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灵宠

作品:《身陨后我在冥界当女娲

    散了学,蛮珀装好书也欲溜之大吉,他抓着儒酒央求他,想让他把自己带回去,可儒酒刚上天来就勾搭上了一位仙子,说是约着要与之秉烛夜游,畅玩九重天。又说她那技术是该好好学学,便狠心扯回袖子扬长而去了。


    蛮珀看着他忘恩负义离去的背影,又把目光投在堂内几个孜孜不倦尚未离去的身影上。


    她坐到了一位妖界上来苦学修习的妖官身边,把自己书包里的龙须酥拿出来分了她一份,道:“胡稚姐姐,你教我捏泥人吧。”


    胡稚把自己垒得极高的一摞书推给她,简洁明了道:“背完再说。”


    蛮珀瞅了眼站在门外与一名白衣小仙说话的时渂,便是勉强拿起一本书来。


    然而那上头全是妖界象形文字,她头昏眼花,只能说祝愿她早日高中修炼成仙了。


    觉得呆在这里也不是个法子,蛮珀便想翻窗溜出去。


    她先将笨重的书包丢了下去,自己再翻窗跳进了园子里,可这头才把书包背上,就见那时渂与小仙朝这边来步过长廊行进了醉风亭。


    要出这学院就非得经过那醉风亭,无可奈何的蛮珀只能躲在墙角边,等他们走了再出去。


    她把书包放地上充做凳子,头就靠着墙壁,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偷听的绝佳之所。


    他们说什么一清二楚。


    时渂问:“查到了吗?”


    “哪有那么轻松。”


    那男仙是时渂手下的,名唤青昴,他继续道:“这是自来各界的规定,凡只要是在人界历劫,回来皆需抹去前尘旧梦,自也是为避免各界混乱而定,只是劫数罢了,往后可是千万年,被这几十年所困可还成?人若是历个百来千把次劫,那百来千把个几十年都给你困住,那各界不就乱套了吗?你说说这儿,不是给人添乱嘛!”


    好有道理。蛮珀想。


    而时渂显然一时没接上话,许久,他才言简意赅开口:“你少说几句话吧。”


    貌似是嫌他烦。


    青昴道:“我是提醒你,私自调查劫命,便是违反天规,你可明白?”


    “既然要抹去记忆,那为何本君脑海中还残留着亲手斩杀那女子的画面?”


    蛮珀正吃着龙须酥,忽然哽住,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咳出来,整个人头脑风暴中。


    他什么意思?


    时渂什么意思??!


    他……真是那冷面黑心冯天狗!


    蛮珀人傻了,呆呆地咽下嘴里那口龙须酥,然后赶紧把东西包起来塞书包里。


    此地不宜久留啊。


    她打算耗费些灵力化作轻烟离开,就算被时渂发现,他也未必能追得上她。


    可拍了拍手上的酥屑正捏诀间,他听到青昴叫了一声:“诶,那是谁?”


    蛮珀的诀被吓得打断了。


    她感觉自己快哭了。


    一哭被坏东西盯上,二哭化灵力的灵点被打断而浪费了。


    而时渂已经走了过来。


    蛮珀背着书包,低着头道:“是我。”


    时渂冷面冷言:“本君一直在门外等着你。”


    “啊……?”这是在埋怨她墨迹?蛮珀点头,“嗯……”


    “走吧。”


    “啊?”蛮珀瞧着他,“去哪儿?”


    时渂道:“补习。”


    青昴有些没头没脑的,问:“补什么?”


    时渂道:“你继续下界去打探。”


    “我……你……”青昴架不住时渂的架子,抬手来于手心化了个物件儿,然后塞到时渂手里,“这养不亲的咬人玩意儿,自己拿着!”


    说完就拂袖而去。


    蛮珀鬼使神差抬头去看,时渂却将那东西化变做了一颗夜明珠,然后捏在手中负于身后。


    他道:“走吧。”


    蛮珀欲哭无泪,只能跟着时渂而去。


    长长一路无言,静得像两个透明人。


    不知过了多久,时渂似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你自来便是这副模样吗?”


