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气氛正好，都是熟人，比较放得开，你开个玩笑，我抛个梗，再喝点小酒，一个个上头的很。


    傅正和钦嵘也都多少喝了些。


    在座的男士里，只有虎沅酒杯里画风比较清奇，倒的不是酒，而是橘子汽水。不知道是谁给他点的，总不至于是钦嵘吧。


    不过这样也好。虎沅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挺放飞自我，抽烟喝酒一个不落，也不怎么按时吃饭，肚子饿了才想起来点个外卖，有时候外卖冷了才想起来吃，太多不好的习惯，以致于他的胃生生给他自己作坏了。


    现在只能拼命往回养，至少烟酒是不怎么沾了。


    虎沅默默地喝了口汽水，余光瞥见身旁的钦嵘仰头又是一杯酒。


    他是有些惊讶的，这两次接触下来，钦嵘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难以接近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有种冰冷的温柔，实难想象他有那么好的酒量。


    别说他了，就连跟钦嵘多年交情的傅正看得都有些咋舌：“你今天怎么回事啊，这是放开了？”


    “原来老大酒量那么好！”


    敦敦敦喝了那么多，眼神还一片清明。


    傅正：“我以前跟他喝酒，一个晚上能给他劝下去一杯就不错了。一直以为他是不会喝酒，怕一杯倒喝醉了我给他拍什么黑历史，合着这么些年搁那儿演我呢？”


    钦嵘拿着酒杯睨他一眼：“嗯，你喝醉酒的黑历史我这儿确实有不少。”


    “靠这都多久了你怎么还留着那些玩意儿！”


    “时不时地翻出来看看挺有意思的，常看常更新，每年都有新的。”


    “啧，你要喜欢男的，老子tm都要以为你暗恋我了，存那么多老子的视频。”


    下面不知道谁迅速地接了句：“那不能啊正哥，老大眼光没那么差。”


    傅正面上的表情就是一个凝固，倏地扫视了一遍：“谁，谁说的这话，主动站出来……书远又是你小子对吧……”


    “不是我啊，是朝落，他向来大逆不道的。”


    朝落：“滚犊子！”


    傅正气势汹汹地拿着酒杯杀过去，看样子是要不灌倒那俩调皮的小子不罢休，旁边还有跟着起哄的。


    在这一片热闹中，虎沅的注意力却在身边的钦嵘身上。


    就见他的视线是落在那处热闹里的，但是仔细一看，能很明显地察觉到他的目光并不聚焦，游离、漂浮，是在走神着的。


    其实虎沅自己也在出神，他们两人像是两个局外人，那欢呼、嬉笑，倒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音。


    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钦嵘老师。”虎沅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大，淹没在一片嘈杂中。


    钦嵘侧过头看他，他捕捉到了。


    “你喝醉了吗？”


    钦嵘定定地看着他，须臾他问：“醉了怎样，没醉又怎样？”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虎沅觉得他的声音和寻常有些不太一样，尾音是滑上去的。


    “不怎样。只是觉得钦嵘老师你的发色挺好看的。”虎沅的视线落在他那头在灯光下晃动着的蓝发上，“所以钦嵘老师你——喜欢男人吗？”


    用最平静的声音，问出最语出惊人的问题。


    但两位当事人的眼神一碰，一个比一个平静无波。


    虎沅发现钦嵘永远都是那么淡定，好像不管他说什么话，都引不起他一点震动。


    钦嵘忽地俯身微微凑近他。


    因为这个突然亲近的动作，不受控制的，虎沅的呼吸猛地一滞。钦嵘的身上日常有一股淡淡青柠香，如他的声音，有种不越界的温柔。


    但这一次虎沅首先嗅到的是醇厚的酒香扑鼻。虎沅闻着都觉得醉了。


    “你……”


    虎沅竖起耳朵，认真地聆听。


    “对每一个男人都这么问吗？”钦嵘的声音就在耳畔，他好似听出了语气里的不满与讽刺。


    虎沅的眸光一闪。


    “看来钦嵘老师被问过很多次咯。”


    一场饭局到晚上八九点才结束，中途不知道谁嫌早，提出去ktv再续一场，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


    虎沅落在最后边，戴着耳机跟司清晨语音。


    “没问出来。”虎沅说，“我想了想，他这样的人应该经常会被各种男男女女搭讪，次数多了，大概会很烦吧，可能在他眼里，我也跟那些人没什么两样，所以……算了吧。”


    司清晨诧异：“不会吧，你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这都没开始呢。”


    “两次，我自认为问得很直白了，他都没有正面回答，意思挺明显的了。”虎沅无奈地笑笑，“算了吧，之后还要一起合作，别弄得太僵了见面都尴尬。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识相，容易放弃。”


    “得了吧，你要真是那种容易放弃的人就好了。”


    虎沅无意识地用食指缠着耳机线：“我说真的，以前就是头太铁才遭了那么多罪，这不得总结经验教训啊。”


    “那也总结得太极端了吧——”


    “还不是……”虎沅正说着话，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他，离得近了还带着熟悉的酒气，他下意识地扭头一看。


    是钦嵘。


    他一怔，还以为钦嵘跟傅正他们一块走在前面的，怎么跑他后边去了。


    钦嵘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追上虎沅的步伐时，他特意稍顿了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虎沅微怔，刚想着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对方已经长腿一迈超过去了。


