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生说清楚情况，宋智俊和展玥便离开了产业园。


    虽然找到了一个新的调查方向，但他们也没有中断之前已经做了一半的流动人口的调查与统计。


    趁着现在有时间，他们继续往下一个地方去，亲自去找视频中排查出来的那十个人，找他们了解情况，登记住房信息。


    即便没有这个案子，这也是他们的工作。


    去之前仍是先打个电话约一下。


    整个上午下来，找到其中七个人核实并登记了住房信息，同时加了联系方式，让他们晚上下班回家以后，把租房合同给发过来。


    剩下的三个人不接电话，打过去便被挂断。


    宋智俊和展玥商量了一下，等晚上下班以后，直接上门入户登记。


    时至中午，两人开车回到所里。


    车子停到后院里，展玥解开安全带刚准备开门下车，手机忽响起来。


    来电显示上是未知号码，展玥接起来放到耳边：“喂？”


    电话听筒里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问她：“展警官是吧？”


    没听出来是谁，展玥应声：“我是，你是？”


    男人嗤笑一下道：“我室友电脑丢了，我是帮她报案的人。”


    听到这话，展玥下意识蹙了一下眉心。


    她看一眼宋智俊，放下手机打开扬声器，对着手机说：“谢谢你，我收到你的投诉了，上午也找你同事说明情况了，你还有什么事？”


    男人又冷哼一声，“你搞清楚，是我打电话报的警，也是我打的投诉电话，你应该来跟我说明情况。有没有糊弄你们心里清楚，也就我朋友单纯。你给我听好了，接下来你必须随时向我汇报你们的调查情况。”


    展玥听得火气瞬间往上冒，语气不悦道：“你是谁啊？”


    男人拿着腔调道：“你说我是谁啊？不行我还投诉你，你信不信！”


    “随便！”展玥说完挂了电话，没忍住吐槽一句：“神经病。”


    宋智俊也听得生气，但他毕竟经历过不少相似的事。


    他伸手到车门上说：“别管他了，让他投诉去吧，我们去吃饭。”


    展玥轻轻屏息调整情绪，把手机收起来，跟着宋智俊下车。


    还赶得上吃饭时间，食堂里还有饭菜可吃，但已经没什么人了。


    饭菜都是别人打剩下的，只能有什么吃什么。


    随便打点饭菜到桌边坐下来，宋智俊声音温柔宽慰展玥说：“这种人多得很，还会遇到比这更让人无语的，你别往心里去。”


    展玥在宋智俊面前不隐藏情绪，气道：“我真想揍他。”


    看她这气呼呼的样子，没什么戾气，宋智俊没忍住笑出来。


    展玥吃口饭看向他：“你还笑。”


    宋智俊收一收笑意，“不笑了，吃饭。”


    ***


    吃完饭离下午上班前还有点时间，展玥回宿舍小憩了一会。


    到上班的点回到办公室，她先把上午登记来的流动人口信息一一录入系统，然后又按照督查室的要求，写了一份材料交过去。


    忙忙叨叨的，很快便到了傍晚下班时间。


    手机振动一下，展玥拿起手机，看到姜亚楠给她发了条信息。


    姜亚楠问她：【宝贝，晚上加班吗？】


    展玥和姜亚楠说这个事没有心理负担，直接回：【加呀】


    姜亚楠：【那我自己吃饭啦】


    展玥：【好的，吃饱点】


    刚和姜亚楠聊完加班的事，屏幕顶端又弹出季丞发来的信息。


    展玥退出和姜亚楠的聊天页面，点开季丞的头像。


    季丞：【什么时候下班？】


    想起来自己是坐季丞的车来上班的。


    展玥忙打字回：【季所，我等会要跟阿俊哥去做几个入户调查，你忙完不用等我，我自己打车或者坐地铁回去就可以了】


    季丞没接这话，回道：【忙完跟我说一声】


    展玥看着信息眨眨眼：【哦，好】


    ***


    夜色降临，街面上霓虹闪烁。


    展玥和宋智俊在大家都差不多下班吃完饭的时间点，开车去往古茶苑。


    剩下还有三个人没有登记。


    按照整合过后的信息，展玥和宋智俊去不是住着业主，且没有住满租户的房子外敲门，亮证件说明来意。


    其中有两个人是合租的，且都在家，登记比较顺利。


    还剩下最后一个人，以及这单元里唯一没有查到居住人信息的房子。


    展玥和宋智俊站在门外敲门，没有人开门。


    又按了两回门铃，仍旧没人来开门。


    展玥看向宋智俊说：“不知道是没在家，还是房子没租出去。”