    蛮珀背着她的小书包跟在时渂身后,也没听清楚前头人说的是什么,心里只在想若是这时渂神君知道自己就是那魔女,会不会把他收进碎灵囊里。


    蛮珀就盯着他腰间挂的那玉坠子,小小环璧但却大有乾坤。那便是碎灵囊,被收进去的灵识会于顷刻之间直接淬灭。


    她好不容易才把魂魄灵识聚回来,这……撞枪口上了啊。


    但那碎灵囊小小巧巧,玲珑剔透的


    怎么会也那样恶毒呢?


    蛮珀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就一直瞄着跟随着时渂走动而轻轻摆动的碎灵囊。


    要不偷了砸了,以绝后患?


    她的目光一直虎视眈眈在那碎灵囊上,忽然那东西不摇动了,可她还在走,然后就一头撞到了停步的时渂身上。


    这一撞就重心不稳,人整个像是遭身后魔力吸拉一般一下子一屁股摔地上去了。


    她这才如梦初醒,瞠着眼睛瞧时渂。


    时渂一时无奈,便打算上前扶她。


    蛮珀吓得书包都不背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时渂:“……”


    他只得收回手,道:“本君问你话呢。”


    蛮珀低着头,道:“请神君再说一遍。”


    “我说,你自来便是这副温吞性子的模样吗?”


    蛮珀还在偷偷觑着他的碎灵囊,点了点头。


    时渂见她盯着自己的玉,问:“你叫蛮珀,对吧?”


    蛮珀再次点头。


    时渂道:“本君曾也有位小师妹,亦唤蛮珀。”


    蛮珀刚准备点头,反应过来时忽又抬首冲他摇头,道:“她不叫蛮珀吧,她怎么会叫蛮珀呢?”


    “肯定是神君你记错啦。”


    “人界煌州,万昆山,岳霖真门,癸云尊坐下三十弟子,女,蛮珀。”时渂挥手,就在半空中浮现出一段段镌刻金印的文字来,“性憨,嗜吃,夜不爱眠。”


    蛮珀:“……”


    看着这些对她的记录,简直是把她老底翻出来了。


    她抿唇,想看看还有什么,是否还有她身为魔女的“丰功伟绩”,以及最后落得的悲壮下场,却发现这段文字短小精悍,仅就只有对她的这三点评价,且尤其强调性憨。


    她道:“不应该是我吧,我不憨吧?”


    “看似确实不太聪明。”


    蛮珀不以为然,她是反应迟钝,人又和顺,不会把别人的评价当真放在心上,只低着头不说话。


    时渂见她这般“小心翼翼”又不敢言语,只认为是怯懦,可都是当上冥官的人了,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样子呢?


    只有一个可能。


    他询问:“你在冥界可是有受欺负?”


    “没有呀。”


    时渂忽然靠近她,趁其不备抓着她的手绾起衣袖,问:“那这些伤是怎么回事儿?”


    蛮珀眨了眨眼:“这是我自己刻的呀。”


    “当真?”


    蛮珀点头。


    看起来太假了。


    看来在冥界吃了不少苦头。


    时渂将腰上佩戴的玉环给摘下来,正准备递给她时,蛮珀迅速背回手。


    “你拿着这个,会替你挡些灾祸。”


    蛮珀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替我挡灾祸?”这个东西才是最大的灾祸,要是不注意把她吸进去可怎么办?


    便忙拒绝道:“我在冥界一直过得很好,没有灾祸,这个东西……不需要。”


    还要替他们说情。这是被威胁了啊。时渂心叹冥界当真阴暗。看来得上禀天帝派人下去查探一番了。


    见蛮珀一直耷拉着脑袋,又想着她从来不敢正眼看自己,便是自来天界就对自己躲躲闪闪,时渂道:“你貌似不太喜欢本君。”


    蛮珀摇头,刚准备说什么,又听时渂道:“若你实在不愿跟本君学,本君便同启灵仙尊回绝了这事儿。”


    “当真?!”


