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阴井

作品:《听说有龙埋骨于此

    白玦提醒过井边可能还有康家人在把守,所以风棋没有直愣愣御剑过去,到近处便收了剑,打算步行前往。


    小青鸟荡秋千似的在他袖口坐了半程,新鲜劲过去后直开始犯困,落地后也不愿动弹,便不动声色继续坐着。


    可风棋没惯着她,一落地立刻将她从袖子里甩了出来。


    绯羽如弹弓上的石子似的弹射出去,吓得立马化出人身,顺势劈了个大马步,这才没嘴尖着地摔出个倒栽葱姿势来。


    这么一弄,她好心情全没了。


    风棋倒是笑得前仰后合,笑罢还对她竖个大拇指,由衷夸赞:“好身手!”


    绯羽懒得理他,可风棋就跟被点了笑穴似的,走几步就憋不住似的喷笑一声,气得绯羽白眼翻个不停,恨不得把他嘴封上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两人虽是天生的冤家,可也没忘记正事,走到某处时绯羽耳朵一动,刚要提醒,就被风棋拉着蹲到树丛后面躲起来。


    透过树丛缝隙一看,不远处有不少身着红衣的人,胸口的寒冰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看便知是康家弟子。


    风棋粗略一数,发现竟有十人之数。


    不过一口井而已,康家怎么派这么多人看着?


    白玦和宁霜霁来时是深夜,夜色遮掩加上宁霜霁隔空御水的能力,这才顺利偷到符咒咒文,可现在隔这么远,人还那么多,要想不打草惊蛇弄清井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只怕不容易。


    绯羽见风棋十分苦恼,得意地用手戳了戳他肩头。


    见风棋看过来,她又调转指尖指向自己:“我过去撕张符下来不就行了?”


    风棋眉头一皱:“那么多世家弟子在,你不怕羊入虎口?”


    “这世上没几个真见过青鸟的人族,”绯羽眼中全无惧色,“我一个人在外头这么久,除了千结庄那回急着带人过去才露了破绽外,从没引起过注意。”


    风棋挑眉:“也是……”


    一只体型不大的小鸟,看着还胖乎乎圆滚滚不太机灵的样子,谁能想到这便是书上所记的“疗伤圣药”?


    就算看守再严密,林中井口飞来只小鸟应该也不至于引起多大警惕。


    绯羽跟他见面就吵,自然想不到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见他犹豫还以为他是怕撕符咒会出乱子:“那么多符咒在,少一张应该也没事。再说还有那么多人守着,总不会是吃干饭的吧?”


    风棋还巴不得能出点乱子呢,这样他不用惊动康家弟子也能知道井里究竟有何古怪。


    见她已是跃跃欲试,风棋也没再拦。


    “那你去吧,”他手背朝外挥了两下,“自己小心点儿,别麻烦我出手救你。”


    “嘁!”


    绯羽扭头冷哼一声,并指一晃化出青鸟真身飞了出去。


    她先是在一旁树枝上观察,随后才飞落到井沿上站好,停顿片刻见无人上前,胆子便更大了些,往井口位置又蹦了两下,低头朝底下瞅。


    黑漆漆的,似乎很深,看不到底。


    她缩回脑袋转身蹦回最边上,像个歇脚的小鸟似的低头用喙低头梳起毛来,余光一直留意着周围人的动静——然后趁其不备猛地叼起井沿最上层的一张符纸就要跑。


    孙童就在井边昏昏欲睡地站着,刚见井口飞来只小鸟时吓得浑身一抖,清醒不少,随后发现不过是只普普通通的小鸟过来歇脚,便没出声。


    谁料想那小鸟好奇心太强,不仅在井口张望,还要带走张符纸“作纪念”……


    孙童再不敢放任,当即扑向井边。


    见有人冲过来,绯羽也开始紧张,叼着符纸使劲一扯。


    符纸是从井上扯下来了,但也被扯坏了一角。


    后背井口处遽然吹出一阵阴风,绯羽预备起飞的动作一顿,差点被孙童抓住。


    好在她反应机敏地侧身跳了一步,将将避开孙童拍来的手,而后再不敢久留,衔着符纸一飞冲天。


    赵亭安听到声音跑过来,正瞧见高飞的小鸟和僵在井边的小师弟。


    “怎么回事?”


    孙童来不及多说,忙喊:“师兄快拿张封印符纸过来!”


    平时小师弟哪敢这么使唤他,赵亭安感受到他话中焦急,忙低头掏符,不过片刻功夫,便觉周遭寒意阵阵,同之前被仲夏暑气笼罩的境况天差地别。


    他手上动作更快了些,确认掏出的是新的封印符纸后立刻跑过去,对着孙童所指空处一拍。


    符纸贴上后寒气很快便散去了,酷暑闷热再次充斥周身,众人登时大松一口气。


    赵亭安瞥了眼跌坐在井边喘气的孙童,回身厉声对其他弟子吩咐道:“以后再有鸟接近井边,立刻赶走!”