    说着她想到什么，忙又掏出手机来，“对了，我们可以给这个房子的业主打个电话问一问，如果租出去了，他那边也有租房合同。”


    展玥找出这个房子业主的电话，输入号码打过去。


    然打了两次，都没有人接听。


    没再打第三次，展玥又再次给这剩下的最后一个人打电话过去。


    结果和上午的时候一样，这个人还是直接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展玥耸一下肩说：“还是不接。”


    不接也没有什么办法，宋智俊想了想说：“我们下去蹲会。”


    展玥点头跟他下楼，到楼下的游乐场呆了一会。


    在游乐场刚好能看到那户房子。


    只要房子里有人回来开灯，他们就能看到。


    游乐场上先时有锻炼的老年人，也有玩滑滑梯木马和秋千的小孩，比较热闹。但随着夜色变深，游乐场上的人也就慢慢变少了。


    周围安静下来。


    有了位置，展玥和宋智俊在秋千上坐下。


    展玥手握秋千绳子，往楼上看一眼，“这么晚还不回来？”


    “再等会吧。”宋智俊拿手机看一下时间。


    于是这样坐在秋千上聊着天，时不时往楼上看一眼，又耐心等了半个小时。


    宋智俊再次拿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太晚了，他想一下起身道：“先回去吧。”


    “我给他发个信息吧。”展玥没立即起身，拿出手机解锁说。


    她低着头打字，编辑信息发出去：【周先生您好，我是永安路派出所的民警，我们在做人口统计，麻烦您看到信息以后，明天抽空到派出所登记一下租房信息】


    发完收起手机，她站起身又说：“别当成是垃圾信息就行。”


    因为他们警方的反诈宣传，现在大家的防范意识都有所提高，很多时候会不接默生来电，更不会把收到的信息当真。


    时间已经很晚了，展玥和宋智俊没有再等。


    两人离开游乐场出小区，上车坐下来。


    展玥伸手到旁边拉安全带，“你说这个人是不是这单元里的租户？”


    宋智俊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这个还真不好说。”


    等找到人了解完情况，自然就知道他是不是住在这单元里了。


    如果他不是这个单元里的住户，又和这单元里的其他住户都不相识，进这单元不是走亲戚找朋友之类的，那他身上的嫌疑就很大。


    但如果他就是这个单元里的住户的话……


    展玥看着宋智俊说：“如果他也是住在这个单元里，十四号一整天都没有外人进过这个单元楼，那……”


    “那作案的人就是住在这单元楼里的人。”宋智俊接上展玥的话。


    展玥收回目光，靠着椅背轻轻吸口气，“那样就更麻烦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车窗外，表情慢慢陷入沉思当中。


    ***


    时间已经太晚了。


    展玥跟宋智俊回到派出所，没再忙别的事，换了衣服直接回家。


    换好衣服背上包准备出宿舍的时候，展玥想起下班时候季丞跟她说过的话，于是她掏出手机给季丞发了个信息：【季所，我刚忙完回来】


    她想着季丞可能先回去了，但刚出宿舍关上门，便收到了季丞的回复。


    季丞：【好，在后院等我一会】


    展玥快速回：【OK】


    收起手机背着包去到后院里。


    展玥本来想去逗一逗丢丢，结果又听到陆洋洋在车棚里打电话。


    于是她原地停住步子，在台阶上坐着看了会月亮。


    陆洋洋的声音从车棚下隐隐传过来：“姐姐！我今天值班啊！我忙得头都快掉了，你能不能别跟我吵啊！我都快烦死了！”


    “我在外面出警呢，怎么一直回你信息？”


    “天天吵天天吵，你就不嫌累吗？”


    “能谈就谈，不能谈拉倒！”


    “爱分不分！”


    “我有电话进来了，挂了。”


    ……


    就在陆洋洋挂电话这档口，季丞出来了。


    他叫一声展玥，展玥回神连忙从台阶上站起来，跟他去上车。


    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正好看到陆洋洋从车棚下出来，小跑着往所里去了。


    看这个状态就知道，肯定又是接到警情了，得立马出警。


    在一起相处多了，展玥现在在季丞旁边已经少了很多的压力和拘束感。


    系好安全带，她随口感叹了一句：“异地恋不容易啊。”


    “谁异地恋？”季丞开车出院子，接她的话问。


    “陆洋洋啊。”展玥看向他回答。


    季丞对陆洋洋没有兴趣，但他也没让话题冷下去，接着说：“校园恋情是很纯粹美好，但能修成正果的不多，尤其毕业以后不在一个城市。”


    听这话好像很有故事的样子。


    展玥试探着问：“季所你也是毕业以后分的吗？”


    季丞没遮掩，淡声回：“我在学校没谈过。”