    时渂:“……”


    倒也不必表现得如此激动。


    他道:“本就是你的自由,你若是心怀怨怼,在本君这也学不到什么。”


    “那……”蛮珀偷偷关注着他的神情变化,谨防他如同驭叱那样忽然炸毛,试探着道,“你带我去……找启灵仙尊吗?”


    时渂感觉心被狠狠击了一下,可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她,道:“启灵仙尊此刻应在蟠桃园,”他顺着气,走过去捡她地上的书包,“我们过去寻他吧……嘶……你这包里装了什么?竟这样重?”


    甚至于时渂提起来都耗了些力的,难怪方才她一时没站住摔了下去,他难以想象蛮珀看似十分轻松地把它从冥界背上天,又日日背回去。


    只有一个可能,她天天被如此压迫,习惯了。


    这样一看蛮珀,她那小身板是不是有些被压弯了?


    冥界竟是如此苛待下属的。


    太过分了。


    蛮珀感觉时渂冰冷凛然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心虚令她一时不适,忙去拿她那书包,可时渂拽得那样紧,叫她拿不过来。


    “神君这是……?”


    “本君替你拿着。”


    蛮珀不敢多言,忙收回手,道:“那去蟠桃园吧。”


    她说完就走,恨不得把时渂甩掉,可每走几步就忍不住要回头看他一眼,一是看他跟着没,毕竟还得由他去跟启灵说,二是留个心眼子,别他从后头给自己一刀。


    而后头时渂提着她那书包,几度欲言又止。


    二人绕过恢宏磅礴的灵台,行过荷香灵绕的瑶池,终于行到蟠桃园。


    只是他们来得不巧,看守蟠桃园的仙子屑茹道启灵刚走。


    问走哪儿去了,她摇摇头,也是不知。


    蛮珀一时失魂落魄,屑茹见她这般,擅作主张给她塞了个桃儿。


    真是好心的姐姐啊。


    桃儿真香呀。


    她有些愣愣的,刚准备去书包里掏龙须酥还礼,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蛮蛮——”


    她回头,就见冥王驭叱朝这边走来。


    屑茹见状回首,为避免再搭上个桃儿,迅速两步并一步地扭头回了蟠桃园。


    “干爹?”


    时渂远远乜着驭叱,直到驭叱走近,才抬手见礼:“冥王。”


    “嗷,时渂二太子。”驭叱回礼后,对蛮珀道,“寻你半天了,不是同你讲今日无需上课吗?”


    蛮珀低头不语。


    “眼看这时辰就要到了,你这是闹哪般?走走,跟本王回去了。”说着就要去抓蛮珀的手。


    蛮珀为躲驭叱那手往后退了两步,发现后头是时渂,又往侧移了两步。


    她瘪嘴:“我不想去……”


    “胡闹!”驭叱佯怒而道,“人谷瞿元帅可是我冥界第一大将,整个冥事府乃至各界排得上号的都要去贺喜,你不去像什么话?可谓官场如战场,实力,人脉,缺一不可,人情世故什么的更是要做得面面俱到才行。你也是初入冥事府,本王是怕你日后与他等搞不好关系啊。”


    “你不也与他搞不好关系吗?”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本王和你能一样吗?”


    蛮珀:“可是干爹,你为什么要去给人谷瞿元帅添堵啊,人又没邀请你。”


    驭叱:“……”


    “那他邀请你了吗?”