    “怎么了？”耳机里是司清晨在问。


    “没什么。”


    到了KTV后，大家又续了酒水和果盘，点歌的点歌，玩扑克的玩扑克，气氛更嗨了。在座的有些人有空还在网上搞搞直播，挺会整活的，唱歌的时候互相弄个节目效果，笑得虎沅腹肌都酸了。


    他主要就是个捧场的，时不时笑一笑、鼓鼓掌、起个哄，间隙看会儿手机。他正刷着司清晨给他发过来的一个搞笑视频，忽然听到包厢里切换了一个熟悉的旋律。


    他抬眼看向屏幕，果然是他心里想的那首歌。


    “谁点的这首粤语啊？”


    “没人唱吗？那我切了嗷。”


    虎沅见没人有反应，主动起身：“我唱吧。”


    是一首经典的粤语老歌，叫《初恋》，有很长一段时间，这首歌都在他的循环歌单里。不过时至今日，他已经有许久没有听过这歌了，但是一听到前奏响，他跟条件反射似的，歌名就自动闪现在了他的脑海里，甚至后面的歌词都能脱口而出。


    -爱恋没经验，今天初发现


    -遥遥共他见一面，那份快乐太新鲜


    昏暗中，闭着眼小憩的钦嵘倏地睁开了眼。刚才的酒意仿佛才刚上了头，他微眯着眼，盯着前边唱歌的人的身影，眼神都有些不聚焦。


    屏幕的光线随着人影走动，凌乱地在他身上晃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分分钟都渴望与他相见


    -在路上碰着亦乐上几天


    -轻快的感觉飘上面


    -可爱的一个初恋


    听得出来虎沅粤语的咬字并没有那么顺滑，也许是太久没唱过了，生疏了一些。


    不过还是让傅正惊讶地看他：“可以啊，这粤语，咬得挺准。”


    就连自认为在场跟虎沅最熟悉的林浅，都有些吃惊：“泰哥你居然还会粤语歌，我这还是头一次听你唱！你会说粤语啊？”


    虎沅把话筒递给别人，摇摇头：“没，这首歌限定粤语。”


    “唱的时候想着你初恋吧这是，全是感情啊。”傅正开玩笑道，“通常这种情况，我来猜一个，你初恋是粤城人呗。”


    “不是。”虎沅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说完后才反应过来，顿了两秒，“……一首歌而已，哪有那么多故事。”


    傅正笑笑，正要继续说点什么，突然扫见在最角落沙发上装了一晚上隐形人的钦嵘，顿时啧了声：“诶钦嵘，你这什么表情……”


    虎沅闻声看过去，因为光线的关系其实没太看分明，只觉得对方的脸比之前红了不少，从脸上顺着脖子曼延往下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整个人很放松地半靠在那儿，懒洋洋的。可能因为太热，扯开了上边的扣子，眉头微蹙，有种欲拒还迎的美感。


    傅正看不过去：“这什么作风？林浅，给你老板点首歌，来ktv不唱歌你来干啥。”


    “好咧！”林浅十分乐意，“说起来我都没听过老大唱歌来着。”


    她点了首之前一部热剧的主题曲，其中剧中的男主角就是钦嵘的配音。


    虎沅本来想让林浅点个英文歌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吭声。


    话筒被递到眼前，钦嵘垂眸扫了一眼，淡道：“不会唱歌。”


    意料之中的拒绝。


    傅正一听还来劲了，誓要让钦嵘唱一个，他好掌握钦嵘的黑历史。


    但虎沅觉得傅正应该不太行。


    后面傅正又说了些什么，虎沅就听不清了，因为他被一个同事拉去真心话大冒险了，大家兴致挺高，虎沅虽然不太感兴趣，但也没扫他们的兴，就当给他们凑人头了。


    游戏规则比较简单，挨个抽牌。每一轮定一张国王牌，抽中国王牌的人可以惩罚抽中鬼牌的人让他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前两轮虎沅的运气不错，没抽到鬼牌。不过第二轮抽中了鬼牌的书远选择大冒险后，被要求模仿《肆意》里主役攻荣放的语气跟进行一场不少于五分钟的真诚虎沅表白。


    虎沅抽了抽嘴角：“……”


    “没问题！”书远拍了拍胸脯，特有信心，“之前有人说我声音有点老大的意思呢。人称初爱小钦嵘！”


    “你放肆！big胆！”


    “嘘，别告诉老大。”


    书远下一秒就怂了，清了清嗓，努力压柔了声线，走到虎沅的面前：“我来了嗷。”


    虎沅：“……来吧。”反正他是没听出来哪里钦嵘了。


    听出来书远平日没少配那些感情戏，油腻的情话张口就来。


    “泰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被你绝美的容颜深深的吸引了，你一开口那如海妖般美妙的声音刹那间就引起了我灵魂的共振，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你是我这一生……”


    围坐一圈的人看戏看得特高兴。


    书远故作深情的声音却忽然卡在了那里。一道高大的人影从上至下笼罩了他，然后下一秒在他正在表白的虎沅旁边坐了下来。


    “呃，老大你也来玩儿吗？”