    推测错误，展玥忙又奉承道：“明白，您肯定是以学业为重的人。”


    季丞没接着说自己，反过来问展玥：“你在学校没谈吗？”


    展玥冲他笑笑，回答说：“我也是以学业为重的人。”


    季丞嘴角闪过笑意。


    他又问展玥：“在学校以学业为重，现在又以工作为主，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对象？”


    展玥想了想，“起码得正式转正以后吧。”


    到时候她的肩上就可以有一杠一星，正式成为三级警司。


    季丞：“那得一年后了。”


    展玥：“嗯，所以这一年我得好好表现。”


    说着她又问季丞：“季所你呢？打算什么时候找。”总不能单身一辈子吧。


    季丞说：“看缘分吧。”


    展玥看着他，“缘分也是要主动才会有的呀，人家给你介绍对象，你直接拒绝，看都不去看一下，那怎么会有缘分啊？像你平时工作这么忙，不相亲的话，哪有时间自己找对象啊？除非……和当事人。”


    季丞语气很淡，“总会遇到的。”


    展玥仍是看着他，“那祝你早点遇到自己的缘分。”


    季丞：“好。”


    ***


    展玥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半。


    虽然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但姜亚楠已经睡觉了。


    为了不打扰到姜亚楠，展玥换上拖鞋，轻手轻脚往屋里去。


    轻着动作洗漱完，挂钟上的时针和分针指向十二点。


    展玥关掉客厅里的灯，回到卧室躺下来。


    关了灯躺着准备睡觉之前，她又想了想案情。


    不过想了几分钟便困了，于是闭上眼睛拉一下被子，先睡觉养神。


    精神养足，继续新一天的工作。


    姚文静拿了不少社区的资料让展玥整理，让她中午之前必须整理出来录入系统，所以她先忙碌了半日。


    忙完已是中午。


    展玥松口气正准备去食堂吃饭，同事范迪忽过来找她。


    范迪过来先问她：“你和阿俊是不是在统计古茶苑的流动人口？”


    展玥冲他点头回答：“是啊。”


    范迪这便又说：“外面有个人说是收到信息来登记的，你去看看吧。”


    听到这话，展玥自然赶紧出去了。


    到接警大厅一看，果然是她和宋智俊昨晚要找的最后一个人。


    确定了男人的身份，展玥直接走去他面前，和他打声招呼带他进安检门，并问他：“身份证、租房合同什么的都带了吗？”


    男人应声，“全都带了，昨天我工作上有点忙，晚上加班也加得比较晚，陌生电话我就没接，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


    展玥语气温软，“没事的。”


    男人证件和资料都带齐了，展玥给他做完登记就让他走了。


    然后她对着男人登记下来的信息看一会，打电话给在外面还没回来的宋智俊，跟他说：“那个人也是单元楼里的租户，来登记过了。”


    这就说明，十四号那一天，没有其他无关的人进过这个单元楼。


    宋智俊想了想说：“行，我马上回来，见面再说。”


    展玥对着手机应声：“好的。”


    展玥挂了电话后去食堂吃饭。


    宋智俊回来后也直奔食堂，打了饭找到展玥，在她对面坐下来。


    展玥咽下嘴里的饭，看着他问：“接下来怎么办啊？”


    宋智俊其实不是特别擅长办案子。


    他想着，按照目前这个方向再继续查下去，就只能找那个单元楼里的所有人进行谈话了。那这个工作量就更大了。


    展玥看着他等他说话。


    没等到宋智俊开口，她装在身上的手机先响起来。


    展玥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丢电脑的女生，忙接起来。


    接通电话放到耳边，她先开口打招呼：“喂，黄女士。”


    丢电脑的女生也先礼貌地叫了她一声：“展警官你好。”


    展玥捏着筷子没再吃饭，跟女生说：“你的案子我们还在查。”


    女生嗯一声：“谢谢你和宋警官，麻烦你们了。展警官，我找你是想告诉你，我刚才看了一下手机，看到我的平板出现定位信息了。”


    听到这话，展玥眼睛蓦地一亮，看向对面的宋智俊。


    她连忙对着电话问：“定位信息出现在哪？”


    女生说话语速还是慢慢的：“昨天半夜十二点到十二点半左右，大概有半个小时，在星梦网咖，我截图发给你吧。”


    展玥：“好的，你发给我，我们立马去查。”


    宋智俊听出了大概，在展玥挂掉电话后，忙问她：“有定位信息了？”


    展玥冲宋智俊点点头，“昨晚出现在星梦网咖，我们赶紧去吧。”


    宋智俊也点头，“好，吃完饭就去。”