    蛮珀自来诚实,傻傻点头。


    驭叱早就猜到,虽然当初谷瞿因怀疑蛮珀进冥事府是开的后门非要与她比试,导致最后被蛮珀打得落花流水。但他也是心服口服,从那之后便一直死乞白赖地缠着蛮珀,见一次就拉着蛮珀要比试一次。


    打架好累的。


    还要消耗灵力。


    而驭叱这个背后捅刀子的叫鬼崽子些将这些编纂成了书传戏曲乃至剧目在冥界敲锣打鼓地传扬,说谷瞿被打得满地找牙,说他由恨生爱,对蛮珀死缠烂打,他自己则没事儿就溜到元帅府去给谷瞿添堵。


    久而久之,他成了元帅府的闭门客,羹都讨不到,只讨打。


    “所以,你陪本王去。”说着就去揽她的肩膀。


    蛮珀再次避开:“干爹,我不想去。”


    “不行。”她一把抓住蛮珀的手腕,正巧就露出她白皙却带着伤痕的手臂。


    时渂皱眉。


    看来冥王没少欺负她。


    人家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要逼迫人家呢?


    蛮珀推攘着他的手:“可是谷瞿元帅看见我,会发疯的……不要去嘛……”


    “你不去的话,让本王一个人去受欺负嘛?”


    蛮珀低头。


    “珀儿,本王可是对你大恩大德,情深义重,从弄欲海开始,本王将你的魂……”


    又来了。


    但蛮珀于欲哭无泪中猛然一惊,不能让时渂知道她就是她曾经的师妹啊!


    “我去……”蛮珀打断他,“我去还不成嘛……”


    她垂下头,走回时渂身前:“嗯……神君,我得跟我干爹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


    “参加婚礼。”


    时渂:“本君记得,冥界的谷瞿元帅,是二婚?”


    蛮珀“嗷”了一声,时渂想起谷瞿曾在天界任职过,这当年算是从冥王手下跳槽的,后又被贬了回来,难怪驭叱变着法儿地去给人找不痛快。


    他看着蛮珀伸出手来,又看着驭叱冲他笑,便也不再好多说什么。


    也就将那书包给拿起来了些,整好背带给蛮珀背上了。


    “小心些,挺重的。”


    “习惯了。”


    天呐,好心酸。


    时渂看着蛮珀垂头丧气地走过去,又忽然听见袖子里传出一个声音:“我要出去!”


    甚至是连前头的蛮珀都听到那声音而惊诧地回头。


    时渂皱眉。


    手压住了袖口。


    “走了走了。”冥王怕蛮珀反悔,忙拉着她就走。


    本蛮珀也不想同时渂多呆,可那声音熟悉得叫她心被揪住,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驭叱,认真道:“我好像听到了秀秀的声音。”


    秀秀便是蛮珀的灵宠,一只拥有两只毛茸茸雪白翅膀,头上长着两只类似羊角的粉魔猪。当初与蛮珀一起,被追到哭绝山屠杀。


    “你耳朵最近也不好了?”驭叱揪了揪她的耳朵,一下子便起了一团红,他道,“回冥界带你去医馆瞧瞧。”


    蛮珀捂住那被驭叱揪红的耳朵,些许失落地跟着他走。


    是啊,当初秀秀被斩了翅膀,而后她自己都魂魄尽散,灵识纷飞,更别提那小东西了。


    她记得最后一幕有人的长尖矛刺穿了秀秀的整个身子。


    那个画面不太好看,蛮珀停止回忆,忍不住回头去看了眼时渂。


    时渂的袖子没捂住,忽然从袖口窜出只粉粉嫩嫩、外形也酷似一只小飞猪的,只有巴掌那么大点的东西。


    这!


    蛮珀定睛去瞧。


    只是还不等蛮珀彻底看清楚,那东西就被时渂再次捏住收入掌中了。


    时渂的手一掌拖着它,一手盖着它,仔细看其实是时渂在轻轻抚摸它。


    不过那东西貌似不喜,一直在犟,想要撑开时渂的“五指山”。


    蛮珀愣愣要回头,这让驭叱以为她要溜,迅速一把抓紧她的手,而这时渂已经转身,她只听见驭叱道:“别看了别看了,走啦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