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电脑的案子结束了，展玥心里也轻松痛快了，像是吊着的一颗小石头落了地。


    忙完回到家，姜亚楠还没有睡觉，她先去洗手间梳洗一番，然后出来拉着姜亚楠，把这件事跟她从头到尾吐槽了一番。


    听完结果以后，姜亚楠脸上和眼睛里全都挂满了问号。


    她看着展玥，摇头道：“我不能理解。”


    展玥说：“正常人都理解不了。”


    姜亚楠啧一声又说：“这件事可以用两句话来评判——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展玥听得“噗”一声，“当警察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见识到。”


    入职后这半个月的时间，她所见识到的稀奇人和狗血事，比她之前二十二年之中遇到的全部加起来还要多很多。


    入职以后看到的世界，和她之前生活的世界，好像不是同一个。


    看展玥现在没之前那么气了，姜亚楠看着她又问：“查到证据抓他的时候，是不是还挺解气的？”


    展玥点头，“看他在讯问室里低头认怂的样子，更解气。”


    姜亚楠附和：“这种人就该好好治治。”


    和姜亚楠吐槽完，这案子在展玥这便算彻底过了。


    两人聊天聊得困了，先后打个哈欠，也就回房各自睡觉去了。


    事情了结了，这一晚展玥睡得更为踏实。


    次日在闹钟声中起床，和姜亚楠一起到洗手间洗漱。


    两人站在镜子前挤牙膏。


    姜亚楠跟展玥说：“我今天值班，晚上不回来了啊。”


    展玥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嘴里，有些含糊道：“好的，我明天值班。”


    刷完牙漱了口，忽又想起来什么。


    展玥挤了洗面奶一边按摩脸蛋一边又说：“对了，我的车停在停车场不用，放着也是放着，要不你开去上班吧。”


    姜亚楠闻言看向她：“为啥不用？”


    展玥道：“我跟季所一起上班啊，蹭他的车。”


    说完低头接水扑洗脸上的泡沫，洗干净伸手拽一张洗脸巾。


    姜亚楠看着她笑一下，没把话往八卦的方向上接。


    她也洗了脸说：“我不习惯开车，太麻烦，我还是喜欢骑我的小电驴。”


    说完开始唱：“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


    ***


    展玥和姜亚楠一起洗漱完，一起拎包出门。


    在外面再和季丞碰上头，互相道声早，一起去等电梯下楼。


    展玥和季丞要到地下停车场开车，姜亚楠到一楼就先下电梯走了。


    出了单元门直奔车棚底下去，骑上她的白色小电驴，戴上她新买的黑色头盔，拧动把手，吹着清晨的风去上班。


    到班上换上执勤服穿上黄马甲，再骑上摩托车出去巡逻。


    看到街边有乱停乱放影响交通的车辆，联系人挪车，或者开个罚单。


    遇到交通混乱车辆堵塞严重的路口，便维持一下交通秩序。


    摩托车在路面上穿行，太阳一点点升高，影子变短。


    在路口停下等红灯的时候，听到路人夸赞：“姐姐，你好帅啊。”


    姜亚楠笑着接受夸奖，“谢谢。”


    过了路口走一段，又看到路边有一辆乱停乱放的橙色保时捷，姜亚楠把自己的摩托车先停好，然后去往保时捷旁边。


    她原本是想开罚单的，但走到车边看到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子。


    小伙子闭眼靠在椅背上，姜亚楠抬手在车窗上轻敲两下。


    小伙子听到敲窗的动静睁开眼，并把车窗给落了下来。


    姜亚楠看着他说：“这里不能停车啊，赶紧开走吧。”


    小伙子没回话，抬手压在车窗上，身子倾过来，声音虚软无力道：“警官，我快不行了，喘不上气……手脚……全麻了……”


    听到这话，姜亚楠忙又问：“怎么了？有药吗？”


    小伙子摇摇头，说话很显费力，“能麻烦你把我送去医院吗？”


    看小伙子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姜亚楠没再多犹豫。


    她打开车门把小伙子扶下车，让他坐到后面，然后自己坐进驾驶座。


    系上安全带，她给同事打电话，通了立马说：“鲁哥，我这边有紧急情况，麻烦你过来给我开个道，彩霞路和平安路的路口往西，橙色的保时捷，车牌四个八。”


    挂掉电话姜亚楠立马准备发动车子。


    但刚要伸手，她下意识又愣了，忙看向小伙子说：“我没开过这个车。”


