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公主嚎啕哭,郎君种树苗

作品:《公主有品

    若说沈铮来东宫求见燕瑁是为了叫燕琼听到他去漠北的决心,那他来这趟的目的完成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则是赌太子殿下能猜到他的深意。


    他赌对了。


    沈铮不止同燕琼青梅竹马长大,他从八岁起还是燕瑁的伴读,可以说跟燕瑁也十分亲密,燕瑁对话与事有多敏锐他是知道的。


    燕瑁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铮,眼神威压十足,好似要将他看透。


    “你要找的‘名’到底是什么?”


    要是别的什么人早就被太子的威慑力吓到,可沈铮不为所动,还有伤痕的脸上一派闲适,可回视燕瑁的眼神认真又严肃。


    “恕臣不能如实相告,可总有一日,殿下您会收到臣的来信,信里的东西殿下一定要细细读完。”


    沈铮模棱两可地说完,挣开燕瑁的禁锢离开了东宫。


    燕瑁皱着眉,“……故弄玄虚。”


    他正要唤平公公,却不想平公公提了个铁笼子进来,里头是一只灰翅膀的大雁。


    “殿下,沈二郎君留了只鸿雁,说托殿下散养。”


    燕瑁瞥向笼子里的黄嘴大雁,冷笑了声,这个沈铮倒是好打算。


    “放到侧殿的院子里养着,找个人喂,别养死了。”


    平公公躬身答“喏”,拎着笼子往侧殿那边去。


    燕瑁站在殿中,手在矮几上敲了两下,他身后从天而降两个黑甲暗卫。


    “你们给孤暗中查探武定侯府,不得耽误。”


    “喏!”


    黑甲暗卫答得很快,消失得也很快。


    燕瑁叹口气,他该去看看阿琼,阿琼刚才哭得厉害,他要去陪陪她。


    燕琼跑出东宫直接回了永昭殿,她伸长衣袖把矮几上的信简全部都搂在怀里,起身时她站立不稳,摔靠在了床榻前。


    砰的一声,床靠上的紫玉摆件被她撞得七零八落地摔到了地上。


    这些紫玉摆件是沈铮送她的十二生肖的动物摆件,她一向珍爱,每日睡觉前都要拿个在手中把玩,如今却都摔到地上稀碎。


    特别是生肖牛的那个摆件,牛角被摔碎,牛的面目全非,就连牛蹄都断了一只。


    沈铮的生肖是牛。


    燕琼一下子无力地坐到地上,怀里的信简都落在她的腿上。


    她仰着头嚎啕大哭,哭声放肆,一点都没有隐藏的意味。


    从不同的宫殿赶来永昭殿的谢雅、燕北臣还有燕瑁都被燕琼的哭声惊到,三人忙往永昭殿的内殿去。


    而沈铮出宫后,并未回侯府,反而骑马往鹭山去。


    他走前想再给殿下祈福。


    绝影的背上早驮了个半人高的带根树苗,这是沈铮自己挑了许久的一棵银杏树苗。


    银杏圣洁,种在重华寺里再好不过。


    这时的重华寺中,人已经渐渐散去,敲钟声悠扬。


    沈铮扛着银杏树苗走进重华寺,银杏是杉木,就算是树苗也很巨大。


    他挑的这棵树苗可比早前杨言让壮汉搬过来的树苗还要大上一圈。


    一个貌美的郎君肩膀上扛了个有些粗壮的树苗,这模样让寺庙里的僧人有些惊异。


    “施主,今日种树祈福的时辰已经过了,施主请回吧。”


    一个小和尚走上前,朝沈铮行了一礼。


    沈铮将寺庙前沿看了一圈,里面的人零零星星,只有大炉鼎里香烟弥漫。


    他眼神转到远处的种树堆里,那里是一片很大的树林,里面什么树苗都有,也有长成大树的樟树,谏官大人杨言的那棵树也在里头。


    沈铮却不算太满意,他又将眼神回转到自己跟前的小和尚身上,很是可亲地问他:“师傅,您可知庙里哪块地儿风水好?”


