橙色飞机侃侃而谈，“可这时候，他发现了一颗干燥舒适的、特别适合赛博坦人殖民的行星。”


    “这颗行星名为安蒂拉，它已经被一个碳基文明占领了，为了强占它，镇天威势必要消耗大量能源。这时候，镇天威就面临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到底是殖民扩张呢，还是先保住母星呢？”


    主播露出了一个微笑。


    “扩张主义可是镇天威的命。他一声令下，把赛博坦最后的大矿给整个儿撅了。”


    大黄蜂：？？？


    等等，矿没了？那赛博坦可咋办啊！


    他得不到答案，因为今天的试听课结束了。


    大黄蜂：“……”


    听不到后续，他感觉芯里像是有一群涡轮狐狸在挠。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意翻开课本去找原文。


    大黄蜂别无他法，只能含泪买了余晖的正课。


    ……


    上课时间结束，天灾关闭了直播。


    因为霸王的脸目前还在通缉名单上，他只能临时制作一个虚拟形象来以假乱真。可惜，由于时间太紧，霸王又没有量子级神经回路，CPU算力有限，天灾只能找了个现有模板修修改改拿来自己用。


    虚拟形象啥都好，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它有鼻子。


    淦！


    赛博坦不缺学院，更不缺学生，特别是机傻钱多的那一款。


    随着最后一波考试结束，天灾攒够了能整100次容的钱。


    卡是用摩莫斯的身份开的。


    这时候，天灾面临一个新的问题。


    如果他整容，那么他作为霸王的人气肯定会受到影响，而人气同样是有可能帮到威震天的东西。


    声明一下，他可不在乎威震天，毕竟这儿的老威又不是他老爹。


    但是，跟无关紧要的威震天相比，他的鼻子好像更无足轻重了，甚至不值得他出门去花钱削掉。


    天灾在出租屋内安详躺平。


    不一会儿，摩莫斯开门回家，还给天灾带了一份饭。


    天灾维持躺姿，把能量块吃了个干净。


    “当上参议员了吗？”他问。


    摩莫斯哽了一下。


    他连议员的狗腿都没混到，怎么可能直接升级成议员啊！


    摩莫斯不知道跟着霸王混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眼下他也没别的路可走了——他先前把自己花大钱买的跑车机体扔到了油吧旁边的小巷，次日清晨，那具机体就不知道被谁一枪开了个脑洞，连新闻都没上。


    霸王肯定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切。他只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挽救了摩莫斯的小命。


    以这家伙的智慧，如果想混入统治阶级，甚至不需要摩莫斯这个棋子，他自己就能轻易搞定吧。


    可是他偏不，他就是玩，就是要让摩莫斯上。


    “还没……”摩莫斯嗫嚅着说，赛博坦的权力中心不是那么容易混进去的，“……再给我点时间吧，霸王。”


    天灾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


    “自己去玩吧。”


    摩莫斯溜了。


    天灾继续躺在沙发上痴呆。


    他想出门去看看和平年代的赛博坦。


    可他实在做不到顶着这么丑的鼻子上街。


    突然，天灾察觉到了异常。


    他周围的场景急速改变，从设施齐全的出租屋变成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天灾坐在房间里的充电床上，正在低头看着一张数据板。


    他控制不了机体。


    天灾可熟悉这样的感觉了。


    他正在其他时间线，围观那些世界的自己。


    某种无法言明的直觉告诉天灾，这儿是他曾看过的时间线，是他最喜欢的那条。


    在这里，战车队能顺利跟巨无霸福特连接，天灾虽然阴差阳错作为两派首领的孩子上了线，但他一直待在巨无霸福特里，被福特和哥哥们保护得很好。


    天灾瞅了瞅机体正在看的数据板。


    是一些基础战术知识，基础到天灾生前都懒得去研究的程度。


    可是，这具机体却在认真地学习，时不时在数据板边角做一些标注，就像在小学教材上总结知识点的乖宝宝。


    天灾：“……”


    ……好可爱。


    这次的观看时间不算太久，没等可爱宝宝翻几页，天灾就重新回到了霸王的机体里。


    依旧是熟悉的角斗场，观众的喝彩震耳欲聋，天灾站在场中央，对手却不再是当初的漂移。


    天灾看了一眼内置系统。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天灾懵了一下。


    坏了，他一走神就是一个月，他的机体在这期间甚至还自己跑去角斗了！


    “这是霸王今天的第十场，也是最后一场角斗，如果继续获胜，那么他就是我们当之无愧的冠军！”周围的喇叭里传来解说员热情洋溢的声音，“霸王对战开场哨，现在开始！！”


    天灾对面的中型机怒吼一声，端着枪就朝他冲了过来。


    天灾：？


    等等，这角斗是可以用热武器的吗！


    而且你有枪为什么还要冲过来跟我近战啊！！！


    天灾的对手开了枪，弹道很明显，他稍微侧身就躲过了子弹。


    对手没料到天灾能躲子弹，他傻乎乎地在惯性作用下冲上来，被天灾单手就抓住了脑袋。


    霸王的机体虽然有个丑鼻子，但他的体格是真的大，拎一个中型机就像拎小鸡一样。


    被拎起来的开场哨惊恐地叫骂几句，他的头雕被捏住，视野受限，只能胡乱射击。


    他一枪都没中。


    天灾有些失望。


    现在毕竟还是和平年代，不说格斗水平，大多数机子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心理素质去面对战斗。要换成是天灾自己，他就算死也得在对方的头上来两梭子。


    观众们并不关心角斗士在想什么。他们只看到了霸王秒杀开场哨的画面，现在正在一个劲儿地起哄，让天灾就这样把对手给捏死。


    他们在一遍一遍地喊着那句话。


    ——万众一心。


    说实话……有那么点可怕。


    天灾手上稍微用力，他感受到手心的头雕微微变形，然后崩开了一条细小的裂缝。


    “啊啊啊——”对手开始惨叫。


    小股紫色能量从天灾的指缝间渗透出来，沿着臂甲流淌向下，滴落在了地面上。


    观众的喝彩一下子狂热了不少。他们着了魔一样，催促天灾干掉自己的同类。


    他们还在重复那句话，逐渐成了整齐的口号，响彻整个角斗场。


    万众一心。


    天灾有些烦躁。


    这句话是当初失忆的奥利安教给他的，这些失了智的观众根本配不上它。


    没有任何人配得上它。


    天灾想干掉在场所有机子。


    或者，用一场持续四百万年的内战来消灭这些异端。


    天灾想，自己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稳定。


    他在U球的精神空间待了十万年，在无数时间线中待了更久。无论是作为神明的附属还是穿越无数时空，这些都远远超出了他的生命层次。有时候他对生活充满希望，有时候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还有时候他只是盼着自己赶快解脱。


    他已经无法变回正常的赛博坦人了。


    天灾收了手，把半死不活的对手往地上一扔，随即径直离开了角斗场。


    刚出大门，他就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


    是奥利安，气势汹汹，手里的枪比涂装保养得还好。


    天灾略微睁大光学镜，无数杂乱的思绪在顷刻间碰撞聚合，只剩下面前唯一的红色身影。


    他感觉自己清醒极了，就像突然从噩梦回到了现实。


    “我说过，”奥利安意气风发，涂装在夜色下鲜艳得跟靶子一样，“下次不会放过你。”


    “……我说我不是霸王你信吗？”天灾问，语气比他以为的还要轻快。


    “你觉得呢？”奥利安反问。


    天灾挺高兴的。


    “行，”他配合地举起双手，“我是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