    “是!”


    绯羽怕有人跟着,不敢直接飞回原处,先叼着符纸兜了一圈。


    她刚飞近风棋身侧,风棋就伸手将她衔着的符纸扯了下来。


    看得出来面色不善。


    绯羽幻化出人身,反正看不懂符咒便干脆没看,只匆忙问他:“你刚才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风棋将视线从符纸上收回,看向她时神色难得认真:“什么不对?”


    “这符纸一撕,井里好像……”绯羽顿了顿,“恰巧有好强的冷风钻出来。”


    “不是冷风,是地界阴气。”风棋纠正她。


    绯羽因妖身阻隔,不常能感知到周遭阴阳波动,除非阴气来源自灵力而起,比如出自他这个冥君之手,或者周围阴阳不均已大到无法忽略。


    风棋如今虽也有人身躯壳阻隔,但灵识回体后察觉阴阳波动的能力敏锐不少,因此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他也同样能立刻感知到涌动的阴气。


    这样强的阴气,除了生于地狱火,没有其他合理解释了。


    “地界阴气?”绯羽一慌,“龙骨还镇着,好好的怎么会泄露呢?”


    风棋:“龙骨毕竟不是龙脉……怪不得千年前天地阴阳轮回之日将至时,虽也是地震频发,却没有如今这般频繁,更没有如今这般强烈——因为龙骨只是勉强替代龙脉镇地之物,并不能完美复刻龙脉最原始的力量。”


    “所以这是这是龙骨镇压下的漏洞?那康家这是……”绯羽想起白玦和风棋对井上符功效的猜测,“在偷取地界阴气为用?”


    “不知道,”风棋却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破了个小角的符纸,“不过这张符咒和白玦他们拓下的那张不同,这张是很纯粹的封印符咒,只是符文叠了十乘十的力道。”


    难怪要在井上贴那么多,层层叠叠,少一张都不行。


    因为要用符咒封印的对象是地狱火阴气!


    若只是为封印便算了,可白玦他们偷到的符咒咒文证明康家必定还存着其他心思,那便不得不重视。


    “我们先去戚家,问清楚另一张符纸效用后再看情况。”风棋边叠符纸边说,“若康家真想利用地狱火阴气做什么——就算等不到白玦他们从清川寒潭回来,也得先出手拦下才好。”


    那可是至阴之气,康家不敬而远之就罢了,若真要采集,背后必定有值得冒风险的大利益等着。


    避开各世家私下进行,怎么想也不会是平常事。


    若康家此举已持续若干年之久,他们的谋划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康家态度突然硬化会不会也与此间谋划有关?


    风棋本欲将叠好的符纸塞进袖口,手抬到一半却忽地顿住,改将符纸放入胸口衣襟。


    抬手凝出一封传信后他正要送出,可旋即又收了手。


    于是金光还未及凝成一束,便在空中逸散消失了。


    绯羽:?


    风棋:“霜霁难得回趟家,还是别打扰他们,先去戚家问问再说不迟。”


    “哦……”


    绯羽颇为惊奇地盯着他,心说“难得你干回人事。”


    两人快步走远,直至御剑不会被康家留守的弟子发现,才停下脚步。


    绯羽见风棋召剑而出,不自觉朝他袖口瞄了眼。


    然后就见那袖口悠悠抬起,直朝向她。


    “我袖子舒服吧?”风棋笑得明媚,两颗虎牙一露越发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绯羽一脸警惕,斜眼瞪他。


    风棋十分骚气地抖了抖袖口:“这不给你留着位置呢吗?还不快进来!”


    临说完还撅着嘴发出一连串逗狗的“嘬嘬”声。


    绯羽:“……”


    不行了一看他就好气!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欠的人?!


    若非有正事待办,白玦其实不愿这么快便治好一身伤。


    哪怕宁霜霁说她觉得值得,哪怕她说她很高兴能同他配合救下世人。


    白玦舍不得让她受这样的苦,却偏偏事已铸成,唯能从幻境风刃中多疼一分,以缓解心口的窒闷与难过。


    宁霜霁怎会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因此两日昼间一直守在白玦身边,盯着他休养调息,看着他手臂上伤口渐渐淡去后消失,方才安心。


    即使没恢复曾任主神时那般鼎盛的灵力,但养好皮外伤对白玦来说已是得心应手,因此他们只在客栈多停留了两日,便踏上了出发去往清川寒潭的路。


    从出古战场到赶至清川寒潭附近,短短两三日时间,便又经历两次地震。


    距离八月十五之期还有三个多月,可地动之势已十分明显,甚至不待每月十五月圆之夜至盛阴气助力便已可撼动山川江河。


    照这样的发展趋势看,即使有龙骨镇地,真到天地阴阳轮回之时也定然是镇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