    小和尚单纯,沈铮又态度谦和,他自然抬手指向大雄宝殿正前面的那块地儿。


    “要说咱们庙里风水最好的地儿就是宝殿这儿了,位置好,方位佳,受最好的庇佑,咱们大雍......”


    小和尚话还没说完,沈铮掠过他直往大雄宝殿前走去。


    “唉!”


    小和尚哪里比得过沈铮,沈铮站在大雄宝殿的正前方,并不为小和尚在身后的劝慰所动。


    大雄宝殿的前方已经有了一棵菩提树,菩提树树干雄伟粗壮,亭亭如盖,这样高大的巨树,舒展的大枝叶像托起宝殿顶的手掌,非常稳健。


    沈铮的手抚在它的树干上,他抬头看向菩提树的叶子,丈量着他能不能用内力将这棵树给推倒。


    他施力,菩提树仍旧纹丝不动,倒是把小和尚给吓坏了。


    小和尚忙奔到菩提树前,张开手将沈铮的手隔开。


    “施主!万万不可!菩提有佛性,宝殿前的菩提护着大雍的国运!施主您请回吧,若是被方丈知晓,那是大大的罪过啊!阿弥陀佛——!”


    沈铮眯起眼,垂头向小和尚赔罪:“师傅,铮得罪了。”


    听到沈铮“回头是岸”的小和尚只以为是沈铮被他劝说地打消了心中的念头,正要笑着带沈铮离开重华寺,却不想沈铮是在为他将做的事赔罪。


    沈铮架着银杏树苗倒着往后退,一直退了二十五步。


    他刚站定,突然单膝跪地,手捏成拳砸开了这块地面的地砖,灰白色的地砖从他拳头处向四处裂开,裂了半米多长。


    “哎!佛祖恕罪啊!方丈!大师!”


    小和尚吓得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跑,远处洒扫的僧人闻声而来,一个接着一个将沈铮围住,而他们手中的长扫帚就是他们的武器,这些僧人是会功夫的。


    “慢着!”


    大雄宝殿中走出来几位穿着袈裟的僧人,为首的是宏时大师。


    他眼神悠远而慈悲地望着掀开地砖徒手挖土的沈铮。


    “阿弥陀佛。”


    沈铮周围的僧人见宏时大师出来,双手合十朝宏时大师作揖后,又各自散开。


    沈铮却像是根本没看见刚发生的事,只一心一意地挖出了埋进树苗的土坑。


    “施主如今又是在作何?”


    宏时大师走近沈铮,他身上的袈裟红里透金,仿若有佛光。


    沈铮满是泥的手不停歇,嘴里回答着宏时大师的话:“大师说过我心有魔债,唯己而已,我选了随心而走,只是走前想为一人祈福。”


    他接着站起身将银杏的树苗移植到坑里,继续填土掩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施主为一人如此,求的又是什么利?”


    宏时大师的声音传到沈铮的耳里,沈铮用脚踏平土块,他抬眼看向宏时大师,沾满了泥土的手贴在银杏树干上。


    他轻笑一声:


    “不过是她配得上与大雍的国运站在一起,我惟愿她平安喜乐。”


    宏时大师捻起花白的胡须,仿佛在透过沈铮看什么东西,说话的声音平静:“原来是为了情。”


    “施主,情难断,路难走。”


    沈铮嘴角坚定的笑容不改,跟宏时大师拜别,身后的菩提树的叶子晃动,好像在跟对面的银杏树苗挥手。


    宏时大师透过菩提树的叶子去看天上的暖阳,手里的佛珠头一回转得飞快。


    他余光扫向对面的银杏树,拨弄佛珠的手指停下,低叹一声:“变了……”


    站在他身后的几个老和尚纷纷双手合十,不约而同地说:“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