    小伙子撑着力气，跟她简单讲一下基础操作。


    车都那么回事，档位油门灯光方向盘，知道了就能开了。


    姜亚楠听完后发动车子上路，手握方向盘绷着脸色道：“我已经联系了同事过来开道，尽量给你快一点，你再坚持一下。”


    小伙子根本回答不了，闭着眼睛努力呼吸，一脸痛苦的表情。


    姜亚楠开着车到下一个路口，正好碰上她的同事。


    两人打上招呼，同事骑着摩托车立马上路开道，拉响警笛吆喝着让路上车辆避让，姜亚楠则打开双闪，跟在摩车托后面直奔医院。


    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到医院。


    把小伙子送到医生手里，两人又在医院等了一会。


    医生救治完以后出来说：“呼吸性碱中毒，已经没事了。”


    姜亚楠和同事一起松了口气，又去看了看小伙子。


    看起来症状确实减轻了不少。


    姜亚楠把车钥匙给他道：“这是你的车钥匙，拿好了，车给你停在院子里，你已经脱离危险了，我们就先走了。”


    小伙子接下钥匙说谢谢，又虚声问姜亚楠：“警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不紧张了，姜亚楠用开玩笑的语气笑着说：“举手之劳，就不用给我们送锦旗了。”


    确定小伙子没事了，姜亚楠和同事便离开了医院。


    同事骑车把她载到她的车旁边，她戴上头盔骑上自己的车，又继续上路巡逻。


    ***


    这上午半天，展玥也没闲着。


    姚文静跟她说下午她们要在惠民广场上举办一场警民坝坝会，让她写一份发言稿，到时候由她来发言。


    展玥不是很擅长写材料，一上午她问这个问那个，找了各种资料做参考，好容易在中午吃饭之前写出了一篇初稿。


    吃完饭她也没睡觉，对着稿子改了好几遍。


    改到自己改不了了，她又发给宋智俊，让宋智俊帮着润色了一下。


    稿子被宋智俊那么一润色完，还挺像模像样的。


    做好所有准备工作，下午准点在惠民广场开始坝坝会。


    惠民广场是个很小的娱乐广场，周围群众喜欢聚在这里健健身聊聊天，今天的坝坝会，也就和大家聚起来聊聊天没太大区别。


    因为是工作日，过来参加坝坝会的，除了社区的工作人员，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些没工作的老人，或者是在家带孩子的妇人。


    在广场上拉个横幅，摆上小板凳，大家挨着坐下来。


    坝坝会开始，姚文静让展玥先发言。


    发言稿的内容自然跟居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全是围绕着防火、防盗、安全用电、禁毒、防诈骗这些来写的。


    展玥倒不怯场，拿了稿子站在大家面前认真演说。


    下面很多人没见过展玥，一边看着展玥发言，一边窃窃私语——


    “这是新来的警察啊？之前没见过。”


    “小姑娘长得怪漂亮嘞。”


    “警服穿得也好看。”


    ……


    展玥听不到这些话，只管讲自己的。


    然后在讲到一半的时候，她目光抬起，往人群里扫过去，不经意间忽看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坐在长椅上的是季丞，他好像也在听她讲话。


    展玥目光扫到他身上的时候，刚好和他的目光隔空碰上。


    阳光在他脸上描摹出清晰的轮廓，他的眼睛在警帽下深邃如黑夜。


    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重了一下，展玥讲话打了个磕绊。


    然后她连忙收回目光，看向手里的发言稿，接上刚才说到的地方，调整好心跳和语气，继续往下讲。


    发言结束，展玥再看向长椅的方向，季丞已经不在那了。


    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恍神看错了，她没再去多想，把注意力收回来，全都放到坝坝会上。


    发完言，接下来就都是互动聊天。


    她们和社区工作人员一起，听听老百姓的想法，接收一下老百姓的意见和建议，再帮大家解决一些生活中遇到的困惑和困难。


    坝坝会的气氛比较轻松，大家畅所欲言，想说什么都可以。


    好几个妇人因为很喜欢展玥，拉着她要给她介绍对象。


    为了不麻烦大家，展玥笑着说自己有对象了。


    类似的话说了一阵，人群间气氛热闹。


    而就在大家聊得正开心的时候，忽有人提起了半个月前的杀人案，问犯人抓到了没有，直接把大家的笑声和脸上的笑容都浇灭了。


    这事大家都好奇，所以默契地同时看向展玥。


    而群众关心的事情，自然要说两句，展玥尽量轻松地说：“刑警队经过走访调查，已经有怀疑对象了，人跑到了外地，他们早就过去找了。”