    说好这话，两人加快吃饭的速度。


    吃完饭收了餐盘立马出门，去往星梦网咖。


    女生把截图发给了展玥。


    展玥收到后又问她：【你的平板有什么特征吗？】


    女生很快给她发了两张照片过来，一张是平板套着小黄人的保护壳，另一张没套保护壳，但平板后面贴了膜。膜是透明的，但中间的苹果标志，由原本的深灰色的苹果变成了红色的苹果。


    看完照片，展玥回复女生：【好】


    宋智俊开车去到星梦网咖。


    因为网吧在自己的辖区之内，所以宋智俊和网吧的老板和网管都是认识的。


    看到宋智俊，网管立马殷勤地过来打招呼：“宋警官，你咋过来了？”


    宋智俊直接道：“给我调一下监控，昨晚十二点到十二点半。”


    网管自然很配合，忙带宋智俊调监控。


    监控调出来，展玥和宋智俊一起坐下查看。


    查到第四个摄像头的时候，展玥和宋智俊仍一起盯着屏幕仔细扫视。


    在画面里看到一个男人坐在电脑前手捧平板电脑，而平板电脑背后的苹果恰好是红色的，展玥忙叫宋智俊：“停！”


    宋智俊连忙按下暂停键。


    展玥指着手捧平板的男人又说：“放大看看。”


    在展玥的指示下，宋智俊自然也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把视频画面放大，男人手里捧着的平板电脑，确实和女生发给展玥照片上的电脑一模一样，没带保护壳，但背后的苹果是红色的。


    宋智俊盯着男人看一会，出声道：“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展玥眼睛里聚着光，手指捏在一起，接话道：“是的，我们见过。”


    宋智俊盯着屏幕里的男人又仔细看一会，然后忽然想起来是谁了。


    想到的瞬间，他蹙起眉，咬着牙猛地敲了一下桌面。


    真是他妈的！


    贼喊捉贼！


    还想把他们当孙子使唤！


    这个结果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但展玥没有宋智俊这么惊讶。


    第一次出警的时候她和宋智俊勘察现场，女生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被翻过的痕迹，入户门上也没有被强行打开过的痕迹，她就有点疑惑，觉得有可能是内鬼作案。


    但想着也可能是入室盗窃的人手段高，也就没再多想。


    后来通过监控视频排查进出过单元门的人，没看到有人遮面或者躲开外面的摄像头，她心里又忍不住怀疑。如果是惯偷入室盗窃，那些人和警察打交道多，都是懂些反侦察的。


    但因为那男的又是主动帮女生报警，又是趾高气昂无所畏惧，并且还打电话投诉他们查案不积极，嚷嚷着让他们赶紧过去查，生怕他们做完笔录就不管了，所以她又有点怀疑自己的怀疑。


    这男人，可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


    只是脑子不太正常。


    宋智俊敲完桌子站起身，让网管把这段录像拷给他，并把男人的身份信息一并调出来给他，然后对展玥说：“走，抓人去！”


    他从来没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去抓一个人。


    出网吧上车，宋智俊又给老赵打电话，叫老赵：“带两个人到西城产业园。”


    打完电话放下手机，他系上安全带，带着展玥直奔产业园。


    到产业园已经是下午上班时间了。


    宋智俊和展玥跟老赵、鱼头、钱三在产业园里碰上头，宋智俊给老赵他们看过男人的照片，然后一起往男人公司所在的办公楼上去。


    找到公司里。


    宋智俊和展玥亮出警官证，跟前台说：“我们来找你们公司的李伟，麻烦你带个路。”


    前台被这么多警察吓得不敢乱说话，忙把展玥他们给领进去。


    到办公室里，她指一下男人所在的工位，小声说：“警察同志，他在那里。”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看到突然来了这么多警察，也全部都转头看过来，下意识绷紧脸色。


    有人轻声议论：“什么情况啊？警察怎么来了？谁犯事了吗？”


    展玥和宋智俊没管别人，带头往男人的工位边去。


    男人看到他们倒是一点都不慌。


    他甚至都坐着没起来，等展玥和宋智俊走到他桌子边，他靠在椅背上还像个大爷，出声问：“干嘛？来找我汇报调查进度吗？”


    展玥懒得跟他废话。


    她直接粗暴地把他从椅子上拎起来，把他的头往桌子上一按，掏出手铐拷起他的双手。


    展玥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很快，男人被拷起来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半张脸被压在桌子上变了形。


    他猛地挣扎起来，扯着嗓子费劲喊：“你们拷我干嘛？！”


    展玥揪着他的衣领又把他从桌子上薅起来。


    往前一搡把他推给老赵他们，“不是你之前要求的吗？当然是为了满足你。”


    “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