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公主静悄悄,郎君被塞人

作品:《公主有品

    冬日的天暗得早,亮得晚,鸡鸣才两声,武定侯府的清风院里就有了动静,金汉正在给沈铮换药。


    “二郎君,那日你就不该把手腕给划伤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右手呢,这不,昨日又加重了!”


    那日......


    从华盖楼回侯府的那日,他早于沈锋先回府,进了自己的院子觉得手腕上有些刺痛,解开衣袖才发现右手腕被沈锋给挖伤了。


    他唾弃沈锋每次使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不过他当时立马想到上辈子他落水后,虽然父亲允诺了他习武,但因着救治不及时落下病根,身子虚弱习武用力都喘不过气。


    半月后他去府学上课,而族里的郎君们一向都是听沈锋号召的。


    他去府学的第一天就被郎君们围殴,被打晕晾在雪地里一个时辰,等金汉找到他时,他又发起热,脚踝都被踩裂了,此后他身子不足,脚踝恢复后也无法习武。


    这辈子沈锋摔下楼,断腿休养,心里估计更是恨他。


    且小周氏在课业上待沈锋一向严格,沈锋只要能起身就会架着他去府学,到时沈锋又会使手段找茬,他们人多势众,沈铮一人难抵四手,更何况他这辈子也还没习武,抵不过习过武的郎君的拳脚。


    沈铮这时就想着如果借由沈锋挖伤了他的右手,他拿不起笔,这样他可直接告假不去府学,虽说这辈子轨迹可能会不同,可他在还不能保全自己的时候,不可冒险。


    所以他立马让金汉找出把匕首,自己在被沈锋挖出的伤口上划了几刀,可他觉得并不逼真,还用左手去撕伤口。


    金汉那时都被他吓蒙住,忙跪在地上让他住手。


    等老夫人派人喊他去正院时,他才停手,也不过是简单擦拭血迹后就系好衣袖。


    沈铮想着那日的情形,只勾唇笑笑,却并不后悔。


    金汉给他换完药就告退出去。


    沈铮看着昨日陛下的赏赐,除了一箱黄金被金汉收到了库房,破云箭和虎皮还在矮几上摆着。他伸手拿过破云箭,左手拉着调试弓弦的韧性,才出去的金汉又折返回来。


    “二郎君,世子来了。”


    沈铮勾唇,眼里有着了然。


    “请进来吧。”


    沈铭进到清风院时用眼神快速扫了院子一眼,脸上始终带着笑。他的仆从给他脱下了披风后退下,他才脱鞋进到内室。


    “大兄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清风院?”沈铮站起身迎向沈铭。


    沈铭坐下后示意身后的仆从把东西拿出来,原是他带了两盒补品过来。


    “想来看看你手怎样了。”沈铭略带一丝担忧地问:“二郎,你的右手今日感觉如何?”


    上辈子他身死一线,几次被沈锋置于死地,怎的不见这个大兄来关心。


    沈铮平静地说:“敷了药好些了。”


    之后又是一片静谧,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沈铮能察觉到沈铭的视线一寸一寸地巡视在他脸上和下颚处。


    “二郎,你还记得去岁的冬月,你找我借了本书,现下我需要用到,不知二郎翻阅完了吗?”沈铭问出这话就死死盯着沈铮。


    沈铮也看着沈铭,看他带着审视的模样,心下发笑,是因为他这几日的变化,沈铭察觉不对,想要试探吗?


    “大兄是说那本〈吴起兵法〉吗?”沈铮面不改色地说:“我没习武,里面很多东西看不太明白,所以两月前才翻阅完,我这就叫金汉去书房找来,归还给大兄。”


    沈铭眼眸低垂了一瞬又迅速抬起,依然是那个温和知礼的侯府世子。


    “不急,看书要慢慢吃透,有利于你后面习武。”


    沈铮听后点点头,嘴里道谢,像是突然想起一般又说道:“大兄,你马上要去漠北了,漠北是什么样子,你有听说过吗?”


    说完后的沈铮端起茶杯缓缓喝了口茶。


    沈铭眉头微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啊,父亲说于我听的。”沈铮也不多说,只说这一句就不再继续。


    金汉拿着书简进来呈给沈铭,沈铭略看了一眼就交给了身后的仆从。


    “对了,二郎,阿耶宣了老师们初八进府,你和三郎初八应是要去府学了。”沈铭又说起别的。


    沈铮面带诧异,又低头小声说:“大兄,我估计是去不了府学,右手实在使不了力,握笔也成问题,更何况去了府学,三郎并不待见我,还是不去的好。”


    沈铭仰着下巴安抚他,“这是什么话,你已八岁了,怎可断了进学识礼,好好听老师讲学,我会跟父亲说,让他好好规劝三郎的。”


    “多谢大兄了。”


    沈铭也不多留,说是需要出府一趟,这就要起身离开,他的仆从忙上前要给他披上披风,不料走得太急,绊在一边站着的沈铮身上。


    仆从看似侧身避免,实则手从沈铮的耳根处挠过,一直挠到下巴处,他才跌落在地上。


    “钱新!你怎么回事?”沈铭怒斥。


    钱新瑟缩着身子跪在地上,不停地跟沈铮求饶。


    “二郎君,奴不是有意的,求二郎君恕罪。”钱新匍匐在地上不起。


    沈铮并不计较,叫钱新起来。


    等沈铮送沈铭出去,沈铭走到院门,又回头对沈铮说:“二郎,我看你院中伺候的人只有金汉,还是太少了,我那有几个人手,做事麻利,稍后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我怎能要大兄的人伺候。”沈铮有些诚惶诚恐。


    沈铭手搭上沈铮的肩膀,不甚在意地说:“你我兄弟之间不用谈这些,人给你了就是你的,你随意差遣便是。”说罢也不等沈铮再拒绝,带着钱新走了。


    早晨的风很是刺骨,沈铮却直直立在自己院门前,一直到再也看不见沈铭的身影,他才转身进了内室。


    他嗤笑一声对金汉说:“给我拿个帕子过来。”


    金汉去拿了一张帕子给沈铮。


    沈铮仔仔细细把自己的脖子、耳后还有下巴处擦了一遍,让金汉去把这帕子给烧了。


    “等会,还有那两盒东西,给我埋了。”沈铮指着矮几上和破云箭放在一处的两盒补品。


    金汉也不多问,拿上东西就离开内室。


    待内室只有他一人后,他又拾起破云箭,斜躺在矮榻上。


    沈铭是以为现在的他是别人扮的吗?所以才会有要书的试探,还有钱新那拙劣的一摔,莫不是要看他戴着什么人皮面具在装神弄鬼?


    却是到最后也没放下心来,要安插人在他身边了。


    他不知他何德何能这辈子得了这个世子大兄的如此“看重”。


    沈铮喉咙里发出一声喑哑的笑意,慢慢地笑声越来越大。


    没想到他还能有见到沈铭故作兄弟情深的一天,只为了试探他是不是真的沈铮。


    可笑,实在是可笑。


    他想,只有他一直做上辈子那个被忽视不抱怨,被欺辱不吭声,被杀害不反抗的沈铮,才是这些人眼里的“沈铮”吧。


    他笑旁人,也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