    听到人跑到了外地，大家全都下意识松口气。


    又有人问：“听说被杀的这个人和他老婆两地分居，常年不在一块，他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惹到了人，所以才被杀的，是吗？”


    只要发生重大的事，什么样的谣传都会有。


    展玥回答说：“刑警队调查的不是这样，我们等刑警队的结果就行了。”


    这事说起来和在场的人关系都不大。


    大家提起来，那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和八卦心理。


    而话题说起来了，尤其扯到男女关系这种多数人都感兴趣的事，自然又有人顺着继续往下唠：“不过啊，这男女关系真是乱搞不得，因为这个杀人的还真不少，社会新闻上多的是。做人本分一点没什么不好，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不是么？我反正是最看不惯那些随随便便的人，根本都没有感情，就是乱搞，一会跟这个谈几天，一会跟那个谈几天。我们家楼下那个女人就是，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哎哟，真是闹得鸡飞狗跳的。上一个还没分干净呢，又把下一个带回家里过夜来了，结果上一个隔三差五闹到门上来，闹得咱们楼上几层的人都知道，她也不怕人说闲话。”


    有人接这话：“不要脸呗。”


    讲闲话的人继续说：“要不要脸倒是其次，但把私生活过得那么乱，招惹那么多男人，凑到一起不是吵就是闹，骂的话那叫一个不堪入耳，真是让人没法理解。半个月之前还闹了一场大的，我们在楼上都听到男的嚷嚷着说要弄死她和她现在的男人，你们说吓人不吓人？”


    “挺吓人的。”不少人听了都附和地点头。


    但也有人轻松地笑着说：“说这种狠话的人多了，真敢杀人的能有几个？不过就是气急了恨极了，嚷出来泄泄愤，平时怕是杀鸡都不敢呢。”


    讲闲话的却不认同这话，“话可不能这么说，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只放狠话的，那万一遇到个极端的，敢杀人的呢？一直这样下去，就能保证遇到的没一个是真坏的？新闻上因为这种事杀人的还少么？在男女关系这种事上谨慎一些，保护好自己，没什么不好。”


    “真遇到极端敢杀人的，关系不乱也一样。以前咱们市不就发生过一起么，女的和男的分了，不久后女的又交了个新男朋友，两人感情好就同居了，结果她前面的那个男朋友接受不了，在小区单元门外埋伏，把她和她新男朋友都给捅死了。”


    “哎哟，你怎么在这跟我抬杠呢，这种人这种事当然是有的，但我说私生活干净一些，在男女关系上谨慎一些，少去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这话没什么问题吧？私生活干净的人，总比那些喜欢胡搞乱来的人，遇到这些人渣的概率低很多吧。”


    展玥年龄小，又没有感情方面的经验，一直都没掺和这话题。


    但这会眼看说话的两人要吵起来了，她连忙出声说：“你们说的都没问题，大家在生活中多一些防范之心是好事。”


    看展玥说话了，另一个人便没再争。


    她性子稳，也没急，又把话题转到展玥身上问：“展警官，你们应该也经常处理这种事情吧？”


    毕竟真的闹起来了，很多人会打电话报警。


    展玥入职这么长时间，倒是没怎么遇到感情纠纷。


    处理过的最大一个感情纠纷，就是于小雨被前男友纠缠的案子。


    她当然不会把这事拿出来在这种场合下八卦，所以笑着说：“我入职的时间短，还没怎么遇到过。”


    刚才扯八卦的人这又接着话跟她说：“你以后会遇到的，这种事很多的。乱的么就三个人闹，原配抓奸打小三啊，两男打架争一女啊，简单一点的么就两个人闹。说真的，你们警察的工作是真不容易，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有些人家里少根葱都要报警让警察找。”


    这话说得夸张又真实。


    展玥笑着说：“有您这么理解我们，我们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她想要做一个有能量的人，能给大家带去安心和温暖的人。她不会嫌大家因为小事而报警，也不会对有忙不完的事和加不完的班，以及吃不上饭睡不了觉有怨言，但在他们全力以赴帮大家解决问题、给大家创造平安和谐的社会环境的时候，被质疑被投诉不被理解，她确实会感到失落。


    所有的双向奔赴，都值得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